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觉在逐渐恢复，生命在逐步唤醒，体内本该灭绝的生机仿佛死灰复燃。
苏白吐出一口气息，其实在斩杀奥托的那一刻，他本可以转移离开这个世界，但没有这么做的理由，除了内心憋着一团火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想借此机会调和自身，随着暗裔血脉的转移，他的躯壳中残留的力量重新变得纯粹起来，以濒临死亡的假死状态进入灵台，将自身生机封绝，皆有此种办法，感悟更上一层的意境。
简而言之，闭死关。
枯木龙吟，朽木逢春。
生机再度被唤醒之际，生命层次自身会迎来二度进化，这是一种破而后立，就好比磨损过的爪子会新生，新生的利爪会更加锋利，折断过的骨头会更加坚韧，印度人喝蛇毒会让自己的血液里也带毒增加了毒液抗性，所以网络上有人对自己开枪来增加物理抗性，也是一种并非完全不能理解的迷惑行为。
与此同时，检测仪器发出滴滴滴声响。
“心电图恢复了，呼吸机也正常运作，心肺功能开始复苏，脑电波趋于稳定，潜意识上浮……”特斯拉敲着键盘，看着上面一行行的数字：“他快苏醒了。”
“这么快？这才刚刚输血不到十分钟呢。”齐格飞瞪着眼睛：“这是什么怪物，属蚯蚓的吧？生命力这么顽强，比我当初切成两块还能爬的崩坏兽还强。”
“你这比喻……虽不中，亦不远矣。”瓦尔特推了推眼镜：“走，过去看看他。”
齐格飞大大咧咧的走入看护室内，开始对着苏白耳边低语：“兄弟快醒醒，你家杯子被吹飞了；兄弟快醒醒，你的私房钱被发现了；兄弟快醒醒，楼盘涨价了；兄弟快醒醒，美股熔断了；兄弟快醒醒，阅文喊你更新了；兄弟快醒醒，你家手办被熊孩子盯上了；兄弟快醒醒，今天晚上深渊结算；兄弟快醒醒……”
这一连串的碎碎念，念的一旁的瓦尔特都有点头皮发麻，他一把扯住齐格飞：“搁这儿念紧箍咒呢！能不能矜持一点，他状态这么糟糕，还需要也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你都等了十几年了，几天时间还等不了吗？”
齐格飞瞪了一眼瓦尔特：“老杨，你当然不懂了，你是单身，可我不是！”
瓦尔特顿时眼角肌肉抽了抽：“我说你……”
他正要说什么，突然又沉默了下来，默默的推了推眼镜，眼睛倒映出一阵寒光，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齐格飞，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这些年不把琪亚娜接过来？”
齐格飞一愣，他反问：“你说的琪亚娜，是哪个？”
“哪个都是。”瓦尔特的视线落在了齐格飞的背后：“两个都是你的女儿，一个是亲生的，一个不是，但是都是你养大的，现在两个女孩恐怕都要恨你入骨了。”
齐格飞摸了摸后脑勺：“我，我这也是没办法啊，一个在天命总部，我的人头一直都被悬赏，还断了一条手，差点被打成断脊之犬，我怎么去跟奥托硬刚？想抢人也抢不过。”
“这个我可以理解，但是你的大女儿注定会憎恨你了。”瓦尔特说：“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啊，那其实也不算是琪亚娜了，她是西琳啊西琳。”齐格飞摸了摸断裂的手臂：“几年前我不得不用一条手臂才压制住了她体内的律者核心暴走，如果继续抚养她，我也没信心能继续压制了，只能选择放养，虽然不是没考虑托付给逆熵，但……”
他咋舌一声：“我有点没耐心了。”
“没耐心？”
