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没事吗?”德丽莎扛着犹大奔走在雪原里,问询着:“回句话。”
“我还好……”苏白长出一口气,动了动手指,犹大的金色锁链从臂膀上脱落下去。
“你怎么突然间就像失业破产得绝症了似的?”德丽莎眨着大眼睛,用恰到好处的比喻形容了苏白的失意状态:“难道刚刚律者让你看见了什么恐怖的景象吗?”
苏白用很受伤的眼神盯着德丽莎,这萝莉说话怎么这么直白,他没有回答,只是从十字架上起身,平静自己的情绪,远方的交战已经开始了,能看见空中飞行着各式各样的战舰飞机,炮火轰鸣,那就是理之律者的能力,构造出人类文明的武器,单人成军。
两位律者的交锋的范围控制在了一定程度内,但破坏力已经犁地三尺,比之一流英灵的交锋也不遑多让,但苏白宁可再去面对一次提亚马特神的起源之海,也不愿意再继续面对空之律者。
肃杀的寒风飘过,这嘈杂的环境中飘来一丝冷风。
苏白察觉到了一缕杀气,寻声看去,在雪原之上走来一名戴着小丑面具的青年,金发绿眸,这种程度的伪装实际没有什么效果,曾经一度跟他交手过的轮回者迅速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是谁。
反而是德丽莎流露出了警惕的神情:“什么人!别靠近了!”
“在下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只是一介小丑罢了,有些事想要跟那边的朋友谈一谈。”穿着白夜执事燕尾服的大主教保持着优雅的姿态,他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面对德丽莎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什么的,一来是暴露了也没问题,二来是德丽莎是认不出来的。
……因为她很多时候都是个笨蛋,难得机灵。
“你以为我会答应吗?”德丽莎双手抱胸,正欲说什么,突然间眼前一阵恍惚,察觉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握住了衣领丢上了天空,一股恐怖的气力灌入臂膀,小丑将她当做铅球般抛向了后方的雪原,眨眼间整个人就消失在了茫茫白色之中,消失之前还发出了一连串的萝莉音:“犹大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然而犹大没有什么反应,因为它已经被小丑踩在了脚底下,相较于德丽莎,奥托对犹大的掌控了解更加深刻的多,犹大也绝不会对他产生反应,除非落入另一个使用者的手里。
“稍稍有点粗暴了,但是想必她一时半刻是回不来了,因为她还是个路痴。”小丑右手按在心口微微欠身:“那么要做个自我介绍吗?”
“这种演技没什么意思,你不太适合表演,太做作了。”苏白必须得说奥托的演技和卡莲扮演怪盗的演技一样烂,一眼就被看出来还以为自己装的很好,看不出来的人都需要去眼科,祖上肯定是不列颠王国的居民,说不定还是圆桌骑士团里的那群睁眼瞎。
“……也是,跟你就不必要说的那么虚伪了。”奥托没有摘下面具,只是语气微微变化:“五年不见了,老朋友,你还能活蹦乱跳,我感到很欣慰,虽然觉得你不会就这么轻易死了,但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时候出现……只是你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吧。”
“天命主教……是么?你知道挑衅一个心情不好的人的后果是什么?”苏白的拇指抵住刀颚:“五年前我重创未愈,现在哪怕丢了一条手臂也是全盛期,挑衅我……是要吃刀光的。”
“看得出来你的心情很差,但威胁对我是没有作用的。”奥托的面具保持着不变的微笑:“有些事不如你所想的那样,我也一样,哪里能想到五年前的实验体今天会成为律者?论意外,我不亚于你,只是我的心智比你坚定,不至于动摇到握剑都会手抖的程度。”
“坚定?”苏白看不透奥托的真实目的,但他很清楚这个绿帽……这个绿眸的青年的真正想法根本不是拯救人类,如若他有着击溃律者的想法,这种时候必不可能作壁上观:“在我看来,你更像是一个等着吃红利的渔翁,即便人类和崩坏对战,你还要保持中立攫取利益。”
“利益?不不不,那不是什么利益。”奥托双手负后:“人类想要战胜崩坏,律者的力量必不可少,空之律者是我最好的实验对象……在试验达成之前,我还不希望她就这么倒下。”
锵……刀刃出鞘了一小截。
“哦呀?生气了吗?”天命大主教明知故问。
“没有。”苏白淡淡的说:“我只是在找角度,不知道从哪个角度砍下你的脑袋比较好……你就是个疯子,不如瓦尔特,也不如任何一个女武神,你作为天命大主教却根本没有信仰,说着守护文明要战胜崩坏,却根本在暗中推波助澜……”
“你说的不错。”奥托承认了,他在面对和自己对等的存在时从来不加以伪装,面对完全敌对的对手或者是交换了契约的老朋友,他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本质,这或许是一种真诚,却更加展现出了他的城府深厚:“在我眼中,人命只是个数字,为了自己的目的,为了抹除某些威胁,我可以漠视上千万的性命,我的确不配做天命的主教,不配高举着正义的旗帜来暗操独治。”
他低沉嗤笑:“你说的都对,但这有什么意义呢?我还是天命的大主教,只要我不愿意退下来,谁都逼迫不了我,我仍然掌握着人类对抗崩坏的可能性,他们没的选择,只能请求我的庇佑……而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掌握着主动权,哪怕我不代表正义,因为铸就事实的是力量和积累,跟其他无关。”
苏白默然,这种谈话没什么意义,空口白牙的责备对奥托毫无作用,他的脸皮已经不是厚不厚的问题,那已经是一层次元壁,根本不可能被击碎。
“所以……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苏白继续质问:“你想从空之律者的手里得到什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的五百年只是为了满足权利欲望?可你能到的基本都得到了……”
大主教迈步踱步,他这次并未沉默很久,开口说:“即便是我,也有得不到的。”
“什么?”
