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个视线……”
藤丸立香骤然回过身，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肘，右手抬起，比划出一个枪的姿势，指尖魔力凝聚，这是她极少数掌握的魔术，名为gandr，源自北欧的魔术，阴炁弹，本质上是一种诅咒，原本并不具备破坏力，是非杀伤性魔术，但只要输出的魔力足够多，自身的魔术回路足够强，它的破坏力能媲美子弹。
藤丸立香作为御主，魔力资质是罕见的优秀，学习最简单的阴炁弹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如果不使用魔术礼装，这就是她唯一的攻击性魔术。
但这弱小的漆黑弹丸释放之后，只是溅起了一小团雪。
一只白皙的手指轻易的压碎了魔力的团块……在后方的位置传来甘甜的声音：“你就是这么跟人打招呼的吗？真是没礼貌的小姑娘，原本是听到了这边有什么动静才过来查看下，没想到就这么干脆的遇到了逃亡的小老鼠们，该说是我的美貌被幸运眷顾着，还是你们的运气太差呢？”
高扬斯卡娅从风雪中缓步走出，高傲的凝视着藤丸立香：“尽管我内心并不是很想在这里遇到你们，可既然已经被我发现了，就代表你们已经可以打出GG了吧。”
“高扬斯卡娅……”立香的眸子里蓄积着愤怒。
“不可能，什么时候来到我们后面的！”玛修一时间分不清前后哪个才是真的。
“那只是影像，这种程度的魔术没什么困难，只是分出一个残影，基本的魔术师都懂得的小把戏。”高扬斯卡娅咧开嘴唇，露出锋利的犬牙：“首先恭喜你们存活了，迦勒底的幸存者们，果然还是来到了这里啊……越弱小的动物生命力就越顽强，和蟑螂一样，一脚也踩不死。”
“御主，请退后……”玛修虽然已经不具备从者规模的灵基，但还是下意识挡在了立香身前。
“很不错的反应，但这样的做法不代表正确，考虑到性能和实力的差距，你认为现在的你能在我的面前保护好这位小姑娘吗？”高扬斯卡娅流露出危险的冷笑：“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舍弃掉自尊，干脆的双膝跪地，然后向对方祈求活命吗？哪怕只放走一位。”
“你认为我不存在吗？”千叶冷淡的开口，她的右手搭在腰间，茫茫雪白中浮现一抹烈火，她的额前有一对尖锐的鬼角若隐若现，融合了巴御前的灵基，得到了圣杯的增幅，加上她自身的资质，她的实力虽不足以媲美神灵级从者，但也稳稳的坐在节奏榜的前列。
氛围骤然变得肃杀起来，呼啸的冷风中双方对峙着。
高扬斯卡娅停顿几秒，收起了危险的表情，露出微笑：“罢了罢了，我就不逗你们玩了，刚刚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如果直接将你们践踏死，我也会觉得很无趣……你们这么拼命的表情也有逗弄的价值，但我还有工作没完成，并不喜欢打乱自己的工作节奏。”
“你怕了？”御主却主动出声挑衅。
“有这份斗志是很不错，但考虑到人数差距，你还是最好不要这么挑衅我，否则会令对手感到兴奋的。”高扬斯卡娅嬉笑着：“对你们的排查和扫荡命令还没有下达，我不会对你们动手，并且直接厮杀违背了我的信条，我其实很讨厌暴力。”
“这是哪门子玩笑，你分明杀害了那么多人……”玛修的眼中流露出了憎恶的神情。
“那是工作，你们不也为了自己的目的夺走过众多的生命么？本质上都是杀生，有什么区别？”高扬斯卡娅的手掌搭在腰上：“我喜欢看着人类互相争夺厮杀，却不喜欢通过暴力来榨取他们的价值，玩弄人心是我的乐趣，甚至可以说毕升事业，在迦勒底中实施了非常规的做法，那本就是出格行为，如果能给我更长时间来准备，我可以兵不血刃的让你们更加平和的消失……就连你也不例外，你也会迅速堕落的吧，藤丸立香小姑娘。”
“你的确是个手段高明的欺诈师，但也仅此而已。”立香的目光冰冷：“你已经没有欺骗我的机会了，我和新所长可不是同一类人。”