“可不是嘛？说好了让塞西莉亚复活，结果塞西莉亚躺了这么多年的植物人。”齐格飞说到这儿便怨念颇深：“你说这姓苏的是不是骗我了？我那么大一老婆怎么就变成真人一比一娃娃了？”
瓦尔特又瞥了一眼齐格飞背后，继续问：“你心底有这股怨气我能理解，但有一说一，你对小女孩发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你当然不懂，你是单身，我是结婚后的男人。我一边照顾她，还要一边帮忙照顾小女孩，还要清扫崩坏兽，我一个大男人，当奶爸可真是……虽然她小时候真的很乖，但那性格里还是有些憨，每次听她喊我爹，我的心情总是很复杂。”齐格飞嘟着嘴，表情古怪。
“喊你爹怎么了？西琳不是一直叫苏白大叔叫的那叫一个亲么？认你做个干爹，你们本来就是平辈。”瓦尔特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都是四十岁的人，你还在乎这个？”
“哈？这苏白把西琳当女儿养？你还真信了？”齐格飞竖起中指，指着空荡荡的床铺：“鬼才相信，正经人谁会像他这么养女儿啊，谁信呐？”
瓦尔特的表情更加僵硬了几分：“不当女儿，当什么？妹妹？”
“扯犊子去。”齐格飞大大咧咧的摇着头：“你真是不懂人间险恶，怎么看都是幼女养成。”
“你这个，有点污蔑苏白的人品了，他的操守我们有目共睹。”瓦尔特说着从心的话：“他不是那种人，以他的颜值，这根本不算什么事……况且他和丽塔·洛丝薇瑟……”
“嗯哼，你看看，你说露馅了吧。”齐格飞声音压低，险恶的编排道：“丽塔那小姑娘我以前认得，你再想想他多少岁了，看着是嫩，鬼知道实际年龄多少岁了？回头一看，都给丽塔发了戒指……失踪十几年，不来看老朋友，不管西琳，反而去泡天命女武神了。”他一拍手然后摊手耸肩：“下不下贱呐？”
瓦尔特一时间也无言以对，但他很清楚这些事都是发生在量子之海里的过往，量子之海的危险性他很清楚，并不打算深究，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倒映出某个冰冷的眼神，他背脊一凉，转移了话题：“丽塔·洛丝薇瑟的事暂且不提，仅仅谈及西琳的问题，你是认为苏白他对西琳有非分之想，所以……”
“我可没这么说。”齐格飞急忙抬起手否认道：“虽然有养成的嫌疑，但他对西琳的关心，大家都是知道的，但也正是因为太宠西琳了。等过些年，琪亚娜彻底长大了，大喊一声‘空来’重归空之律者境界，恢复了西伯利亚的记忆，你认为她会怎么想？”
“怎么想？”瓦尔特没能理解齐格飞的脑回路：“你指的是什么？”
“你怎么这么迟钝呢？”齐格飞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瓦尔特：“早在十几年前我就看出来了，苏白对西琳没有非分之想，但反过来呢？西琳对苏白没有想法吗？奥托的律者计划怎么来的？不就是强行打出十七张感情牌硬生生把律者意志给轰杀吗？”
瓦尔特想了想，回忆起过去种种，他竟也无法反驳，思维被齐格飞带偏了：“好像，还真是……”
“那可不是吗？”齐格飞拍了拍脑门：“等琪亚娜长大了，等她恢复了记忆了，等她融合了十几年前后的记忆……再加上你提到过他对苏白的好感度很高，万一她就，她就……强迫了呢？”
“这也太荒谬了。”
“有什么荒谬的？西琳那人格就是女王性子，任性至极，倔强起来谁都不听。”齐格飞大开脑洞：“那以后是不是苏白娶了西琳，娶了我女儿，变成我女婿了？”
“你这什么鬼才跳跃性思维？”瓦尔特当即就震惊了：“人家把你当战友，你想当他爹？”
“所以我这不是躲着琪亚娜吗？”齐格飞说了一通自己也有点晕：“你看着辈分乱的……”
