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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轮回者一败涂地 >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万华镜第四话续·カタオモイ
         冷。
         她的身体仍旧柔软,并没有僵硬的如同冰块,可仅仅只是柔软,看似保留着人体,却无时不刻都冷的仿佛柔软的雪地,再如何柔软也改变不了这冻人的躯壳下已经丢失了过去的温暖。
         苏白试图挣脱,本能的试图挣脱,奈何她的力气大的过分,不论是哪一位舰娘在开启了舰装后,体能上都相较于人类占据绝对优势,更何况是航母的光辉级。
         “松,松手……”苏白开口发声,海水从喉咙里浸入。
         “我不会在放手了……终于找到你了,指挥官……”俨然这只舰娘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她或许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甚至做不出任何回应,只是如此凝视着苏白,眼中残留的执著绝不可能放手,也填不满她双眼中的虚无空洞。
         苏白内心倒是没有恐惧,多次面临死亡危机的他,根本不知道恐惧是什么,或许早就在无穷尽的搏杀中遗失了,如今说害怕,其实也没有多么害怕,更多的只是出于本能性的警戒,所以,他不怕,连死都不怕,反正死了也要被掀开棺材板继续鞭尸。
         他并不畏惧这名舰娘,只是不明白,因为记忆的丢失,因为忘记了对方是谁,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现在应该如何自救,舰娘到底是什么?她又是谁?
         疑惑尚未被解答,紧随而来的是她的低语声:“跟我一起回去吧,我们一起回去,回去大家在的地方……”
         她呢喃低语着,海水翻滚,原本只是漂浮在海面上的苏白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力道,浮力也无法支撑沉重的体重,他开始沉入海面之下,或者说,被光辉拖着沉入海面之下。
         对深海来说,归宿是自然是深海,可即便是舰娘,沉入大海也意味着死亡,更遑论是人类。
         苏白多少是有点慌的,这名陌生却熟悉的航母小姐大有把他拖着一起沉海的意图。
         浓郁的海雾之中,看不见任何其他的身影,之前的那只怪物已经在炮火中被击沉,视线中再无其他,随着海水逐渐漫过胸腹,蔓延至脖颈,刺骨的冰冷更是无孔不入,他知道自己一旦坠入海面之下就注定会死,水中呼吸也只是暂时,人类没有鱼鳃类似的器官,并且也不是所有鱼类都能无止境的下潜,随着深度不断增加,在呼吸衰竭之前,恐怖的水压会直接压碎他的躯壳。
         ……难得逃离了苇名城的战场,却要在这里被不明不白的拖下水?她难道是海王妃么?
         苏白止不住内心的苦笑,好歹都挣扎到了第四世界,这时候直接重开和打高难度游戏丢了存档有什么区别?
         可他的力气已经不多了,体温不断下跌,躯壳里的血液都好似要冻结了似的,身体的温度自从接触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在不断降低,独自逃离出去的可能性为零。
         ……罢了,死就死吧。
         ……终归,没什么可惜的,这次轮回,我什么都没欠下,该还清的都还清了。
         眼中流淌过许多记忆,苏白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被海洋所吞没,海水泛起波澜,他随着光辉一同没入海面之下,如同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过,几道波澜和涟漪之后,一切归于无形。
         又一次沉入海中,可这一次不同于苏醒时,苏白如同被绑上了铁索和石头,根本动弹不得,手脚僵硬,神情苍白,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是坠落,坠落,还有坠落,思维似乎都停滞了。
         奇妙的是,就在这份坠落感中,仿佛有什么连通了起来。
         深海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无人清楚,哪里是生命的禁区,有人去过,就再也回不来了。
         当坠入海面的那一刻,苏白的精神意识仿佛突破了一层屏障,穿过了一层界限,他顷刻间意识到这个世界和普通的世界是不同的,正如同他当初在源之宫以参拜做梦的形式踏入了樱龙的神域一样,当他被光辉抱拥着拉入了海中,他的意识已经进入了另一个特殊的领域。
         这里是深海,没有光照,没有温暖,甚至没有声音,在这里感受不到自我的存在,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每一时每一刻都似乎会被这片黑暗所同化。
         在这儿,你能感受到的只有紧握着的那只手。
         苏白的灵魂泛起波长,他能感受到紧挨着自己的意识,突破了躯壳的限制,突破了物质世界的法则,深海之中,精神和精神之间可以相连,因此他‘看’得见光辉,看得到她的灵魂上缠绕着的漆黑,绝望、痛苦、不甘、后悔、自责等等,无数道足以被称之为‘执念’的铁索束缚着她。
         这既令她变质,也令她在这片深海中保持着最后的残破自我。
