无人伤亡，理所当然的结果。<br/> 哪怕高压水刀直接切开整座钢铁的城市，几乎将整个卡瓦莱利亚基一分为二，这高压水刀的挥舞路径也完全在它的控制范围之内，选定的路径上不会有任何人在前方，就连高压水刀过后的各种延伸影响，也不会对任何人的生命造成危机。<br/> 不过它却对这样的做法保有些微的疑问。<br/> 为什么自己要做这么麻烦的事情？<br/> 自己现在要对付的敌人很强，根据相应的资料显示，他在刚刚成为信息实体的时候有过击败碧洛迪丝的记录，纵然那个时候的碧洛迪丝远没有展现自己真正的力量，可是那时候的龙骑士格拉西亚甚至没有深入开发自身的源石技艺。<br/> 根据有限资料推算的结果未必准确，但也值得作为参考。<br/> “提灯女神”的计算结果显示，自己要在保护城市内所有无辜者性命的前提下击败对方，成功的可能性只有67.14%，一个有充分可能迎来失败的数字。<br/> 当然，它并没有准备放弃自己的信念。<br/> 击败龙骑士格拉西亚，解放移动城邦卡瓦莱利亚基，保证无辜者们的性命，这是自己当前的第一要务，只是对于这个要务的理解，它有一些微妙的难以理解。<br/> 什么叫作保证无辜者们的性命？<br/> 嗯，也不是没有答案，它拥有自己所有的情感与想法，因此完全清楚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时，所谓的“保护无辜者的性命”是指保证他们生体与心理上的完整，可这并非是一个绝对性的命令，因为被称为信念的东西并不是纸面上的命令，它包含了一系列复杂的情感与对于事态发展的预判。<br/> 例如，假使自己采取的行动会导致某位无辜者崴到脚，那么显然自己就不应该顾忌这种伤害而放弃打败龙骑士格拉西亚。<br/> 问题就来了，这种暧昧的尺度应该如何去把握？<br/> 如果一个人崴了一下脚不算是对于无辜者的伤害，那么要是更进一步，这个人会失去一条腿呢？<br/> 它分析过自己的想法，认为这和崴了一下脚一样，不算是违背了自己的信念。<br/> 那么要是有两个人都失去一条腿呢？<br/> 好像也不算。<br/> 要是更多的人都会因为自己的行动失去一条腿呢？<br/> 这似乎就算是违背了自己的信念，当然，要是其中有人死亡，似乎就是更加不可接受的事情。<br/> 不可接受，嗯，不可接受，自己的灵魂不会允许这样的展开，对，是这样，似乎是应该是这样……<br/> 但为什么？<br/> 相比于数据化的灵魂，肉体的数据化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一具身体的数据与一条腿的数据从整体性上来看同样微不足道，那么为什么一条腿可以舍弃，而一具身体就不行？<br/> 如果是担心没有肉体的承接，现在基于源石的灵魂回收通道已经成功运用，从三个月前开始，这片大地所有的死者，其灵魂数据都已经被安全回收并放入落日要塞的核心数据库，碧洛迪丝小姐保证这一切都完美运行，根本就没有担心数据会出现损伤或者丢失的必要。<br/> 有一种可能性的猜测是先前的自己担心无法回收那些数据，这或许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可是它十分清楚自己并非是在担心这些东西。<br/> 不如说做出这种毫无道理的决定时，自己根本就没有进行十分深入的思考，仿佛这本就不应该是一件有所疑问的事情。<br/> 令人费解，为何这种妨碍行动的决定会变成本能的常识？<br/> 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应该是被摒弃的糟粕。<br/> 它抬起手，另一枚晶体旋转到它的面前，在是否摒弃这份认知的决定上它稍微犹豫了一瞬，然后用手指在晶体上轻轻一弹。<br/> 晶体释放的能量形成猛烈的高温。<br/> 剧烈的温度变化形成视觉上的火焰燃烧，以那枚晶体，或者说玛利亚·临光为中心，很难界定为火焰还是光的环状能量带向外迅速展开，物质在分解与重组中释放出难以想象的能量，而这份能量被拘禁在那向外推进的环状带，将整片街区的所有残骸与废墟彻底蒸发。