“这也的确荒谬。”瓦尔特急忙甩了甩脑袋，颤抖的手指扶着眼镜：“不对不对，我差点被你带偏了思考，重点不在这里，你故意逃离琪亚娜，并不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你在说谎，因为真的发生这种事你应该暗爽才对，还忙不迭的逃走，我会信你的卡斯兰娜鬼话？”
“不愧是老杨，曾经跟我一起上过天的好兄弟。”齐格飞哈哈大笑：“刚刚的有三成左右是开玩笑的。”
“你居然有一半以上是认真的？”瓦尔特视线再度飘到齐格飞的后方：“所以到底理由是……什么？”
“主要是害怕。”齐格飞的语气沉重下来：“一次就要了我一只手臂，下一次怎么办呢？下下一次呢？塞西莉亚还在旁边，这么下去我担心自己也会被恐惧压垮，毕竟我不是苏白啊，按照约定也不能伤害她，只能尽可能远离，然后放出消息给德丽莎，让她来代替照顾琪亚娜。”
瓦尔特默然，怅然的叹息一声：“其实你该早点跟我们联系的，这件事我们也好有个互相照应，让你独自照顾她这么多年，也是辛苦你了。”
此时齐格飞背后的影子已经安静了下来，暴戾之气消散了许多，眼中的寒光也归于平静。
然而齐格飞咧嘴一笑：“其实我还藏了点私心的，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是一点，顺带照顾琪亚娜小时候也的确是挺乐在其中的，最重要的是……”
他竖起大拇指，牙齿美白亮光：“一想到以后能让苏白叫我岳父，我就巨爽——！”
瓦尔特看着他爽朗的笑容，内心知道这人已经凉了，老杨此时回天乏术，理之律者何其艰辛却功亏一篑，他叹息一声，心中暗道‘我尽力了’，然后画了个十字，闭上眼睛，无慈悲的倒退走出了病房。
“诶老杨，你这动作是几个意思……”齐格飞突然察觉到了不妙：“为什么要倒车入库？”
这时，一只轻柔的仿佛没有重量的手拍在了齐格飞的肩膀上，刹那间齐先生的后背被寒气笼罩，头顶升起一个硕大的‘危’字，打了一个寒噤，一双闪烁着冰冷火焰的眼睛仿佛开启了灭绝模式的终结者。
“岳父……是吗？”苏白吐出冰冷的言辞：“巨爽是吗？来，爽个给我瞧瞧看。”
“你，你什么时候在我后面的！”齐格飞身体僵硬的扭过脖子，干笑道：“刚刚的……”
“我都听到了。”苏白冷漠的质问：“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此时的病房外，特斯拉特别应景的开始播放双耳道的bgm，一个是和风奏乐的黑人抬棺曲，一个是女人唱歌男人死，双重混搭摇滚乐，宣告着惨无人道的一幕即将发生。
苏白微笑着：“你认为，我是要用左拳欧拉你，还是用右拳木大你呢？”
齐格飞挤出一个笑容：“兄弟，我开玩笑的……”
下一刻，一个拳头印在了他的脸上，老帅哥的脸砸入强力，留下一个暴走表情包。
……
三十分钟后，苏白把齐格飞丢进了医疗舱室，自己披着外套和衬衣走了出来。
“打爽了吗？”
“手感太差，肉质太硬，不够爽，回头在打一顿。”苏白捏了捏拳头：“没想到我居然会逆熵捡回来，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前脚刚刚被可可利亚坑一手，回头又欠下你们人情了。”
“果然，新西兰是可可利亚搞的鬼吗？”瓦尔特推了推眼镜，可可利亚属于逆熵里的鹰派人物代表，长久以来都难以控制，她这种叛逆的军人其实没什么忠诚可言。
“还有世界蛇，灰蛇这货我迟早……”苏白没说完就有点泄气：“你们这儿有厨房吗？”
“你饿了？”