         如果不是足够坚韧的意志,没有足够疯狂的执念,没有谁能在深海中长存,最终都会被它同化,继而消亡。
         因为两颗灵魂靠的太近,所以苏白多多少少的触碰到了她的精神,在这片精神领域中,他读到了光辉的那份执念,那份意愿,那份执着,情感的来源是记忆,记忆是曾经共度的时光,或许生命会腐朽,或许灵魂会老化,唯独只有记忆是永恒的。
         光辉,光辉级空母,最初加入港区的战舰之一。
         名为单相思。
         光辉眼中的苏白,是个理性且极富效率的人(参考前面战双篇中的苏·莫得感情·白),他做什么事都有非常明确的目的性,并且以这一目的来制定计划,行动准则就是效率,雷厉风行。
         这样的指挥官是很酷的,至少在很多很多的港区舰娘的眼中,他不苟言笑的冷冰冰的模样都很受欢迎,高冷的如同霸道总裁,足智多谋且运筹帷幄,且生活作风相当好,和舰娘保持着上下级的关系,连一位婚舰都没有。
         但,喜欢上这样的一个人,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样的人太过于遥远,不会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告诉别人,也始终保持着冷静淡漠的神情,这样的指挥官太过于难以接近,即便是最亲密的秘书舰也总能感受到那层若有若无的壁垒,他始终不曾对谁敞开心扉过,也令无数热情似火的女孩们接连败退,于是大家不再想着去竞争,即便不能成为被钟爱的人,也不想成为被讨厌的对象。
         光辉从未表达过自己的情感,她比看上去内敛一些,如果不能站在太亲密的位置上,她总会主动拿捏好适合的距离,然后默默的做个观众,微笑着,将情绪放在心底,表现的落落大方,八方美人。
         她期望的更加简单,只是如此简单的生活能够持续下去。
         因为是单相思,所以不需要时刻不离的陪伴,也不需要山盟海誓的承诺。
         因为是单相思,所以不需要精细周到的情话,也不需要热热闹闹的爱恋。
         因为是单相思,所以不需要别出心裁的惊喜,也不需要婉转动听的情歌。
         因为是单相思,所以只需要简简单单的陪伴,这份感情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逐渐累积,越来越喜欢,越来越深爱……不论是高潮或低谷,单相思也会持续下去,这是人生只有一次,对一个人的爱恋。
         她是那么的喜欢一个人,却从来都不会说出口,内心期待着有一天会戳破那层窗户纸,让满到装不下的爱溢出来,甜蜜的流成河流。
         可……纵使只是单相思,也无法承受被抛下的结果,当指挥官舍弃了港区,舍弃了战舰,独自消失之时,所有的甜蜜的思念在这一刻都成了断肠毒药,相思断人肠。
         在那之后的事,都成为了剧毒,记忆都成了灰色,不再是五彩斑斓,不再有温暖阳光,一切逐渐染上了漆黑,她的记忆或许已经模糊,根本记不清到底是如何度过的这些年的时光。
         她是什么时候坠入的深海,又是何时成为的深海,她自己也已经忘却了。
         唯独不愿忘记的最重要的人,永远是那个笑容也显得拘谨的指挥官,是那个喜欢一千天却没能表白一次的人。
         哪怕被抛下,她也没有过痛恨和埋怨,没有过憎恶和愤怒,唯独只是哀伤,心底如同挖了一个孔洞,虚无的心底已经没有谁能够将它填满了,所以想要抱拥着指挥官回到过去的那段时光。
         可当她将苏白拖入深海时,注定会给他们同时带来毁灭。
         这份情感,是毒药。
         苏白幽幽叹息,他可不是过去的自己,每一次轮回的他都是他自己,却又不是他了。
         每一次轮回时,苏白可能理性,也能感性,每一次的记忆缺失都在不断的重塑他自己。
         过去的指挥官是理性且干练的领导者,这次的他却不是没有那么理性,而是有些感情用事。
         他失去过很多,反而开始产生了对过去的珍惜之情,所以光辉对于过往的不舍和留念,他能明白。
         光辉或许是不了解,显然曾经的苏白是因为失去过什么,所以才保持的如此冷漠,可苏白不需要承担来自过往的心理负担,更没有必要学着曾经的自己一样满脸的苦大仇深。
         他要做的只是一件事而已,既然被渴求了,就应当回应。
         若是只有光辉独自一人也就罢了,大家一起沉入深海,也算是生死同棺。
         可远远不止有光辉一人,还有其他人在,皇家的战舰数量十多人,如今全部下落不明,音讯渺茫。
         “我改变主意了……”苏白在心底呢喃:“还不能这么干脆的低头认死,过往的债,如今也轮到我还了,若是沉入深海即是消亡,那就让我亲手……”
         他睁开眼睛,望着海面之上的微光,那是物质和意志的分界岭,也是灵魂和躯壳逐渐分离的临界点,虽然手脚已经冰冷,但强烈的求生欲以及空前高涨的精神力,令苏白突破了自己定下的极限。
         他探出右手,对着海平面,全身绷紧,伸出手去触碰海面之上的微光,哪怕全身都浸没在海水里,冻结的躯壳再无半点触感,可他眼中仿佛燃烧火光。
         苏白竭力的伸出右手,视线仍然凝视着上空,不去看漆黑的深海,而是看着泛着点点微光的海面,指尖一点点的攀升,一点点的抬高,每一丝一毫的距离都显得艰难。
         他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拼,但或许这就是情感赋予的力量吧。
         他不是怕死,而是不想让光辉就这样沉入深海,她还有很多的话没说出口,所以……
         “——我会听你诉说,听你说完你不曾说出口的那些话语!”