<br/> 大地在玛利亚·临光脚下消失，不过它仍旧站在那一无所有的半空。<br/> 将空气压实，形成致密的实体后运用重力控制技术制作浮空平台，这对任何一名术士而言都是十分考验技巧的操作，然而对于它来说不过是一道通向源石技艺系统的命令。<br/> 这片街区复杂的环境会成为龙骑士格拉西亚的依托，根据计算，更加空旷的地方有利于发挥自己的优势。<br/> 至于那些盘踞在这里的超凡者，那些个体根本无法提供有效的帮助，它不明白为什么龙骑士格拉西亚会被这种低劣的力量拖住脚步，可是之后的战斗不会是先前那种过家家，这些人无法提供任何助益，反倒会对自己形成阻碍——如果自己打算遵循先前的信念的话。<br/> “我以为你要杀了他们。”<br/> 大地被剥去后的钢筋耸立的结构层中，龙骑士格拉西亚的声音飘了上来。<br/> 它低下头，看见站在一处金属横梁上的龙骑士格拉西亚。<br/> 周遭应该还处于致命的高温，如同瀑布般坠向结构层的铁水与岩浆也尚未凝结，可是站在金属衡量上的龙骑士格拉西亚却像是与高温隔绝，不只是表情泰然自若，甚至连汗水都没有冒出一滴。<br/> 不，高温确实被隔绝了。<br/> 能量视野之下，它清晰地看见本应该向外蔓延的温度违反物理常识地绕过龙骑士格拉西亚的所在。<br/> 由“泰拉”创造，然后在泰拉人的手中不断被完善的源石技艺中有许多种方法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它不确定龙骑士格拉西亚使用了怎样的源石技艺，不，准确来说，它甚至没办法确定那是不是源石技艺，因为它并没有从源石技艺系统中找到相关技艺被发动的痕迹，而关于龙骑士格拉西亚的这部分资料则被碧洛迪丝锁定，它并没有查阅的权限。<br/> “所以，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从你用传送术士扭曲空间将他们都丢出去这点来看，我是否可以认为你还是玛利亚·临光？”<br/> 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br/> 它找不到在这个时候和对方说话的理由，因此又有一颗晶体被点亮。<br/> 天空突然一暗。<br/> 龙骑士格拉西亚抬起头，一层又一层不同类型却同样厚重的防护类术式将天空遮蔽，本应无形的术式叠加在一起，能量的相互干涉下竟是变成半透明的穹顶。<br/> 它根本不在乎这些术式被发现，因为这些术式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是为了阻拦敌人，而是为了防止敌人逃跑。<br/> 龙骑士格拉西亚看见那如火焰般赤红的警惕再次闪亮，某种仿佛火焰精灵般的异物在球型的空间内出现，那仿佛是一头火焰巨人，但出现的刹那就蜷缩起身体，将自己团成一个熊熊燃烧的太阳。<br/> 它就像真正的太阳那样飞速升温。<br/> 温度轻易就超过自然界的最高温度，攀升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甚至在这个连天空都不曾了解的泰拉文明所不知道的天文学领域内，这个人造的火球已经超越天上那个巨大火球核心处的最高温度，只在极少数的尖端实验室内才能短暂出现的极限温度长久地盘踞在这颗巨大的火球内，随后就那么——<br/> 炸开了。<br/> 龙骑士格拉西亚在同一时间动了起来，迎着充斥在整个球形防护内烧蚀一切的热流，他的剑带着他前往玛利亚·临光先前所在的位置。<br/> 他其实并不会什么源石技艺，至少不会那么精妙地在半空中给自己制造落脚点。<br/> 所以这一剑径直地刺向玛利亚·临光。<br/> 比先前任何一剑都要快。<br/> 四周弥漫的致命热流没有对龙骑士格拉西亚形成半点威胁与阻碍，热流像是被礁石分开的水流，轻易地从龙骑士身侧绕过。<br/> 这一剑在秒针抖过一秒前就穿刺到玛利亚所在的位置，然后就被拘禁在时间之中。