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床铺边缘一坐，握住塞西莉亚的手腕：“嗯？”
瓦尔特追问：“看出什么了？”
“这手好嫩，皮肤好白，而且……还有温度。”苏白一本正经道。
“……你正经点，她是人妻。”瓦尔特咳嗽了一声：“你不也有老婆么，有想法了，去找你老婆。”
“谁跟你开玩笑，你看这肤色，这水润度，哪里像是正常的四十岁女性？”苏白微微皱眉：“伊娃之心将死者转化成人偶的确可以容颜不老，但前提是对方的生命已经终止，固定成死物，以某种特殊方式来运转维持魂魄不灭，达成自律性人偶，以我如今融会贯通的大秦仙术还能制作出更高一级的人偶，但说到底……哪怕是大秦仙术制作的会稽系列，也不能成为人。”
瓦尔特听的云里雾里，他不明白：“你是说，塞西莉亚还是人类？”
“嗯，她的身体有温度，而人偶是没有温度的。”苏白输入真气开始探知她的情况，闭目寻思，气顺着血液经脉流转，在他的精神海中形成了塞西莉亚的人体结构图：“血液尽失，生机陨灭，本该是十死无生，反而因为伊娃的心脏奇迹般的保存了一缕生机？”
他松开手，呢喃道：“不应该啊……塞西莉亚当初使用了全部圣血，从什么角度来看都该是死透了，但正是因为没有死，她才无法动弹，才成了植物人。”
瓦尔特大概听明白了：“不是齐格飞的原因？”
“和他或许也有所关联。”苏白想了想：“他的黑锅的确得背着，伊娃心脏到现在为止没有启动，如果启动了，塞西莉亚早该醒过来了，但也是以人偶的方式，可正因为没有启动，她保持着半生不死的状态，反而保留了一丝微弱的生机……啧，这个怎么解释呢……”
他抬起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杯子：“生机是杯子里的水，这里的水已经被喝完了，但杯壁上仍然有所残留，它们会顺着重力的影响而往下流走，但这些水根本不足以解渴……残留的生机不足以唤醒死者，逆转生死，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这里的水会逐渐蒸发，继而消散。”
瓦尔特理解了：“无源之水……但塞西莉亚的情况似乎不同？”
“因为伊娃之心，相当于给这个杯子加了一个盖子，让杯子内部形成了真空状态，它封闭了塞西莉亚的躯壳容器，锁住了她的生机不流失……更是奇迹般的将这些水汇聚了起来。”
苏白晃了晃杯子，杯子上残留的水被他控制的气剥离，朝着中央汇聚成了一滴完整的水：“这便是塞西莉亚体内的生机，虽仅剩些许，但的的确确存在，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股力量让这种生机汇聚，但这恐怕也是她从死转生的关键点……”
轮回者也为之惊叹：“虽然这不是从人偶成为人类的惊天动地的神迹，但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瓦尔特，你知道这证明了什么吗？”
“奇迹？”
“不是，是她的意志。”苏白认真的说：“塞西莉亚由死转生，她虽然迷迷糊糊，但也必然能多多少少的感受到外界的变化，她不肯死去，内心存在一股强烈的执念，想要醒过来的执念，所以固执的护着一缕生机，这是人的意志带来的奇迹，期间少不了齐格飞这些年的精心照料，还有……她那强烈的爱。”
瓦尔特靠在了墙壁上，他呢喃道：“你说的爱，是……”
“不是男女之间的爱，而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一种爱。”苏白认真的说：“母爱。”
母亲怀胎十月诞下孩子，血脉相连，这种爱是无与伦比的伟大且纯粹。
瓦尔特也明白了：“琪亚娜、齐格飞、塞西莉亚，这三人组成的家庭的那段时光，治愈了她？”
苏白点头：“我只能想到这种可能，虽然不知道塞西莉亚是否知道琪亚娜不是真的琪亚娜，但她和齐格飞最大的不同在于，她是一名母亲，难怪，难怪啊……难怪伊娃之心没能启动，人偶的转化是单方面不可逆的，一旦转化成功，她就会成为死者。”
“她知道一旦成为人偶，可能会忘记过去，这是她不能容忍的，哪怕在生死边缘徘徊这么久，也仍然如此坚持。即便生机断绝，也倔强的拒绝来自伊娃之心的转化，拒绝了它的启动。”
苏白无言片刻，松开了手腕，凝视着塞西莉亚，感叹她倔强至此。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瓦尔特听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若是让齐格飞知道，原来是因为这样，她才迟迟不肯苏醒，不知道他会是怎么想的。”
