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托·阿波卡利斯,天命大主教,支配天命组织足足五百年的男人,使用过去纪元遗留下来的技术,不断的为自己更换躯体,就这么活了足足五百年时光,是一个可以比肩虫爷的此世之恶。
关于这名大主教的传闻有过很多,最著名的莫过于‘绿者’的头衔,这方面姑且不提,当面说出来被他听到,第一时间就要被天命的卫兵拉出去忠诚……但,实际上他是一名极富智计的博弈者,掌握天命五百年,对于这个组织的上上下下都了如指掌。
而掌握了天命,他几乎掌握了半个世界的能耐,因而人生中罕有吃瘪的时候。
准确来说,他一辈子吃瘪就两次,同样是最严重的两次,第一次吃瘪还没有成为天命大主教的五百年前,这让他失去了本可以成为他妻子的青梅竹马,甚至还多了一顶来自极东国家的绿帽;
第二次吃瘪则是在一九五五年的纽约战场,他统御亲征,与第一律者对面硬碰硬,结果吃了一发无情破颜拳,差点当场去世,耍了阴招,想要替换女武神身体光明正大的女装……是背刺,却还是失败了,这场战役的失利直接导致了,原本隶属于天命的北美支部选择叛变,成立了逆熵组织,并且在五十年内跟天命分庭抗礼。
可以说,自五十年前的一战之后,奥托便谨慎了许多,自然他的手中还握着许多张不为人知的底牌,这些底牌自然是越多越好。
这名大主教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报告书,一时间陷入沉思。
这个人他记得很清楚,五百年前见过一面,在当初卡莲待着黑匣子逃走的时候,他也的确在现场,并且阻拦了暴走的崩坏兽,当初他的目的也是争夺黑匣子,并且明确的表明这是一个还没有完成的‘神之键’,如果不是当时自己已经融合了‘虚空万藏’,恐怕连舍利子也被他夺走了。
奥托回忆当初,他是得到了虚空万藏的庞大知识后,才了解到了关于神之键的事。
当初连解析魂钢中的资料信息的技术都没有,寻常人运气再好不可能知道那么多,只能推测苏白和赤鸢真人一样,从上个时代活到现在的超级融合战士,只是他的实力根本不如赤鸳仙人那么压倒性的强大,或许也是没有认真起来,但这些都是推断没有凭据。
自从苏白追着卡莲远去后,就再也没了消息,之后因为卡莲的死亡,他也没机会去追问太多,只是清楚那个黑匣子随着苏白一同消失了。
因为那张脸实在过于漂亮,他也根本忘不了,如今这个男人突然回来了,还出现在巴比伦塔里,他实在是很好奇当初苏白追着卡莲去了极东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更加好奇苏白消失的这几百年里做了什么,他的身份又是什么,为什么现在会被抓走小白鼠。
“呵呵,真是个有趣的男人……”奥托说。
在他的前方,身穿天命修女服,高跟鞋、长筒袜,背披金色晶状菱形披风,戴着金色晶状护目镜,头两侧有两束翘起的发梢,麻花辫置于左前胸的白发少女歪了歪脑袋,她讶异的出声说:“男人?”
“是啊,看不出来吗?这么美丽的居然是个男人。”大主教换了个坐姿:“关于他的事,涉及到五百年前的过去,继续丢在巴比伦当实验体小白鼠太浪费了,琥珀……安排一个部队把他接回来,务必要小心一点,可不能太粗暴了,毕竟这也算是阔别五百年的重见啊。”
“是。”琥珀微微欠身:“要派遣清理者部队吗?”
