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圣芙蕾雅学园的操场,莘莘学子们的青春气息没有减弱,女孩们仍然很有活力的上着课。
时间是最好的伤药,一切都会在光阴的流逝下变得黯淡,最终连痕迹都被磨平,伟大的人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历史上为美好而战的女武神的名讳们,这群孩子又能记得多少,背诵出多少呢?历史是由活着的人来创造的,遗忘对人类来说是一种本能。
安安静静的过去了一个多月,闹出了许多风波的女武神等级考试也早已宣告了结束,普通的学员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现场已经被控制住了,只知道休伯利安号开了出去,半天后又开了回来,期间发生的一切都成了天命的SS级机密,无人知晓其间发生的过程。
事实上就连德丽莎、丽塔都对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她们赶到抵达的时候,只见到了琪亚娜从上方被丢了下来,接住她之后,另一艘战舰就随之远去,原本是有意追赶上去的,但受到了来自奥托的警告,德丽莎暂时羽翼未丰,加之S级女武神丽塔也在战舰上,她不得不服从了主教的命令,放弃了追踪真琪亚娜的踪迹,心有不甘却也被迫折返极东支部。
事情到这里也就告一段落了,至此为止,一切都重新回到了正轨上,但等到落地之后,圣芙蕾雅学园有两个人彻底消失了踪迹……一是原本伪装成历史老师的逆熵盟主瓦尔特,一是女武神战队的实技教官苏白,前者好歹留了一份辞职信,后者则是走的无影无踪,仿佛人间蒸发。
对此女武神们各有不同反应,丽塔当天就迅速以令人瞠目结舌的效率,快速清扫,几乎独自一人就结束了女武神等级考试的所有收尾工作,包括繁琐的数据资料核查,于凌晨时分离开了圣芙蕾雅学园,返回了天命空港。
符华继续保持着卧底工作,而布洛妮娅也悄悄的和可可利亚通讯了一次,两人反应各有不一,或许是跟苏白并不是特别熟悉,受到的情绪波动影响较小。
而德丽莎学院长并不认为苏白会死亡,心底疑惑着为什么苏白会和真琪亚娜认识,倒是不担心苏白的生死问题,因为他即便死了也能诈尸,问题不大,只可惜不知道下一次再见还要过去多久,或许又是十几年后。
其中备受打击的自然是雷电芽衣了,好姬友受伤严重,被崩坏能大幅度感染,虽然没有生命之忧,但抬回来的时候浑身都被电磁灼伤的昏厥状态看的这位心地善良的煮饭婆都掉眼泪了……如果琪亚娜的受伤昏迷是一块重负,苏白的失踪则是另一块重负了。
雷电芽衣是标准的大和抚子式性格,虽说瀛洲人有下克上传统,但她懂得尊师重道,因此对不遗余力传授了剑术的实技教官的苏白很是尊重,他也并没有布洛妮娅说的那么‘老色批’,否则她堂堂雷电大小姐颜值性格身材三开花,苏白不可能舍近求远,反而对琪亚娜下手吧?
老师的失踪、挚友的昏迷,这一度令雷电芽衣浑浑噩噩魂不守舍了好些天,好在三天后琪亚娜苏醒过来,这才逐渐令雷电芽衣平稳了心情,没有加深律者化的迹象。
这些都是当初那件事的后续影响。
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大的影响暂且不提,小的影响则是令人的性格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就好比……今天的圣芙蕾雅学园的宿舍,厨房里传来一阵菜香味。
人类有几大终极哲学命题,其中有一道名为‘今天吃什么’,吃对于人来说已经上升到了哲学层次,从过去的生肉到用火烤肉,再到辨认自然界中各种能不能吃有没有毒的食物,再到想着办法将有毒的食物也做成无毒的吞下肚子……可以说食物贯穿了人类的历史,民以食为天。
在崩坏世界里的美食文化同样也是一绝,隔壁型月有卫宫厨房,此处宿舍也自然有女武神餐桌……各式各样的食材,小至甜品,大至正菜,总是应有尽有,完全不用担心没得吃,或者吃的重复了……雷电芽衣和符华两个掌勺娘,脑袋一转就能列出一年到头不重样的菜谱。
其他的女武神只要负责敲着碗筷眼巴巴的等着即可,仿佛是鸟类喂食的场景,鸟妈妈叼回来一条青虫,下面是七八张比脸还大的嘴。
但最近的情况有些不太一样。
厨房里掌勺的是只白毛团子,一旁的黑发煮饭婆跟着指导:“先把昨天腌制过的鸡胸肉上的杂物清除掉,血水也倒干净,然后切成块……另一边的鸡腿下锅煮一下,过一遍就好,不用的完全熟透,稍稍过一下热水,然后开始剔骨……另一边的西红柿切丁后翻炒……最后加点食盐调味,喜欢也可以加点酱油。”
琪亚娜有条不紊的跟着芽衣的指导做饭,她的情商智商完全足够驾驭厨房的多种厨具,已经联系了三周以上,对于各类厨具的使用已经迈过了初学者阶段,可谓是进步神速,做菜这东西,如果不看刀工,只要有详细的食谱指导,大部分人自学都能做的不错。
“唔,步骤我都记住了。”琪亚娜打开冰箱:“接下来再做个可乐鸡翅或者炖排骨?我记得大姨妈晚上好像是打算过来蹭饭吧,那是不是要把苦瓜汁也榨好?”