“他怎么想不重要。”苏白起身离开了椅子：“即便知道了，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塞西莉亚的魂魄意识都残留在躯壳之中，但生机陨灭，心脏被替换成了伊娃之心，她此时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如若平衡被打破了，她的生机会在瞬间陨灭，十几年来的坚持都会灰飞烟灭。”
“所以我们都不敢乱来，等待你下决断。”瓦尔特神色有些焦急，但他掩饰的很好，毕竟没人能面对这样一位母亲而不动容：“你能帮帮她么？”
“先出去再说，我饿了。”苏白走向了门外。瓦尔特追上来，才走了没有几步距离，他就听到了苏白说：“这件事上，我独自一人无能为力……”
瓦尔特眼瞳一收缩：“苏白，别开这种玩笑。”
“我像是会说这种笑话的人吗？”苏白没有回头，但脚步停顿，神色沉默：“生机或许可以补全，但一旦生机过于庞大，会导致伊娃之心强制运转，它只是一个杯盖，不是高压锅，哪怕塞西莉亚的躯壳足够强大，其他两者都过于孱弱了，这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一戳就破。”
瓦尔特不甘心的问：“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除非你能找到一瞬间就修复她全部损伤的办法。”苏白凝视着瓦尔特，一句一顿的说：“是一瞬间，不能有任何的时间偏差。”
瓦尔特思索片刻，心渐渐沉了下去，以现阶段的医疗手段，他根本想不到有什么科技能瞬间修复人的躯壳，如果有，也不至于会有那么多人战死了。
苏白也是苦笑着思忖……难道我要去龙珠世界里偷仙豆吗？
办法或许会总会的，但在这里不一定会有，可其他世界的外挂总是一套跟一套。
若是能去假面骑士世界拿到异类骑士时王的表，连死去的王小明也能救，更别说还活着的塞西莉亚了。
他暂时有些头脑混乱，想不出什么适合的路径可走，回到厨房，打算吃点东西先填填肚子，再想着怎么办。
刚刚回到厨房就见到特斯拉哼着小曲，给自己盛了一碗鱼汤：“真香。”
“等等，芙蕾，汤里加了……”瓦尔特正打算阻止却没能拦住，特斯拉已经喝下去了。
“什么什么？”特斯拉问：“汤里加了什么？”
“什么都没加。”苏白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我说了加泻药是为了防止某个人偷吃而已。”
“泻药？”特斯拉的马尾辫都差点竖起来，她想了想，还是尝了一口：“似乎没事啊。”
“本来就没事。”苏白喝了两口鱼汤，心情却还是有些低落：“哎……真香……哎，真香……”
“不是不是，你这边喝着汤那边叹着气是什么意思？”特斯拉满脸奇怪：“你应该高兴一点啊。”
“你没看到我满脸都是充满干劲的欣喜表情吗？”苏白抬起头，流露出一副疲惫脸。
“……你们到底聊了什么，怎么突然自闭？”特斯拉完全不理解的歪了歪脑袋：“如果是太累了，需要出去度假走一圈，我附近有个推荐的景点。”
“北美洲的景点吗？”苏白兴致缺缺：“短短几百年文明能建造出什么文化景点？”
“你看不起北美？看不起人类的文明灯塔？”特斯拉挑起眉毛，扬眉怒目，摆出一副凶恶的表情。
“没事，看不起就看不起吧，我也看不起，我又不是美国人，不跟你急眼。”特斯拉抿了一口鱼汤，大快朵颐道：“真香，再给我来一碗。”
“我忙着疗伤，旅游就暂且不考虑了，之后还要回去圣芙蕾雅学园呢……”苏白盛了一碗汤。
“那之后呢？”瓦尔特推了推眼镜，望着自己空荡荡的碗，默不作声的用伊甸之星的能力将空碗放在了苏白的手边，同时一本正经的聊着之后：“你还打算回去圣芙蕾雅学园当教师？”
“走一步看一步吧。”苏白手里动作不停：“几个学生都在圣芙蕾雅学园，我总该回去一趟，还有温蒂的情况是否稳定还有待观望，暗裔的力量如果不加以控制，危险性并不弱于崩坏能，如果律者和暗裔双剑合璧，威胁绝不弱于过去的五核驱动空之律者。”
“放心啦，我们在那边有眼线，出了什么问题有汇报的。”特斯拉品尝着鱼汤：“雷电龙马也在意自家女儿的安危呢，这次如果不是海渊城走不开，他也计划着要回来跟你见一面。”
“海渊城……”苏白手里动作一听：“海渊城啊，量子之海的研究有什么结果了吗？”
瓦尔特缓缓摇头：“目前没有，我打算找时间潜入量子之海里探一探究竟，如果你能跟我一起……”
“时间是？”苏白联想到了量子之海里的希儿，心情更加压抑了，那个红眼的小丫头，还等自己过去，可哪怕突破了量子深渊爬上来，也没办法固定她的量子态，这个问题不解决，即便再入量子之海也是白费功夫。
“海渊之眼的启动计划在这个月之内。”瓦尔特推了推眼镜：“你考虑一下，我等你答复……嘶溜……”
“我想想吧。”苏白拿着勺子往锅里一捞：“嗯？怎么就这点了！”他捞着锅，看着就剩下一勺的乳白色鱼汤：“我那么大一锅鱼汤呢？”
“不是我，只喝了两碗。”瓦尔特满脸正色的说。
“你骗人，你至少喝了七碗！”特斯拉伸出手：“快把你那碗也给我，我才喝了四碗，还没喝够呢！”