“当然,巴比伦塔的存在是个秘密,不能被正规女武神部队知晓。”奥托双手十字交错,他略作沉吟:“先安排清理者前往,同时让雪狼小队待命……不,出动全部雪狼小队不太合适,让程立雪、莎乐美两位女武神待命,以防万一,安排她们去西伯利亚大雪原的准备。”
“需要出动雪狼吗?”琥珀有些意外。
雪狼小队,S级女武神塞西莉亚领导的天命最强女武神部队,有着足足五位A级女武神,堪称阵容豪华,目前为止未尝一败,不曾吃瘪,打帝王级崩坏兽都跟打孙子似的。
“简单的保险,我可是相当慎重的男人啊。”奥托笑着说:“好了,我可爱的琥珀,快去执行命令吧。”
琥珀脸颊一红,颔首点头,下去安排了。
奥托的手指敲打着座位,陷入思索。
有A级最强女武神寒霜剑客程立雪,以及梳洗者莎乐美·乔卡南作为备用,哪怕苏白反抗激烈点,也有机会把他带回来。
可如果这样还是不行,就证明他的实力已经超过了两位顶尖A级女武神能限制的范畴,到了这个级别,强制手段就毫无意义了,除非出动塞西莉亚……为了一个不是律者的对手,出动S级女武神,这宝贵的律者杀手就这么一个,不仅浪费,而且得不偿失,手段这么粗暴,开罪了对方,只怕连睡觉也要被惦记着吧。
“希望中途不要出什么变故……”奥托眯起眼睛,眼中金色一闪而逝:“我暂时还没什么恶意啊。”
……
苏白骤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就仿佛头顶升起了个【危】字,被谁惦记着一样。
这几天每天都有这种既视感,该说是直觉还是第六感,莫名的觉得十分危险。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任务结束还有三天。
“三天内必须离开了,越往后拖就越危险。”
苏白此时的心情就像是不想去宠物店的猫一样,不……或者说不想被华农挑中的竹鼠一样。
他准备了两套逃亡计划。
第一套很直接明了,劈开牢房,解放所有被囚禁的实验体们制造混乱,自己趁着混乱就能够离开,但这群孩子大多可能是逃不出去的,毕竟这里是西伯利亚雪原,天气如此恶劣,根本没什么机会走远。
这套计划胜在简洁明了,有不小概率可以逃离巴比伦。
第二套计划比较复杂……这个暂且不提,因为苏白选择了第二套方法,之后就要执行。
如果只是逃离出去,他接到任务的时候就能选择离开,但这样太危险了,也有许多不确定因素。
夜晚,灯光微微黯淡,在众人沉睡的时候。
苏白故意靠在门上,一位夜晚例行检查的研究人员经过,注意到他的异样立刻靠近观察。
“嗯?233号,你怎么了?”这个研究人员出声问询,手指按在了牢笼上,但顿时奇怪的手感传来,他听见了轻微的脱落声,看似牢固的牢笼直接掉落两端钢铁,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领,研究人员直接跌进了牢房里。
之后牢房里就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伴随着几声‘啊打’‘耗油跟’‘喔射’‘呀呀呀’的不明所以的叫声,同时还有一阵阵拳拳到头的痛殴声,持续了大约三秒不到,整个走廊再度安静。
半分钟后,苏白穿上白大褂,带上裁剪床单制作成的口罩,瞥了一眼被扒光后丢在床铺上盖上辈子的研究人员,他洗了一口气,又看了看在这些天内已经偏移的摄像头,他走出了牢笼,把钢筋插好。
在这里憋了这么久,现在总算是自由了,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大意马虎的研究者是不可能察觉到的,他必须充分利用好时间差。
走到牢笼外,路经旁侧的牢笼,他看向房间里的女孩们,虽然光线暗淡,但还是看得出那个孩子是谁,气质太明显了,但令苏白意外的是……一双紫色的眼睛看向了他,她原本蹲在黑暗的角落里,此时走了出来。
那是西琳,她没有睡着。
她一定听见了一旁的动静……这让苏白微微错愕,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来自己。
“是,大叔吗?”西琳怯生生的问。
……居然被认出来了。
“真亏你意识到是我。”苏白也没有否认。
“手……我记得你的手。”西琳记得每天递牛奶瓶时那双很好看很修长的手。
“我倒是不知道你长个模样。”苏白蹲下身,隔着牢笼近距离看着她:“是天生的紫色头发,挺好看。”
他伸出手就要摸一摸她的头发,西琳倒是没有躲开,只是默默站在原地,不知在想着什么。
“你都听见了?”苏白很直接的发问。
“嗯。”西琳点头:“我没睡着。”
“你打算怎么办?”苏白又问:“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西琳立刻握紧了衣角,她的表情陷入挣扎,不懂人情世故,却经历了人世冷暖的女孩,此时也知道,她正面临一个无比重大的抉择……
可她不知道怎么说服苏白带她们离开,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而是她们……西琳很清楚,单独一个人想要逃离就很困难了,更别说还要带上几个孩子,拉上几个拖油瓶,这难度简直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只是她该放弃吗?做个懂事的乖孩子?就这么放弃挣扎,微笑着目送大叔离开?这可能是她和朋友们逃离这里的唯一希望啊!可是,可是……如果她开口请求,对方就会微笑着答应吗?如果她这么恳求,对方会不会对自己深感失望?大人们都是那么自私,可能会因为她的哀求而心软么?如果会,那她不应该会在这里受苦……
万一大叔真的点头了,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本可以逃出去的大叔也没能离开……还应不应该开口?