“已死之人。”
奥托的回答出乎了苏白的意料,一个漠视人命、欺瞒世界、伪装一切、利用崩坏、甚至制造悲剧的始作俑者,他的源初目的居然是为了拯救已死之人?
“我在漫长的时间里,渴望着让一个人死而复生。”
“你是在觉得讽刺么?我觉得也是……但是,以不义开始的事,就必须用罪恶使它巩固……我已经两足深陷于血泊之中,要是不再涉血前进,那么回头的道路同样是令人厌倦的。”
大主教低沉的念着麦克白的对白:“不论你相信与否,我只想要一个人死而复生,或许人类的力量做不到,但律者也许可能,崩坏也许可以,所以我会利用一切,哪怕是崩坏,哪怕是律者,哪怕践踏一切……在这件事,连累多少人我都不会罢休不会妥协。”
这样的言语在旁人口中说来或许是沉重,或许是做作,或许是哀恸,或许是感伤,或许是动容,可在奥托说来只有平静,比这雪原落下的雪更加平静而冰凉,因为他已经付诸践行着这样的想法,足足五百年,在没有计划的漫长时间里,追溯着一点点微弱的可能性。
苏白静静的听着,他明白了奥托五年前说过的话中藏着什么意思:“所以五年前你不惜一切都要将我抓获,是因为你认为我死而复生,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不错。”奥托的目光冰冷而炙热:“你的的确确是从死亡中的归来者,我知道,而你也并没有否认,直至现在也没有否认!难道我说错了么!”
“我的确和死亡为伍,重复不断的死亡。”苏白的回答是肯定的答复,但同样是残酷的拒绝:“可惜,我帮不了你什么,因为这种诅咒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我即便给你解释,你也不会懂,即便证明给你看,你也看不见,我很希望能将系统转给别人,但这是不可能的。”
奥托的脸色微微苍白,面具之下的表情有些扭曲和歇斯底里:“你以为这么说我会相信?”
“你可以不信。”苏白反而显得十分平静,他说:“终归从我这里你得不到答案。”
小丑的身躯微微颤抖,紧握着拳头,他深呼吸几番,让内心的情绪得以抒发,稳固思维:“若是如此也罢,这种情况你即便说谎也没什么意义,可我仍然不会相信你的说辞……只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如果你给不了我答案,我只能选择去寻求别的回答。”
他的视线看向远方的交锋,巨大的帝王级崩坏兽展开双翼,龙形的生物咆哮着释放出吐息,空之律者投射出亚空长矛,轰鸣如雷,侵略似火。
如果苏白给不了他答案,那就继续之前的计划,去找寻律者,从律者的口中得知答案,死亡律者不行,就去试探崩坏意志,也许那无所不能的‘神’能够给予他想要的回答,计划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只要按照既定步骤来执行,一定能够得到想要的回答。
奥托的眼中冷静且疯狂,他已经不可能停下来的,做了一个五百年的单相思变态,偏执刻入了灵魂里,就像是不断轮回中重复着时间的晓美焰,他们的本质都是同样的,一旦停下脚步就会让自己陷入绝望,等待他们的只有消亡,为了唯一的祈愿,比谁都坚强、比谁都疯狂、比谁都脆弱。
凝视着奥托所展现出的这份燃烧了五百年不熄灭甚至越发旺盛的执著,苏白……却笑了。
“呵……”
他轻松了许多,一声自嘲般的笑声,将之前的种种思索都抛下了,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没有那么沉重,更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答案从一开始就在那里。
奥托将苏白的笑容看入眼中,不再沉重的心情令神情变得更加清澈,盛世美颜释然一笑,这令这卡莲狂信徒都有点神情变化:“你在笑什么?”
他明白了这份烦恼终究是不值一提的卑微之物,奥托面对的强敌是命运、是时间、是死亡,求而不得生离死别,五百年蹉跎,尸骨累累,而他仍然品尝苦果,而自己所面对的只是当下,只是律者,只是选择……那还有什么值得烦恼?有什么值得感叹?有什么值得犹豫?
“……你是从我的身上找到了优越感?”奥托深感荒谬:“因为我的悲惨,让你看清了自己?”