“喂，我膝盖中枪了啊，中枪了啊！”新所长戈尔德鲁夫大喊着：“我也是受害者啊！明明是这只狐狸的错，为什么总要拿我说事。”
“呵呵，还有心情说笑话，证明你们倒是颇为游刃有余。”高扬斯卡娅换了站姿：“你们人类还真是适应力强悍，走到这一步也还能保持自然，可惜还是太过于欠缺警惕心……这点就该好好自我检讨下了，你听到了吧，夏洛克·福尔摩斯，作为欺诈师还被你欺骗的份，我会加倍还回去，可明明有你跟着，居然会这么毫无防备的行动，如果出现在这里的不是我，她已经被杀了也说不定。”
福尔摩斯在管控室内开口说：“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但你刚刚提到了很有趣的事，既然都打算放我们一马，不如就多加点优惠，把事情说详细些吧。”他厚颜无耻的追问：“你的真名是什么，别的从者又是谁，同伴的数量有多少，还有这个特异点的真正名字到底是……”
“想知道自己去查，我可不会给你们这么大的优惠。”高扬斯卡娅傲然一笑：“之所以放过你们一马，更多的是抱着一种期待的心情，希望你们能走的更远一点，不然我们特意准备了这么久，反而没有意义了，就像历史需要见证者一样。”她竖起手指：“还有一点，总不能所有事都对卡多克有利，总要给你们一点喘息的时间。”
“卡多克……卡多克在这里？”玛修认识A组成员的卡多克，她皱起眉头：“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卡多克会在这里，难道A组的成员也都……”
“无可奉告哦。”高扬斯卡娅眯起眼睛，像只狐狸。
“千叶，麻烦你……拿下她，不能让她离开，我有这种预感。”立香不想继续处于被动状态，她现在必须掌握主动权，高扬斯卡娅的实力或许不弱，但如果竭力拼一拼也并非没有机会。
“哦？居然来这套。”高扬斯卡娅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哎呀，没想到我主动放过你们，却反而要被当做猎物，这还真是……有两下子啊，迦勒底的御主。”
她的表情实在太假，立香沉默的握住冰凉的手指，她准备好魔术礼装，随时开启。
“但是这毫无意义。”粉毛狐狸轻蔑的说：“我刚刚所说的话还不够明白么？从一开始，我们的战斗力就不对等，你们在我眼中，只有两个人。”
“所以，你当我不存在吗？”千叶已经握住了长弓，魔力铸造成的火焰箭矢令冰雪融化，化作白色的水汽，水汽在半空凝结成细碎的冰粒，再度变成冰霜的雾气。
高扬斯卡娅被弓箭指着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露出戏谑的神情。
这时候，哪怕是迟钝的玛修也意识到了对方的有恃无恐，立香联想到了什么，她的身形微微一晃，顿时紧握住自己的衣角：“难道……”
“千叶，放下武器。”
弥漫的冰雾另一端传来谦和的熟悉声音，它由远及近，却不是高声的呐喊，只是一句话语，仿佛就在耳边有谁说话，这种传音的能力，即便是魔术也不太容易做到，只有身具内功者才能将声音传的这么远且清晰……这样的传音入密，千叶很熟悉。
燃烧的赤色烈火散去了，她动荡不安的魔力以及暴戾的气息也刹那间平复。
一双泛着红色的眸子凝视着冰雾之后浮现的轮廓，轮廓凝实成青年的容貌，苏白站在那里，一袭冬装，披着裘绒大衣，肩头落着积压的白雪，微笑清澈，面目如新。
“主人（夫君）……”千叶开口，声音重叠着巴御前的话音，她们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怀疑这是不是真实，毕竟这次分别已经过去了许久，并没有漫长到难以忍受，但也已经快领她们无非分清了。
苏白微微惊讶于千叶此时的状态，但并未表露在面容上，他看得出灵基的融合，依旧不动声色的对着女子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千叶，巴……过来，来我身边。”