太多的疑问都得不到解答,她从未在过去的人生中面临这么困难的挣扎。
对大人们的不信任;对外面世界和自由的渴望;对眼前唯一可能的救星的愧疚……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西琳差点都无法呼吸。
这样沉重的压力让她无比焦虑,心跳加速、心悸、冷汗……她几乎陷入过度呼吸症状中。
这时,一只手指弹在了她的脑门上。
“啊疼!”西琳立刻蹲下身,她捂着额头,疼的快流眼泪了:“你做什么!”
“看你都快喘不过气了,帮你一下。”苏白凝视着她:“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想说什么,不用考虑的太复杂,说出你心底的想法就好。”
“……我,我不知道。”西琳咬着嘴唇:“我不明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道就是想太多了。”苏白轻声说:“其实根本不用想的那么深刻,很多问题,你现在是没办法得到答案的,有些结果你现在也根本无法知晓……人类用理性来思考,却用感性来决定,哪来那么多合理与不合理?你最想说的是什么,说出来便是。”
西琳紧握着小手,她局促不安,但在这次的引导下,终于将话说了出来:“我想离开这里……”
“嗯。”
“我想和朋友们一起离开这里,和阿加塔,贝拉,加莉娜去温暖的地方生活,不要再留在这个地方,不要再经受这种实验……”西琳深吸着鼻子,第一次将心里话说出来,却忍着没掉眼泪:“我想请你带我们离开这里!”
“嗯。”
“但我不知道,我能怎么说动你,这太危险了,也几乎不可能……我想报恩,虽然只是一些牛奶,但都是恩情,你一定是妈妈说过的好人,但是我什么都没办法回报。”西琳捂着脑袋,抓着紫色的头发,懊恼无比,最终化作眼泪,她蹲下身抱住膝盖:“我……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她是在埋怨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手里连筹码都没有,也劝说不了对方背负巨大风险带她们离开……她什么都不剩下了,已经被掠夺的什么都不剩下,余下的只有这条微不足道的生命,这是她仅有的,不能用来偿还恩情。
“嗯,你说的基本都不错。”苏白点头说:“即便带你们离开,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反而增添了太多风险,太多未知,我是找不到理由带你们离开的……”
西琳埋下脑袋,她没有应答,这句话在她听来已经是拒绝了。
“但是……”苏白话锋一转:“是暂时没有好处,没有回报。”
“暂时?”
“你们还有大把的未来时光。”苏白颔首回答:“如果离开了这里,你们会得到更好更光明的未来,还有数十年的时光,等你们在将来拥有了力量,独立于社会之中,再想着如何回报我不就好了?”
“未来……”
西琳从未想过未来的事,在陷入低谷之中,被苏白的言语点醒,女孩意识到自己还有大片的未来可以用来许诺,那一刻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内心阴霾都被一扫而空,她会去畅想,如果真的能够逃离这座巴比伦塔,如果真的能去往温暖和平的地方生活,自己也会有那样光明的未来么?
……真好。
“看来你想通了。”苏白轻轻摸着西琳的头发:“我达成你一个愿望,你将来也达成我一个心愿怎么样?”
“好!”西琳点了点头,目光无比认真:“我答应你。”
“那就拉钩吧。”苏白伸出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是小狗。”
“好幼稚。”不到十岁的女孩露出嫌弃的表情,但还是伸出小拇指,她问:“为什么大叔答应的这么轻易?即便有未来可以许诺,但对现在毫无帮助吧?”
她并不傻,也清楚自己的一个诺言根本没有那么沉重的分量。
“轻易吗?我也是下了点决心的,只是表现的不太明显。”苏白流露出缅怀的神色:“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又是那个艾列什基伽尔?”西琳居然没有忘记这个拗口的名称。
“不是,她叫缇娜……是个十岁的女孩,不知道有没有长大。”苏白勾着西琳的手指:“从你身上总能看见一些过往的影子……每当这时候,我总会心软,曾经我对她说过,听话的乖孩子偶尔撒娇是应该的,这是你们天生就有的权利,而承受这种可爱的任性便是大人的本职。”
他低沉的发出感叹。
“连一个孩子的心愿都不能满足的世界,毁灭了也罢。”
“毁灭了也好……”西琳将这句感叹听入心底,她说:“只要还有大叔这样的人在,世界就不会毁灭的,一定!”
“真会说话。”苏白摸了摸口袋,这个研究员口袋里居然装有一小盒巧克力:“尝一尝吧,甜蜜的零食……在这里待一会儿,我等等就回来接你们,还有些工作需要准备。”
西琳拿住巧克力盒,打开了盒子,取出一块黑色巧克力,她尝了一口,甜蜜的味道化开。
“好甜……”她靠着墙壁坐下,不知不觉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染湿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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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世界上最残酷的莫过于……给予希望,然后捏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