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要塞，走过另一段漫长的通道，玛利亚感觉自己穿行到另外一个世界。<br/> 大地上一直流传有“杜林城邦”的传说，那些在大地上找不到聚居地与种族来源的杜林人向地上人描绘了一个神奇的地下世界，似乎在人们赖以生存的大地之下，还有另一片大地。<br/> 只是这些偶尔来到地面的杜林人很少详细地描述他们的城市，地上人也难以想象地下城市的风采。<br/> 阴暗，潮湿，逼仄，这些地上人对洞窟的影响总是很容易就套在所谓的地下城市之中，除非一些浪漫主义者，很少有人会真正相信在坚实的大地中存在如同地上一样的城市，而卡西米尔的竞技骑士，很少有这样的浪漫主义者。<br/> 映入眼帘的星夜让玛利亚止步在走出通道的那一刻。<br/> 在她发现大地下竟然与大地上同样拥有一片天空时，她甚至一时忘记了呼吸。<br/> 前方是一片延绵的城市。<br/> 灯红酒绿的霓虹，高楼大厦上的硕大广告展示板，还有楼宇间常亮不熄的大屏幕……<br/> 如果不是有着清晰的记忆，知晓自己等人从落日深渊掉下来，早已走进这片大地的深处，玛利亚可能会觉得自己现在就站在卡瓦莱利亚基的一角，在繁华热闹的商业区块中看着那个熟悉的醉生梦死的城市。<br/> 不，繁华热闹这一点上，面前的城市与卡瓦莱利亚基倒是有着根本的区别。<br/> 这座地下城市并没有居民生活的痕迹。<br/> 炫目的灯光只是营造出一种热闹的假象，各种屏幕广告与商场录制的叫卖声让城市变得十分喧嚣，街道上还有第一次看见的陌生型号的服务机器人来回穿梭，可是视野范围内就是找不到任何一个人。<br/> 玛利亚在一处路边商店停下来，隔着干净透明的玻璃窗，她看见站在店内服务台位置的是一台收银机器人。<br/>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城市。”<br/> 血骑士的感慨令玛利亚从心里感到认同，虽然他们只是刚刚走进这个城市，足迹还没有遍布整个地下的世界，然而一种直觉却让玛利亚意识到这个城市早已空无一人，而就在这样一个空无一人的城市中，这个城市的所有细节却又仿佛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般，继续为不存在的居民提供着完善的服务。<br/> 这样的模式不知道运行了多久。<br/> “我们应该没有时间来探索这个城市的秘密吧？”<br/> 骑士们的感概被对这些技术丝毫无感的黎博利人打断，霍尔海雅从穹顶拼凑起来的三角显示板投影出来的，与地面同步时间的夜空低下头，目光穿过那十几道刺入穹顶的超高速电梯，落在整个城市上方，却又在穹顶之下的几个十分显眼的构造物。<br/> 那是八个正十二面体，体积十分庞大，每一条边目测就有两百米长，二十个顶点都闪烁着方位指示灯。<br/> 这八个正十二面体几乎占据了城市上方的大半空间，它们彼此之间似乎存在某种未知形式的链接，给人一种直觉上的一体感，同时又被各种立场发生装置拘束在城市之上，使得原本十分宽阔的城市都显得有一些拥挤。<br/> 毫无疑问，这些装置应该是后天添加进城市的事物。<br/> 就算没有年制造的那些寻路机械瞧见信息的流向，指出来那些巨大的造物就是承载泰拉人灵魂的伺服器，瞧见这一幕的所有人也一样会对那些造物的用途坚信不疑。<br/> 整个地下城市没有比那些造物更像是伺服器的东西了。<br/> 找到了伺服器，他们现在要怎么做？<br/> “按照那个天灾信使的推测，根据对碧洛迪丝和提灯女神的行为解析，她们如此在乎泰拉的未来并且又如此不愿意执行现在的计划，那么整个计划就必然存在一个遭遇紧急事态而被迫安全中止的刹车程序，换言之就是紧急中止的按钮，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那样的按钮，按下去就好了。”<br/> 霍尔海雅再次提醒众人他们的任务，不过黎博利的坏女人也有另外的想法。