芽衣望着穿着围巾晃着脑袋的琪亚娜,心中颇有感慨,但还是欣慰的说:“嗯,我来处理一下食材吧,你看着火候,不能煮太久了。”
“放心,交给我。”琪亚娜的两只麻花辫晃悠着,头顶的呆毛一摇一摆。
坐在客厅椅子上的布洛妮娅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为什么琪亚娜突然开始学做菜了?”
“突然?不是三周之前吗?”符华摸了摸下巴。
“但是布洛妮娅并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学做菜了。”银发萝莉歪了歪脑袋,不解的说:“班长也很吃惊?”
“我的确很惊讶,但惊讶的不是她开始学习做菜,女性学习做菜做料理是很自然的诉求,倒不如说单身人士学会这些都是很正常的。”符华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我震惊的是她居然没有在做菜的时候偷吃。”
“竟然没有……”布洛妮娅三无的表情也恰当好处的流露出了惊愕的眼神。
“喂!当着我的背后编排什么呢?不想吃本小姐做的菜吗?我没加什么奇怪的调料啊。”琪亚娜不满道。
“分明调味的工作都是芽衣姐姐做的,你只是负责简单的处理食材,烧烧水而已。”布洛妮娅托着下巴:“这个只能算是同人创作,没有版权归属的。”
“只要香不就完了?”琪亚娜双手叉腰:“对本小姐有什么不满吗?我想学做料理就这么奇怪?”
“是的。”符华表示同意,古板的班长问:“你是出于什么想法才开始学着做料理的?”
“这个嘛……”琪亚娜挠了挠脸颊:“可能是因为饿吧?”
“饿?”符华皱着眉头,她想了想后说:“琪亚娜同学,你这是很严重的诽谤……我们宿舍可从来没有谁抢过你的饭碗,除了逼迫你学习之外,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压制你饭量的行为。”
“不是这个啊。”琪亚娜歪了歪脑袋:“我在昏迷的时候其实做了一个梦啊,梦里就觉得很冷,很饿,很空虚,或许是因为上辈子没吃饱的缘故,我一直都喜欢吃好吃的饭菜的,每次吃到芽衣做的料理都会觉得很幸福,于是我就会想,会想……”
——如果我也能让那个人吃到我亲手做的料理,他会不会变得幸福呢?
——如果在那片茫茫的雪原中,能为谁递上一碗热汤、一道美味可口的饭菜,那一定会很幸福吧。
她停顿了一下,但没说出口,而是转过身改口道:“会想,如果我吃下自己做的料理,是不是会更加有成就感和满足感,嗯!就是这么一个理由,没什么特别的吧?”
不等其他人说话,她啪的一下关掉了灶台的火光,将菜肴盛在器皿里,端上了饭桌,迫不及待的搓着手:“来来来,吃饭啦!不等姬子和大姨妈了,我都好饿了……布洛妮娅吃块排骨,早早长高点哦。”
“哼……”布洛妮娅什么都没说,但还是夹住一块排骨,放入口中,小小咬了一口。
其他几个女孩都看过来,望着她,等待一句评价。
“很香很软……”布洛妮娅微微闭上眼睛:“如果在大雪天吃一块,一定会很好吧。”
“……嗯。”琪亚娜也咬下一口,笑着说:“会很好。”
“琪亚娜。”
“嗯?”
“下次要布洛妮娅教教你怎么做俄罗斯甜菜汤么?”布洛妮娅似乎被勾起了某些久远的回忆,流露出浅浅的仿佛无法察觉到的微笑,轻声问道:“这两道菜的味道,似乎会很配呢。”
……
与此同时,天命空港内的女武神锻炼房。
S级女武神幽兰黛尔即便在天色入夜后,也还是例行进行着锻炼。
“两千三百一十……两千三百一十一……两千三百一十二……”
接连不断的双手出拳,一点点的将心意灌入在拳头之中,然后轰出。
即便不用武器,女武神的拳脚都是最致命的兵器,一拳就足以震碎崩坏兽的外壳。
但……这还并不足够,她还没有抵达极限,只要不断的锻炼下去,持之以恒的锻炼下去,会变得更强。
“呼……”幽兰黛尔呵出一口浊气,在挥拳抵达两千五百次时停了下来:“今天的功课完成。”
她此时也染湿了衣服,进入了浴室,冲了一个澡,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时,正巧见到了已经前来接应的女仆小姐。
“幽兰黛尔大人,辛苦您了。”丽塔微笑着说:“看来我来的时间迟了一点,您又进步了呢。”
“总会进步的,只要努力的话。”幽兰黛尔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放下了背包。
“如果不坚持就毫无意义了。”幽兰黛尔托着腮帮:“我过去听过一个故事……”
“故事?”
