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与拳，剑与火。
交错的身影，迸发的火光，每一次闪烁，每一次交锋，都在这意识空间中掀起波澜阵阵。
若是自身意志坚毅到足够的程度，哪怕只是稍稍的心意不定，都会令人在这片战场中瞬间迷失心智，根本无法发挥出全幅实力，这里是唯心主义的战场，也唯有在心境、精神、灵魂修为上走到了极其高深之人，方能对自身的每一分力量如臂指挥。
因为在这里，没有所谓的‘肌肉记忆’，在这片意识的战场之中，意志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因此，并不持有任何特殊神之键的苏白，紧靠着手里的一把刀，靠着自身的意志，便可与加持着羽渡尘力量的符华交锋，这也着实震惊了赤鸢仙人，何等凝练的实力，何等坚固的意志，与曾经大雪原中的那个青年不同，简直是脱胎换骨的差距。
苏白踏前，一记凌冽的刀光在前，而紧随而出的是数之不尽的剑气，剑气如丝线，密密麻麻交织成网，数之不尽的网络形成了风暴，剑气狂澜，精妙到极致的剑术，每一招每一式都堪称奥义，徒手为之，不需刻意蓄势，所谓的形式也仅仅只是形式罢了。
同样，这漫天剑气，赤鸢仙人足踏烈火，仿佛有赤鸢之虚影在她背后升起，她掌心一摆，左拳收回，右膝下沉，轻轻手掌回旋，往前一推，仿佛太极推掌般虚不着力，却有无穷气劲在五指间汇聚，圆润无暇时的心境发挥的是百分之百的力量，对于天地游离之气如臂指挥。
剑气风暴仅在一掌之下，便悉数破碎。
可这不过只是前奏曲。
苏白真正挥出的刀还在这风暴之后，并不快，也不慢，横切而过，利刃回旋，确是大巧不工的一招，却将刀的凌冽展现到了极致，这一刀仿佛能将月光也裁剪成绸缎。
赤鸢一掌既出，气力本该耗尽，单掌撕裂了剑气风暴，她耗气力过于猛烈，若是寻常对敌，便是回气不及，这一迎面而来的一刀，要么只能闪躲，要么只能硬接，前者躲不开，后者接不住，所以赤鸢什么都不选，她该掌为剑，先前缓慢推掌，出是招式，发的是气劲，现在却并拢指尖。
食指拇指一并拢，太虚之握霎时间在她掌心形成剑之虚影，此为意境之招，与形式、气力皆无关联，只是由意催发，剑出意随，根本没有半点力竭之势。
赤鸢仙人亲自创建了太虚剑派，她虽然并不是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但拳脚功夫和剑术同样了得，早在五百年前，神州皆知其太虚剑意独步天下。
刀对剑，刃对指，意对意。
针尖麦芒的对决，仅一瞬交错，意识海中仿佛掀起了一阵风暴，羽渡尘所制作的这片意识空间也无法完全遏制两名巅峰强者的意境对决带来的冲击，灵魂力量的冲击一度扩散开来，令休伯利安号四周的虚数空间也随之荡起一层波澜，若是弱小的崩坏兽在此，会立刻被震碎。
赤鸟与白衣在一瞬间染成红色的布景中各自踏进一步，旋即回过身，刀剑无眼，鲜血飞溅。
赤鸢落了一缕鬓角之发，指尖滴落一抹嫣红；苏白的脸颊上被擦出一道血痕，但迅速恢复。
意识空间中的伤势，根本不算什么伤势，但意识体受创，也代表魂体遭受了震荡，看似只是一缕鲜血，一点皮外伤，可实际承受的伤害是在内部。
在意识空间之外的两人的身体都闭着眼睛，苏白脸色微微苍白，而符华血色大失，甚至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诚然，双方实力差距不大，在灵魂意识的修为上，皆堪称大成，苏白不出杀招，符华不出杀招，双方不过平分秋色，但是底子不同，苏白的底蕴深厚，且没有任何内伤旧疾，全盛期巅峰状态；反观符华早已有了无数积累的内疾，她的意识魂体都已经开始了颤动，不如先前那般稳固。
“漫长的岁月铸就了你的强大，但也导致了你的衰败，真可惜不能见识到你真正的全盛期是何等实力。”苏白略有些遗憾，他也是一名武者，和武者交锋也是乐趣所在，否则在金光世界，他不会接连挑战巨头，最后被黑白熊猫打到退市，内心还是存着一颗武痴的心在。
“你如今也已经见识到了，我从不对自身的实力夸耀什么，更何况，即便是我，也不能自称为最强，我只是懂的比其他人更多一些，活的更久一点罢了，还远远称不上完美。”赤鸢握着掌心，她不知道自己又需要多久才能恢复这虚弱的状态，终归还是过于勉强了。
她倒是想要拖延苏白多一会儿，奈何还是太过于勉强，对方连杀招都没出，只是纯靠技艺和意志，便可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中，占了五成胜算。