<br/> 她环视众人，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br/> “只是问题在于，那个紧急刹车程序可能并不是一个谁都能按下去的按钮，我们可能还是需要搞一点破坏来满足那个紧急刹车程序的启动要求，让它自行启动才比较妥当。”<br/> “你想要破坏那些伺服器？”<br/> 血骑士的声音还算平稳，盔甲下看不清这个丰蹄人的表情，但是玛利亚的脸色却已经充满戒备。<br/> 那些伺服器内储存的可是被回收的泰拉人的灵魂，怎么可以去攻击伺服器？<br/> 出发之前，莫斯提马就告诉过玛利亚要小心哥伦比亚来的黎博利女性，虽说莫斯提马并没有将所有事情挑明，可是玛利亚仍旧会选择相信莫斯提马的忠告。<br/> “破坏？不，请允许我展现一下文明的优越，在哥伦比亚提起破坏可不只是会联想到物理意义的破坏。”霍尔海雅仿佛没有察觉到骑士们的敌意，“你认为我是让你们抡起锤子去砸碎那个东西吗？”<br/> 血骑士和玛利亚都没有说话。<br/> “当然不是，那样做只会让我们陷入被动，你们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到现在还没有遭遇攻击吗？”<br/> 越过要塞，走过防卫通道的时候，因为或多或少受到电磁脉冲的影响，数据投影难以完整地成型，所以才没有十王的幻影进行拦阻，可是年下手意外得有分寸，电磁脉冲的干扰并没有覆盖到地下要塞内部，也就是说在他们进入城市之后，十王的幻影原本随时都可能出现进行攻击。<br/> 然而他们一次都没有遭遇那样的阻击。<br/> “答案很简单，它并没有想到一个好方法，在不扩大破坏范围的前提下杀死我们。”<br/> 要塞的阻击战中，光是大地的形变就已经在极大范围内造成地形的变迁，若是同样的手段在城市内复现，那么不知道有多少高楼大厦会因此倒塌，整个城市会因此受到相当大的损害。<br/> 当然，无人的城市损坏了也就损坏了，可是如果破坏影响到正在收拢灵魂的伺服器呢？<br/> 从那八个正十二面体向外延伸有无数还闪烁着光芒的数据通道，这些使用至纯源石作为媒介的信道介入穹顶与大地，或许已经与整个泰拉的源石结为一体，通过未知的方式和人体内的源石循环产生共鸣，是以才能将每一个生命的灵魂抽取出来，导入伺服器之中。<br/> 源石并非是什么特别坚固的物质，源石制作的信道就算有别的材料作为保护层，也会显得十分脆弱。<br/> 一旦战斗的规模与范围扩大，很难说战斗的影响会不会波及到那些信道。<br/> 现在灵魂的抽取与储存工作还没有完成，提灯女神绝不会希望那些信道在这个时候遭受破坏。<br/> “但是反过来说，一旦我们主动开始破坏行为，令它意识到就算它不出手，那些信道也会遭受破坏的风险，那么它能做出的决定就只剩下在我们真正破坏到那些信道之前，尽全力杀死我们这一个选项了，说不定极端情况下，一旦判定我们更加危险，它会直接收回外面与卡西米尔主力部队对峙的，控制那些先古骑士的算力也不一定。”<br/> 仅仅只是多方削弱后仅存的一些算力配合十王的数据就已经让他们难以应对，收回正面对抗的算力，冒着战线崩溃的风险，很难想象它能够将十王的数据发挥到什么样的水平。<br/> “所以物理性的破坏，哪怕不用顾及到伺服器内的那些灵魂数据，也是绝对不行的。”霍尔海雅做了一个NG的手势，但是脸上的笑容却依旧如故，“所以我们要进行非物理性的破坏。”<br/> “你是指，源石技艺的干涉？”<br/> 玛利亚有些生涩地接了一句，她和大多数卡西米尔的骑士一样，对于源石技艺的认识算不上多么深刻，更多时候还是对那些具备直观破坏作用的源石技艺印象深刻，不过现代的泰拉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被天灾将国家完全隔绝的泰拉，通过信息的流通，玛利亚还是知道在其余地区，特别是莱塔尼亚有着许多具备神奇作用的术式。<br/> 这些术式或许无法造成明面上的破坏，却能以例外的方式削弱或者消灭敌人。<br/> “源石技艺可干涉不了那玩意儿，它根本就没有使用与源石技艺相关的任何技术。源石技艺说穿了只是这个星球环境下的产物，而这些伺服器终究是要在星海中流浪的，它怎么可能会给伺服器用上只有在这个星球环境下才能使用的技术，而既然构造这些伺服器的技术不存在源石技艺，想要反过来使用源石技艺去干涉也是不可能的事情。”