“过去曾经有一个追求武术极限的男人,他在自己四十六岁的时候抵达了自己肉身的极限,发现自己无法再进一步的他开始了挥拳,在高山之上,每天挥出一万次正拳,最初每天都耗费十八个小时以上,但到了五十岁时,他每挥出一万拳只需要一个小时,从那时起,他的拳速突破了因素,也成为了武道的至强者。”幽兰黛尔认真的说着这个故事:“我只是在消防他的做法。”
“这只是一个故事吧?”丽塔不认为这样的人会在历史上不留下名讳。
“这个男人的名字叫做艾萨克·尼特罗……我只知道这些,但我不认为编造一个故事会连名字都记得这么清楚。”幽兰黛尔托着腮帮,娓娓道:“这是我十二岁时,他跟我说的,一直以来我都不认为这是一个简单的故事,或许这样的人的确是存在的……事实上,我也因此而变强了,这是事实。”
她看着自己的掌心,自言自语道:“但我还不太明白‘怀抱着感谢之意挥拳’是什么意思,挥拳理应怀抱着纯粹的斗志和敌意才显得合理,唔……这就是武之止戈的理念么?”
“幽兰黛尔大人总是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呢。”丽塔保持着从容的浅笑:“但您消耗了这么多的体力,也该吃点什么了,我正好做了一点甜品,熔岩蛋糕,要尝一尝吗?”
“唔……”幽兰黛尔投去心虚的视线,眼中就差没问,你没在里面下点什么东西吧?
“请放心,并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丽塔的笑容如同夏花绚烂:“不会把您放倒了,然后夜袭的,请安心,我是一名有分寸的女仆。”
幽兰黛尔还是被上次的举动吓的不轻,未成年少女心底瑟瑟发抖,但表面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强势,她点了点头,竖起一根手指:“那就麻烦给我来一份甜品吧。”
“遵命。”丽塔的笑意更浓了一些,她端着熔岩蛋糕放在了桌案上,她自己也顺势坐下,双手抱着胸口放在了桌案上,上半身稍稍倾轧在桌案上,同时抬起一只手托着脸颊。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幽兰黛尔被她的注视弄的有些不自然:“我最近可没有偷偷……联系他。”
“我知道,您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丽塔却稍稍摇头:“我只是在想,或许我们可能需要将琪亚娜大人叫过来,开办一个茶会什么……您最近不是和她经常交手吗?”
“她的火药味的确很重,攻击性也变强了。”幽兰黛尔深以为然,她同样奇怪,过去温驯的仿佛小绵羊小兔子的琪亚娜为什么突然间具备了这么强烈的攻击欲望,仿佛是在发泄什么似的。
“这可能就要问问我亲爱的丈夫了。”丽塔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蔷薇戒指。
“不会吧?”呆鹅挑起的勺子停在嘴边,目光陷入呆滞的状态像极了一只呆愣的白鹅:“琪亚娜也……”
“也?”丽塔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压低了声线:“比安卡,不如今天晚上来我房间……”
“嗯咳咳咳咳……”一块熔岩蛋糕把S级女武神噎到剧烈咳嗽。
“呵呵,我开玩笑的。”丽塔这女仆腹黑的笑了笑,旋即正经的作答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并不清楚,所以想要问一问,有极大可能和西琳计划相关,不过幽兰黛尔大人现在负责的并不是这一块的内容,而是要配合第二神之键的实验,这些可能不在您的权限范围内。”
幽兰黛尔喝了一口水才缓过来,小心翼翼的问:“所以你打算找本人问一问?”
“嗯,有这个想法。”丽塔温和一笑:“若是可以问清楚是最好,但似乎琪亚娜小姐有些抗拒这个话题,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唔……”她说着便陷入了沉默,因为丽塔回想起了在舰桥甲板上的血迹,还有电磁手炮上的焦黑血痕,包括真琪自始至终的沉默以及眼瞳里无法散去的愧疚和压抑,这都给了她一种不好的预感。
……
峭壁之上,一片草色铺陈的风景中,有谁抬起头竭力仰望着天空之上,白色的云朵在青空上变换着外形,她尝试着伸出手,却只抓住了一片海风。
少女有着想要飞翔的心,想要得到自由翱翔于天际云端的自由,原本她认为自己距离那片天空只有一步之遥,但现在她再如何努力也无法够到那片天空云霄。
她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看向代替自己行走的两个滚轮,苦涩逐渐攀上脸颊。
她本以为自己是个被选中了的命运之子,她本以为自己会成为学院长一样的英雄,她本以为自己是被天空被风所眷顾的孩子。
但她不是。
她只是一个即将损坏的容器,一个可悲的实验牺牲品。
大洋洲的风啊,吹的如此喧嚣,仿佛要遮住少女压抑的悲鸣声,远去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