……这般实力，却站在了律者一侧。
……难道越是天赋出色，越是实力出众，便越是容易走向极端么？
赤鸢回想起了一位老朋友，不禁流露出一瞬的苦笑，虽然这表情几乎淡漠的看不清。
“还需要继续么？”苏白轻轻抚摸着刀刃：“我认为没什么必要了，这么打下去，除非释放了羽渡尘的全部，才有可能重创我，只是这并不值得吧……对我一个人使用这种杀招，你还不如用来去对付下一个可能出现的律者，还不至于在这里就拼上性命。”
“我只是在拖延时间。”赤鸢直白的说明白自己的意图：“我没想过要赢你，只是给外面的人争取哪怕多一刻钟的时间罢了。”
苏白对此心知肚明，表情很是轻松：“我想也是，只不过，西琳没有这么容易被击败，她多多少少也是一名律者，并且是最强的律者，哪有这么容易白给，如果被欺负了，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太膨胀了，这丫头就是性格过于自大，偶尔是需要一顿来自年长者的教育。”
赤鸢神色微妙：“我可不是在跟你商讨子女的教育问题，不过没想到你对待空之律者，真的只是当做女儿来看待，而不是……”
“可西琳已经长大了。”赤鸢平静的说：“我不质疑你的用意，但我认为你的想法和实际结果还是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偏差。”
“偏差吗？”苏白挠了挠头，他说：“或许是吧……”
轮回者回想起以前他说过的话：“我从来没有奢求过很多，我只是希望西琳能放下律者的身份，不被天命迫害，也不成为实验体，更不用去理会崩坏带来的灾难，找个四季如春、社保福利高的国家，最好是某个能看见大海的漂亮城市，在这里好好的生活，普通的长大，读书、学习、考试，认识几个朋友，一起成长，长大后去找个合适的工作，然后结识个靠谱的男性……女性也可以，然后组成家庭，幸福的度过一生。”
苏白静静的说：“我所想的，只是这些。”
赤鸢的视线中流露出些许人性化的无奈，她说：“这些，她其实已经拥有了。”
苏白微微停顿：“圣芙蕾雅么？”
“她有了朋友，有了挚友，虽然没有好好学习，但也努力的补课，学习文化知识，并且有了一个人生目标，在成为女武神的路径上不断奋进……这一切，都和你曾经为西琳所设想过的人生是同样的，她已经有了这样的人生，并且那她的朋友、导师都在为了她而不惜生命的努力。”
苏白沉默良久，他才说：“可她们在乎的不是西琳，而是琪亚娜。”
赤鸢仙人目光如炬，她淡淡的问：“有区别么？”
苏白哑然：“什么意思？”
赤鸢仙人说：“同一副躯壳，孕养了两颗灵魂，若是真的这么简单，为何过去的西琳计划之中，唯有K423的实验体成功了，其他的实验体都失败了？”
“你是说，并不是两颗灵魂，而是双重人格？”苏白看向了赤鸢，眼中有着询问之意：“你确定？”
“这个交予你来判断，我亦不知真假，只是如此推断……我曾经用羽渡尘介入过她的意识之中，并没有两颗灵魂的摩擦，或许是她隐匿的太好，或许是我根本不懂什么是灵魂。”赤鸢指尖轻轻摩挲，搓落了一片赤羽：“谁又知道灵魂的奥秘到底是什么？”
“你这说法过于狡猾，像是在动摇我。”苏白皱着眉头盯着赤鸢。
“女人总是擅长说谎，我不说谎，不代表我不会说谎，你可以认为这是实话，也可以当这是假话。”赤鸢重新握住了拳头，视线淡然的看向苏白：“终归一切都需要事实方可见分晓……”
“所以，你也是在赌？”
“是。”赤鸢压低了手腕：“但我更情愿称之为……相信。”
“相信？信谁？”苏白失笑：“你给奥托做了这么久的苦力，你也算是相信他了，可结果如何呢？”
“但我相信这次我不会选错。”赤鸢直视着前方，目光如剑：“这是最后一招了！”
她轻轻踏前一步，这一步踏出，轻盈，却又万分沉重。
清亮高昂的鸟吟声起，赤鸢的虚影浮现，她的一头长发仿佛燃烧了起来，淡漠的五官也在火光之中模糊。
火焰编织成她的羽翼，太虚剑心随着心跳声，重新淬炼，将她最强的杀招迫了出来。
【往昔种种，尽付此式】
赤鸢的眼中是沛莫能御的剑意，上穿九霄，下落黄泉。
在这意识空间中，她是唯一且绝对的主宰，这一式，这一招，无人可挡，无人可阻，无人不斩。
太虚剑神是针对灵魂的杀招，因此根本无法阻拦，任何形式的外物都无法庇护。
当初西琳在西伯利亚被这一式杀招直接轰到掉线，打的崩坏意志都崩碎了，落下的碎片接管了律者的躯壳。
将崩坏意志都打的神降了，此招此式可以说是罕见的能够直接伤害到真神意志的招式。