“我™才喝了一碗，这是给我熬的补汤啊。”苏白以手扶额，端起碗敦敦敦：“这点根本不够补充营养，又要继续熬鱼汤……还是干脆去海滩烧烤？”
“好哇！”
“想都别想，我自己一个人去！”苏白竖起中指对着两人：“你们今天晚上只配吃西北风，连病人的恢复餐都抢着吃，还有没有一点矜持了，逆熵是土匪窝吗？”
瓦尔特遗憾没有免费的晚餐可蹭了，他起身说：“我去处理一下工作问题，还要和艾因交谈一下关于海渊之眼的工作事宜，你没事可做可以走一走，顺带……塞西莉亚的事，再考虑考虑吧。”
临走前，瓦尔特对特斯拉使了个眼色，发出一道暗示。
苏白目送瓦尔特离开，收拾起了厨房，背后特斯拉并未离开，她托着腮帮当起说客：“你还是出去走走吧，散散心也好，附近有个地方，可以去转一转，我推荐你去看看。”
“什么地方？”
“罗马。”
“那不是意大利首都吗？你当我地理交白卷的？”苏白猛男回头：“北美洲距离罗马都跨了几个时区了？”
“但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吧，你的飞行速度那么快，很快就到啦，超音速飞机都不如你快。”特斯拉百无聊赖的晃着腿：“哎呀，我好想去啊，好想去购物啊，但是鸡窝头和瓦尔特都没时间，哎……忙死了。”
“购物？罗马的确是购物天堂，可我去那里做什么。”苏白寻思：“还不如留在这里熬几锅汤喝呢。”
“为什么？这很简单啊。”特斯拉坐直了身体：“劳逸结合，你有多久时间没好好休息一下了，这么下去迟早会猝死，你现在需要是放松，你脱离濒死才过去多久便开始考虑这些那些了……所以说瓦尔特也好，你也好，齐格飞也好，你们这些男人为什么总喜欢逞强，仿佛有做不完的事，似乎觉得世界没有了自己就不会转了一样。”
“有吗？”
“当然有了。”特斯拉点头说：“不论我们之中的谁，存在或不存在，世界都会运转，时代也会变化，没有什么是真的非你不可……只有不断的可能性叠加，才最终能改变什么，但这些点点滴滴的累积并不全部源自你，还有其他人，塞西莉亚是、齐格飞是、我们是、你也是、包括你救下的温蒂也是，不论你做了多少，但决定权也未必握在自己的手里，最终的结果都离不开本人的努力，不是吗？”
苏白默默的消化着特斯拉想说的话，虽然有些凌乱，但他听明白了：“你想说，我太焦急去改变什么？改变不是一时半刻，而是积少成多的？”
特斯拉一拍手，心说她根本是忘记了台词，便胡乱说一通，没想到真的被他乱七八糟的理解到位了。
“对对对，我就是这样的意思，有些事终究无法一蹴而就，所以急躁是没有意义的，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精神层面的休息……也好想一想今后怎么打算，是回去圣芙蕾雅学园，还是随同去往海渊之眼，亦或者是干脆就此置身事外……这些都需要时间慢慢思考，不如出去走一走吧，或许能遇到什么好事呢？”
说完，她也立刻起身，结束了自己不太习惯的谈话，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迅速离开了。
苏白手里拎着厨刀，看着切了一半的鱼片，停顿了很久，随后听见‘叮’的一声，电饭煲传来声音。
他想了想，将鱼肉剔下，切成生鱼片，简单过了一层热水，随后拿起熟饭，开始揉捏。
“外出走走吗？”苏白做着便当：“那就去罗马看看吧，或许自己也该适当的放松放松了。”
……
与此同时，天命空岛。
幽兰黛尔站在门外，她仔细回想着刚刚和奥托的对话，大主教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不仅没追究这次新西兰行动的失败责任，更是非常大方的允诺了两天的假期，让她去放松一下。
呆鹅认为自己放走了逆熵执行者，没能夺回渴望宝石是很大的失态，应该接受处罚，奥托拗不过她，便严肃的表示给你两天时间好好反省反省，这两天工资给你扣了！
幽兰黛尔这才满意的表示告退，转过头一出门后才意识到不对劲，虽然更改了措辞，但这不还是两天假吗？
呆鹅的心情也有些不好，她百分之百全胜的华丽战绩已经不在，幽幽叹了口气：“放假吗？”
此时的丽塔也已经外出执行任务，她也找不到一起享受假期的同伴，连出门购物的意愿都降低了，接下来两天难道要闭门不出在家里打拳和逗猫么？可奥托表示她必须离开浮空岛……至少性质上必须走个惩罚（放假）的形式，这令她察觉到了诡异，这么着急把她往外赶？
但上司发话，她也不能逗留下来，考虑把史丹带着，但之后……
“只是，去哪儿呢？”幽兰黛尔思索着，考虑要不要发一条消息给丽塔问一问。
这时，白发的女秘书琥珀走过：“您好，幽兰黛尔大人，有什么烦恼吗？”
“唔，没地方可去了。”幽兰黛尔微微皱眉：“有什么推荐的么？”
“推荐吗？”琥珀打开了虚拟地图，看了一眼，微笑道：“那我推荐一个地方，您一定会喜欢。”
“什么地方？”
“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