千叶立刻移动了一步，但仅仅一步，她微微停顿下来，回头看了眼藤丸立香、看了眼玛修，望着两个神情复杂的女孩，她内心似乎明白了什么。
苏白站在那里，他并未靠近，并未走过来，而是和高扬斯卡娅一列，与迦勒底面对面的对峙。
这代表他与迦勒底的决裂，这次他将站在对立面。
千叶很了解苏白，看着他亲手拯救过绝望的黑色子弹的世界，为了那群孩子奔走涉局，也知晓在他所做过的全部努力，这样的他不可能是恶人，哪怕分离的这段时间，苏白已经穿越过不同的世界，可他仍然是自己深爱的那个人，不会轻易的改变。
但为什么……苏白会选择另一侧？会站在对立面？
千叶不明白，巴御前也不明白，她们融合了彼此，知晓了对方的记忆，但不论是她们中的哪一者，都没有真正的看穿过苏白的意图，一次都没有过……因为她们并不是那种聪慧的女人，她们习惯于舞刀弄剑，而不是作为贤内助幕后辅佐。
现在，她也被迫面临一个抉择，是选择结下了同盟之约的迦勒底，还是自己的挚爱？
其实没什么可犹豫的，两者不具备任何可比性……只是这样的抉择会令她稍稍于心不忍。
千叶只犹豫了不到三息，她已经迈出第二步，紧接着第三步，走上前，牵住苏白的手掌，螓首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回来了，主人（夫君）。”
“欢迎回来。”苏白轻轻整理了一下她发丝间的冰洁霜痕：“你似乎也经历了不少事，没事就好。”
“我会好好的说清楚的，所以……你也要告诉我，去了什么地方，经历了什么事。”
“好啊，不过可能会说很久吧。”苏白对着她微笑，随后侧目，视线瞬间冷彻：“你先去后面吧，接下来的场景，或许你会不太乐意见到。”
“不用。”她说：“我相信您的选择，不论对错善恶，哪怕整个世界都站在对立面，我也会与之为敌。”
千叶的话是说给藤丸立香听的，她虽然选择了叛离，但这根本不算是背叛，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就是返回苏白身边，她不会因此而感到后悔，因此而觉得愧疚，她问心无愧……如果说哪里出了错才导致这样的结果，那错误的一定不是苏白，而是她自己。
立香被苏白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手指握着心口，舌尖微微麻痹，传来酸涩的苦味。
她知道，这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
管制室内，工作人员在内的所有人心态爆炸……
己方强力打手被对方美男计成功魅惑，直接跳反，这还怎么玩？妈的对方是牧狗吗？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那个从者背叛了，还背叛的这么理直气壮！”戈尔德鲁夫咆哮着：“你们没有给这个从者备份资料本就很奇怪了，现在发生这种事，直接让我方的重要战力跳反了啊！算一算，这波损失了一个亿！”
“唔……虽然我最初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没想到真的会发生。”福尔摩斯咬着烟斗：“根据过往的miss千叶的描述，我认定mr苏白一定是古道热肠的好人，哪怕过去发生了一些矛盾，他也不会因此而计较……这次居然真的会完全站在对立面，令我始料未及。”
“你们说的过去的一些矛盾……”工作人员干笑着开口：“恕我直言，那根本不是小矛盾可以解释的。”
“是什么矛盾？”戈尔德鲁夫急忙追问：“如果是感情纠葛，让我上去劝说下。”
“是……捅了他一剑，刺穿心脏，当场死亡。”工作人员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了：“第七特异点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很例外，但考虑到她也有不能说的苦衷，内心也陷入深深自责，大家心照不宣的瞒住了这件事……”