“嗯，我需要补充下营养。”苏白抬起瘦弱的双臂：“血液补充了回来，但我需要一段时间来转化，同时血脉的转移损失的不仅仅是血液，还有大量生命力。”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苍白的头发；“都不需要1000-7号染发剂了，这时候就应该整点壁虎什么的来做道菜。”
瓦尔特出言安慰：“其实你白头发也挺好看，多了几分病弱，也算是别样的魅力了。”
“我剃光头也好看，指不定剃个光头，还能碰见个蛇女转世管我叫安珍呢。”苏白一摊手，用笑话回应表示他完全不在意这种发色的问题。
他走向了厨房，此时饥肠辘辘，只想快点做点什么来补充生命力，他的厨艺都是从白店长偷学来的，也汲取了他自创食谱中的食补概念，如果不是因为崩坏兽是硅基生物，他还真想试试能不能把崩坏兽也熬成汤汁，目前只能靠普通的食材来补充一下缺失的生命力。
打开逆熵的食材库存，他一咋舌：“果然是没什么高级食材啊，不过有调味料也够了。”
“高级食材？A5牛肉这类么？”瓦尔特说：“倒是可以让人运过来。”
“不是，我说的高级食材，指的是生命层次更高，具备更高灵性，拥有更强大躯体的生物食材，譬如说凤凰卵和蛟龙肉。”苏白说完，看见了瓦尔特一脸懵逼的表情，笑着说：“这个世界上的能量概念只有崩坏能，武者练气都是将自己作为熔炉利用崩坏能，它的破坏性和侵蚀性太强烈，不够温和，无法促使生命层次的进化，但在有的世界，灵气孕养山川灵物，自然也会孕育足够强大的生命种群……”
“还有这样的世界吗？”
“自然是有的，好在我之前去了一趟森精种的底盘，拾掇了不少水果带着，也顺带狩猎了一些……百闻不如一见。”苏白拍了拍手，空中落下一个造型特异的水果，他拿着厨刀对着水果一点，水果自从切块，落在了盘子里时已经完成了摆盘：“先尝尝这个……”
他自己拾起一块水果塞进嘴里，随后走到台前，放下一条已经被处理过的鱼，鱼的骨架落在地面上，震得地面摇晃了三次，瓦尔特瞪着眼睛：“你这是去杀鲸鱼了？”
“怎么可能……鲸鱼比这玩意好杀多了。”苏白想了想：“这可是天翼种用天击破开了海面，从海底轰出来的海王类生物，等它上了天，我才给它切成了生鱼片，你别看我把它切了，这家伙其实还活着，我只是切了它的一大块屁股肉下来，等待下次回去再切个肘子，这叫可持续发展。”
瓦尔特不知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吐槽比较合适，但还是耐心的等着苏白处理好食材，他尝了一口水果，尝一口，两口，三口，四……手指摸了摸盘子，低头一看，没了。
……这果子有绯红之皇的替身能力？
瓦尔特咽下了果子，唇齿留香，毫无涩味，甜却不腻，他忍着舔盘子的想法，将注意力转移，问：“齐格飞虽然该打，你也差不多可以消消气了，关于塞西莉亚的问题……”
“我留下的伊娃心脏是完整的。”苏白笃定的说：“毫无疑问，它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也不可能被崩坏能所干涉，哪怕产生了干涉，它一旦损坏也不可能令塞西莉亚无法动弹，反而会令她死亡，保持在无法动弹的植物人状态我闻所未闻，人偶的制作手法只能制作人偶，她是活不过来的……你作为理之律者，没有常识剖析过伊娃之心的构造吗？”
“试过，但是……无法解析。”瓦尔特摇了摇头：“律者的力量也并非万能。”
“我想也是，毕竟这和崩坏无关。”苏白将鱼肉切片放进锅里炖煮：“好了，先带去我看看塞西莉亚，锅就放在这儿……应该没人来偷吃吧？”
“怎么会？”瓦尔特失笑：“虽然闻着挺香的。”
“以防万一我加点泻药防止有人偷吃。”苏白拍了拍手：“走，去看看齐格飞老婆头顶长奈绪蘑菇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