<br/> 第四枚晶体在玛利亚·临光身边被点亮，某种无法被看见的引力奇点被置于那神化般的存在身前，光无法从那引力中逃离，自然也无人瞧见那引力奇点的真实模样，然而可以确定的一点只有那个引力奇点并没有将一切都拉向毁灭，它只是使得它周边的时间流速客观上地放缓。<br/> 仿佛行于时间之前的一剑，终于被困在时间之内。<br/> 第二枚与五枚晶体亮了起来。<br/> 球形空间内的能量刹那间收缩，仿佛先前那一场“太阳爆炸”爆炸不过是一场错觉，逸散的能量重新凝聚，然后在最微观的结构上从能量重新转变为物质。<br/> 另一个玛利亚·临光出现在那能量消失的地方，并不比龙骑士格拉西亚慢上多少的一剑同样追上了时间。<br/> 它的计算中，这样就完成一次“将军”。<br/> 只是——<br/> 接近的能量分身被一剑斩断，那两节躯体向下坠落的同时，被困于时间中的人也挣脱时间的束缚，引力奇点消失的那一刹那，剑锋不可思议地跳过最后的空间，直接洞穿了它的咽喉。<br/> ——并没有“将死”。<br/> 第六枚水晶亮起来，在不可思议的伟力下完成修复的肉体硬生生夹断刺进喉咙的剑锋断片，随后它喉咙耸动两下，将还带着血丝的金属碎片吐到抬起的手里。<br/> “原来如此，那不是源石技艺，只是对能量的直接操纵，你有一种天赋能够直接操纵能量的流动，哪怕不需要借助源石技艺这一系统，你的学识也能将你的这种天赋兑现成力量，可以看出来，你在死后没有少学习旧人类的能量学知识，泰拉文明目前对能量学的研究不配支撑你刚才的操作。”<br/> 它已经分析出刚才发生的一切。<br/> 能量锐化后形成的剑锋斩断从身后突袭的分身，分身的速度反而成为致命的缺陷，导致它根本无法对突如其来的剑锋，至于穿越空间的那一剑，那真正从空间中闪烁而来的一剑则更加简单明了——聚集的能量在那一瞬间将空间击穿了而已。<br/> 有两个观察样本进行对比，它很轻易就算出来那个被碧洛迪丝藏起来的秘密。<br/> 就像是临光家族的血脉能直接感知并一定程度上干涉粒子层面的能量产生那样，龙骑士格拉西亚也从血脉中继承了某种特殊的能力，使得他天生能感知到能量的流动并加以控制。<br/> 这不像是格拉西亚家族血脉的力量，不过按照吟游诗人的传唱，龙骑士吟游诗人有一般的血脉来自于德拉克。<br/> 它再次将视线落向龙骑士格拉西亚时，球形的空间内已经没有卡西米尔十王的身影。<br/> 理所当然，就算先前张开的术式中有涉及到空间层面的防护类术式，然而哪一类术式防范的是传送类的源石技艺，而这一类的源石技艺大都是通过建立空间坐标，然后替换坐标来达到传送的效果，因此才存在阻断的可能，类似于龙骑士格拉西亚那种直接用能量将空间击穿的做法，根本就没办法阻止。<br/> 不如说，它到现在也想不通一点，龙骑士格拉西亚怎么确保被击穿的空间恰好链接向自己咽喉的。<br/> 它不由得重新计算了一遍战斗的结果，它获胜的概率仍然只有67.14%，哪怕是看穿对方控制能量走向的本质，也并没有提高自己的胜率，或者“提灯女神”系统本来就把这样的展开计算在内。<br/> 想象真正提高这个胜率，恐怕只有改变出现这个结果的前提条件——保证这场战斗中无辜者的肉体生命。<br/> 玛利亚·临光抬起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它依旧有些不明白执着于保护那些肉体有什么意义，明明自己认可的话语中也有“灵魂远比肉体重要”这样的话，可是这个关头自己却又产生这种要保护每一个无辜者肉体的幼稚想法。<br/> 当然，最令它不可理解的是，它似乎愿意遵守这种想法。<br/> 它不是玛利亚·临光的延伸，它就是玛利亚·临光，它可以轻易地改变自己的想法，改变自己的目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它并不愿意那么去做。<br/> 有什么东西在对抗自己的理性。<br/> 玛利亚·临光的灵魂，自己的灵魂里，究竟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