“这算是小矛盾吗？原来那个小姑娘亲手杀过人？”戈尔德鲁夫一蹦三尺高：“这这这，这种事应该早点回报啊，早知道那个人偶是这个人的手下，根本不该让她出去，你们居然这么放心她去跟被刺杀过的人接触？”
达芬奇莉莉幽幽的说：“分析之后的结果，不论你同意不同意，她都一定会去找苏白……没有任何区别，你有什么理由阻止妻子去见自己的丈夫？只是我也见过苏白，他会站在立香的对面，实在难以想象……当初被刺之后，他也并未流露出愤怒和失望的情绪，甚至是感到了欣慰，这样的他会为这件事而愤怒，我实在想不通。”
“谁被背刺会不愤怒？连我这样的宽宏大量的男人，都无法原谅高扬斯卡娅这只母狐狸的欺骗，她还没把我杀了，如果把我杀了，我做鬼都要弄花了她的脸。”戈尔德鲁夫捂着脑袋：“啊，接下来该怎么办啊？这难道就是绝体绝命的情况？快让那两个小姑娘撤离啊！”
“她们的安全倒是不需要担心。”达芬奇说：“对方没有杀意，至少感受不到太强烈的敌意，高扬斯卡娅也说了，放她们一马，所以我更担心的是立香的心理状态，她现在一定承受着很大的精神压力……哎，作为唯一的御主，如果她支撑不住，迦勒底会垮啊。”
福尔摩斯没有开口，他默默听着接下来的对话，试图从中捕捉些许关键信息。
……
“看吧，所以我说你们根本只有两个人，依赖的既不是自己的从者，又凭什么觉得会永恒不变？”高扬斯卡娅戏谑的说：“现在你们才是真正的沦为猎物了……”
“唔……”玛修咬住牙关，她还存续着战斗的力量，但精神和意志跟不上，如果要强迫自己迎击，这个状态的她不可能是高扬斯卡娅的对手，更何况……还有苏白在。
“不需要用那样的表情来看着我，玛修，我不会伤害你们，之前就说过了。”她说：“我可是很有信用的。”
“是因为我们太弱小，不值一提，一无所有，所以才值得被放过吗？”玛修不甘心的质问。
“哈哈哈，很好，很好……你能直视这样的残酷现实，实在是……bravo~”高扬斯卡娅眯起眼睛：“不过答应放过你们的只是我，这位先生怎么看，那是他的事了，毕竟我也不希望和他敌对，这可是一位将来的大客户呢，比你们迦勒底的分量重的多。”
她说完，已经安然的后退了一步，将舞台让给了苏白……高扬斯卡娅也很好奇，关于苏白和迦勒底之间的过往，她不曾了解到这份资料，或许能从对话当中得到一些答案。
“苏白……先生。”玛修斟酌着言辞，她惶恐不安的开口问询：“为什么，为什么您会……”
“我不记得自己是迦勒底的同伴，从一开始，我只是站在我想站在的位置上，不论是守护巴比伦尼亚，亦或者应对三女神同盟，哪怕直面提亚马特，也都是我自己的意愿。”苏白淡然的诉说着过往的事实：“现在，我也按照自己的意愿站在这里，站在你们的对立面。”
“您知道那个女人做了什么吗？迦勒底亚斯是为了人理存续而存在的机构，她率领着杀戮猎兵破坏了迦勒底亚斯，如今更是人理冻结……”玛修焦急的开口。
“不要试图通过情绪化的对白来说服我，这毫无意义。”苏白垂下冷淡的目光：“我是在知道这一切的基础上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选择了自己的立场，选择了成为迦勒底的敌人……这还轮不到你们来进行定义。”
他过于冰冷的视线令玛修如坠冰窖，她无法认清，这到底还是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
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当苏白成为了敌人时，带来的压迫感竟如此沉重，甚至不输给神灵级从者。
可苏白已经将视线从玛修身上移开，他并不在意玛修的想法，她是从者，而重要的是御主。
苏白居高临下，俯瞰着不敢抬头的少女，发出质问：“难道你也打算向我追究责任？藤丸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