“不,是你让我看见了……有种愚蠢叫做执著。”苏白于风中诉说:“我只需要将这份愚蠢坚持下去就够了,即便愚蠢,也值得敬佩,即便愚蠢,败亦无悔。”
“但这一次,我不想输了。”
“我想赢下来,赢下你们,赢下命运,赢下我自己。”
他的目光锋锐似剑,荡去了尘埃后,锋芒毕露,清澈如洗。
他的声音那么的清淡,却有着超越重量的承载,明明放下了许多,却变得更加沉重了。
奥托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认为自己不该跟对方谈这么多,有些话本不该说的太明白,这份心境上的蜕变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这对他对天命绝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他们之间并不能共存,哪怕奥托曾经试图招揽第一律者失败一样,他早就知道自己跟任何‘好人’都只能势不两立。
同样的,苏白开口了。
“天命主教,我们仍然站在对立面,你是个混蛋,是个恶徒,说是人类之敌也不为过,你为了自己的目的将这个世界绑架上了火场,我不想自诩正义,但我也不会与你为伍。”
“更何况,我们之间还有很多帐没有清算,如果不是天命的巴比伦塔,没有人体试验,西琳不会成为空之律者,我的这条手臂也不会白白丢了,所以我不会说什么相逢一笑泯恩仇,你是我的敌人。”
这句话令奥托面具下的神情更加冰冷,他已经快忍不住动手,忍不住想要发动拟态的羽渡尘,但下一刻,紫色的电弧跃起,冰雪被紫意所覆盖,雪原之上骤然浮现出一道道崩坏能铸造出的实质兵刃,它笔直延伸成一条道路,通往奥托的足下,小丑被迫退后。
这种力量他不认识,也不知晓,就连虚空万藏中也没有记载,那么毫无疑问,这是属于未完成的第十二神之键地藏御魂的力量……五年前还不能使用,如今却能如臂指挥了。
奥托眉头紧锁,神之键的第零额定功率是他最为忌惮的力量,特别是在不清楚地藏御魂能力的情况下,他不能随意出手,否则大意失荆州,会再现五十年前的那一场惨败,他已经不想再吃一发无情破颜拳了。
苏白断裂的右手被漆黑的盔甲所覆盖,钢铁的义肢握住地藏御魂的刀鞘,他说:“你可以跟过来,也可以跨越这些兵刃,但那时候你就要做好跟我全面开战的准备。”
奥托冷声道:“你是想要妨碍我到底?老朋友,你这样的话根本不可能打乱我的想法……鱼死网破对我来说根本不是问题,我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耐心,而我最不接受的就是敌人和威胁。”
他握住犹大的契约,支配之键展开了两侧,金色的长枪浮现,剑拔弩张。
苏白没有理会,静默的转过身,按着没有出鞘的刀,走向两位律者交锋的战场,一步步在雪原上落下不深不浅的脚印,背对着奥托,一步步走远,完全暴露的后背,不加设防的姿态,随风飘扬的黑发。
奥托杵在原地,握紧拳头,却到对方完全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的最后都没能动手,他无法动手,气机被锁定,哪怕动弹一下手指,攻防双方的切换只有刹那间……他又一次尝试了无法掌控局势的既视感,上一次面对的是第一律者,这一次他面对的是谁都不清楚。
……有如暗夜之鬼不明真身,到底是天上降邪魔,还是人间太岁神。
……又或者,只是和我相同的失败者。
奥托按住冰冷的面具,看着已经模糊在风雪中的背影,内心不自觉的涌现出苦涩的羡慕,至少他想要守护的对象还在这里,而他想要守护的人早已不在人世了,这般对照,只会令他显得更加可悲可怜可恨……但天命的主教并不需要怜悯,他宁可被憎恨。
……你就尽管挣扎吧,谁都无法拯救律者,她也不需要被拯救,只有死亡才是一种慈悲!
“那就去踏马的律者,去拓麻的崩坏,去塔玛的死亡。”
苏白说。
“我要拯救她,和她无关。”
【那是律者】
“她是西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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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最近发现好些人说虐主虐主什么的,我就很奇怪了,虐主吗?断个手挖个心掏个肺偶尔自爆,这不是我以前的常规操作,现在的读者怎么都不接受这套了?明明以前看着两个白家人天天放烟花你们也挺开心的。
说实际点……人类的高贵就在于直面恐惧的勇气,没有困境就没有爆发,面对艰难的抉择亦不退缩的高贵之处就是我想表达想歌颂的,本质上这是一脉相承的黄金精神,只是苏白的道路更加曲折而已,但是他将这一切都克服过来,并且超越自我,这难道不带感吗?
从开书的时候我就很明确的表明了,这是一个无感情无机质的失忆者找回自我的故事,所以主人公的形象情感都是在循序渐进中逐步丰满的,如今他距离我想要完成的形象越来越近了,写到这里才告诉我觉得虐主了,emmm……
那我说直白点,想看杀伐果断、智计无双、会玩梗懂撩妹能搞事的钢铁直男主人公,那就去看游戏玩家好了……你们想要的爽快,那边都有,就是剧情想全部看明白比较费脑子。
这边放弃了复杂化叙事,着重于剧情冲突和人物刻画,风格完全不同,苏白经历的过程就是一场痛苦的涅槃,走过这个阶段,他就能看见光明了……
指修罗屠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