因此赤鸢启动了杀招，太虚剑神的起手势，令苏白顷刻间神色剧变，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强烈的懵逼。
……她居然真的动了杀招？
……卧槽，赤鸢仙人，你是不是脑壳被绿帽子扣了啊！
……羽渡尘的副作用那么强烈，居然舍得用这种攒好几十年记忆才能放一次的杀招用在我身上？
明明刚刚谈的还算和和气气，为什么突然间赤鸢神色一变，说动手就动手，自己以为她只是抄刀子，没想到她反手撩开裙摆就掏出了一个RPG正面走脸，明明知道这个距离放火箭筒大家双方少不了要同归于尽，自损一千伤敌九百，值得吗？
然而质问也没有意义，时间不够他开口了，她无疑是认真的，绝对是认真的。
苏白一咬牙，宁静了心神，将所有繁琐思绪一扫而空，单手握住兵刃。
剑十一……
赤鸢跃入高空，火鸟升空，展开了华丽的双翼，她冲天而起，恰如一把锋锐的燃烧的烈火之剑，升空而起，坠地下落，引发了整个意识空间的一次猛烈地震。
这铸造的剑刃高高跃起，却对准了苏白，赤鸢的神识彻底锁定了苏白，所以根本无处可逃，也无处可躲，燃烧的烈火几乎将流云也驱散殆尽，随着剑锋下坠，好似整个意识空间都朝着苏白压迫过来，顷刻之间天崩地裂，天塌地陷——！
仅仅只是一瞬之间，这一剑已经落下，穿过漫长且短暂的距离，火鸟坠落。
苏白眼中倒映出这漫天火雨，剑十一极意蓄势待发，封剑术共三阶，封气、封意、封神，苏白已进入最终的封神之境，剑意无需再封，迸发霎时便至极意，若是赤鸢的太虚剑神是天崩地坼赤星落，那么他的极意之剑，连这陨星也能一刀两断。
以剑对剑，他不认为自己会输给赤鸢。
苏白心神凝聚，却在将要出剑的刹那，听见了一声轻微声响。
……
休伯利安的甲板上，无人注意到，有谁已经踏入了这片虚数空间，他来的太快，也在这混战之中藏匿的太好，因此不论是在鏖战的律者和女武神，甚至连观战者都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等到瓦尔特听见了一声枪响时，一切都迟了。
金色的手枪拟态着天火圣裁的姿态，枪口抵住了苏白的胸膛中央，轰鸣的枪声响亮，喷发的烈火贯穿了他的胸膛，心口破裂出婴儿拳头大小的空洞，心脏破裂，伤口中涌出一片鲜红，顿时染红了他的剑袍。
枪声吸引了战场中几人的注意，德丽莎、姬子、温蒂、布洛妮娅、西琳都不约而同的将视线看向了枪声的源头，然后她们见到的是苏白被击穿的躯壳正在朝着地面落下，砸落在甲板，鲜血染红了白衣，也染红了甲板，红的刺眼，也一刹那令战场彻底静默。
谁都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有谁去想着偷偷袭击被拉入意识空间的苏白。
德丽莎的脸色苍白，姬子正要发出呵斥，温蒂红了双眼，布洛妮娅握着伊甸之星正要出手。
可下一刻，她们的动作也全部僵硬了。
砰——！
又是一枪，枪口再度在苏白的右侧胸口也开了一个对称的洞，脚踩踏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了黑色的脚印，蹂躏着不能动弹的人影，似乎是认为这还不够，金色枪械再度变换了形态，他将手里的兵器变成了黑渊的利剑，再度往下狠狠一刺，刺入了苏白的左臂，然后猛地一扯一扭，一条臂膀就这么轻易被折断了。
断裂的肢体在地面上洒出一片狰狞的血迹，同时被乱枪打成了筛子，烧成了一片焦炭灰烬。
这时，奥托才满意的笑了起来，他穿着黑色的西服佩戴着白色的笑脸面具，仿佛前往丧礼吊唁的宾客，他嘲笑般的说：“本以为杀你一次会有多难，但倒也意外的简单……还得好好谢谢赤鸢仙人，没有她的帮忙，我想背刺你一剑，不会有这么容易。”
他咬字清晰，每一字都令其他人听得清清楚楚。
那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妙，但没有谁能来得及阻止。
空间风暴吹拂，律者痛声哀嚎，奏响灭世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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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总之，黑锅甩给奥托总没错……没人可用只能自己下场的主教真乃反派之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