<br/> 直接破坏的源石技艺倒是能有效果，可是那就回到先前的说法了。<br/> 玛利亚脸上露出一丝困惑，而见到那一丝困惑，霍尔海雅也知道自己绕得差不多了。<br/> 说这么多话，绕这么大圈子，利用话术将玛利亚引入与自己的交流并不断否定对方的想法，就是为了树立自己在对话中的主导地位，这样自己接下来的话才能更容易地被接受。<br/> “我们可以尝试黑进伺服器的系统。”<br/> “黑进系统？”玛利亚想了想，她发现自己听到过类似的技术，“你是说像是在骑士装甲系统内植入额外的控制程序那样，通过某种方式去窃取伺服器的控制权？”<br/> “我有还以为我需要进一步解释。”<br/> “以前骑士装甲的赛场上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好像是雷神工业资助的一位哥伦比亚籍参赛选手通过这样的方式瘫痪掉对方的骑士装甲，结果没有爆发战斗就取得过赛事冠军，事后骑士竞技协会专门研究过这件事，不仅收回那位选手的冠军，还专门出台规定禁止了类似的行为。”<br/> 霍尔海雅稍微虚了虚眼，她原本还打算用有利于自己的方式进行解释，不过现在倒也差不多：“算是那么一回事吧，我们可以尝试从数据层面去攻击伺服器，一旦能够攻破对方的防护程序，为了确保伺服器内的数据安全，整套系统进入紧急刹车程序的概率很高。”<br/> “具体要怎么做？”<br/> “首先我们要找到能够链接那个伺服器的终端，从结果来说，首先要做的还是需要靠近那些伺服器。”<br/> 他们所在的位置还在城市的边缘，距离正十二面体所在的地区还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br/> 没有反对霍尔海雅的理由，一行人立刻保持着警惕开始向城市的中央区靠拢，不过在他们明确行进路线之后，整个城市却也同样展现出它的抗拒。<br/> 整个城市在刹那间似乎陷入某种死寂。<br/> 那些楼宇之上的霓虹，悬挂在高楼前的荧幕，还在不知道在哪个商场飘起来的叫卖声一瞬间归于寂静，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抽走了这个城市所有的声音与色彩。<br/> 骤然黑暗下来的城市一时间只能看到那八个正十二面体指示灯描绘出来的边框，以及与伺服器相连的信道散发的微光。<br/> 玛利亚举起手，有光在她手中凝聚。<br/> 她照亮周围一片地区，恍然看见那些在大街上游荡的各种服务机器也静止在原地，但是却又有十分微弱的运行声从那钢铁的躯壳中泛起。<br/> 这是怎么回事？<br/> 玛利亚刚想要询问身边的霍尔海雅，可是她转过身看向黎博利的女性时，那个地方却什么也没有。<br/> 突兀的惊愕闯进玛利亚的心中，她下意识看向其余人的位置，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变成孤身一人。<br/> 不，她没有移动过位置，是其余人被转移走了？<br/> 可这是怎么做到的？<br/> 玛利亚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有发现任何术式发动的迹象，战士的本能也从未感受到任何危险的靠近，如果敌人有这种将他们任意分割的手段，先前又为什么从未使用？<br/> 这样的迟疑并没有持续多久，这孤身一人的世界中很快有人不允许她继续这么迟疑下去。<br/> 过于熟悉的一剑从身边刺过来。<br/> 早已经全神贯注进入戒备状态的玛利亚自然不可能被偷袭成功，只是那过于熟悉的剑路令她下意识地按照标准的应对方法去拆解，然后几乎是顺利成章地将那刺来的一剑给完全化解。<br/> 这一剑是拉西亚老师交给她，最后在北部赛区资格赛上击败萨卡兹骑士的技巧。<br/> 她愕然地抬起头，看向面前出现的人。<br/> 卡瓦莱利亚基那个最终倒在她怀中的身影，现在就出现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