         “——在我听你说完之前!你我都还不能死!”
         手指穿破了海平面,艰难的穿透了海面,却在突破了海面的瞬间。
         精神和物质的领域再度重合,顷刻间,苏白夺回了自己躯壳的控制权。
         体温仍然冰冷,寒的他几乎忍不住战栗,光辉的拥抱还是近在咫尺,她似乎察觉到了苏白的挣扎,血色浸染的眼瞳里更加哀伤,抱的更加用力。
         苏白仍然在无可逆转的沉没,他的右手举起,穿过了海面,抓住了海平线的边角,的确争取到了时间,虽然仅有一瞬间,仅有那么恍惚的刹那,但在他抓住水平线的那一瞬,他的确握住了生存的希望。
         漆黑的刀刃落入手里,不死斩·开门,刀刃上缠绕着漆黑与森白混浊而成的烈火刀气。
         旋即,刀光凌冽,如同一只饱蘸墨汁的笔在海平面上画了一道,方圆三十米的海面骤然塌陷,海水中央短暂被切开,海水化作浪潮朝着两侧排开,宛若一个被一刀两半的西瓜,而在中央的那把刀就握在苏白的手中。一刀斩浪断海,他仅有的气力也几乎损耗殆尽,不死斩的力量不能连续使用,它消耗的可不仅仅只是气力更是生命力。
         突然破碎的大海令光辉都错愕了,她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断层,这给了苏白一个更好的机会,他暂时从海水中脱离出来,也灵巧的挣脱了光辉致命的束缚。
         然而这争取的时间也只是短暂,下一刻,等到海水回流,自己会被卷入漩涡,再度坠入深海。
         人类无法对抗战舰,如今的苏白不可能脱离光辉的致命拥抱,似乎就连最后的挥刀也成了徒劳。
         可苏白很清楚当前世界中自己的孱弱,从一开始人类就不该对标舰娘的强度,战舰就该用战舰来对付!
         他只是在闹出足够大的动静,这海雾隔绝感知,影响方向感,却唯独不能遮掩声音。
         最后的机会,如果她们没有及时赶来,自己一定会死。希望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落在别人的身上,可他很平静的赌了这一手,因为他已经足够清楚,对战舰而言,指挥官到底有多么重要,哪怕是沉入深海,哪怕是死了,也会从深海里爬出来,从死亡尽头再度归来。
         短暂的浮空时间转瞬即逝,苏白再度感受到了坠落感。
         在被斩破成两排海浪极速朝着中央回流的时间里,苏白听见了模糊的呼唤声,吵闹的海浪与战机翱翔的声音响彻云霄,模糊的声音在耳畔蜂鸣作响。
         苏白眼前恍惚了一刹那,海水轰鸣的从身侧掠过,几缕海水飞溅了数米之高,。
         “指挥官,你没事吧!”银色的发丝在视线中飘动,苏白抬起眼睛,看见的是一张写满了紧张神色的面容,英气的五官,紫宝石色彩的瞳孔,她英武的好似瓦尔基里,目光却有着比战士更加深切的关切。
         “哈……”苏白呵出一口气,身体久违的传来轻盈感,连冰冷的体温也重新回升,直至这时才缓过一口气来,上一刻紧张的快要窒息,这一刻得救后,他也有了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欢喜,不知为何,只是看见她们就有了种奇妙的安心感,也许在这片大海上,没有比她更可怕的同伴了
         全身湿透的青年露出还算爽朗的笑容:“谢谢,我感觉还不错。”
         企业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她一路风驰电掣的赶来,不知道在海雾中击倒了多少突然出现的深海,内心非常担忧指挥官和其他舰娘们的安全,在这片海雾里,方向难辨,全靠直觉,她只能在内心期盼着luckye的称号真的能够带来奇迹。
         此时奇迹真的出现了,而且是两个。
         奇迹不仅仅只指的是她奇迹般的找到了指挥官,奇迹的更是她第一次看见了指挥官这般爽朗的笑容,第一次听见如此亲切的道谢。
         企业突然脑袋里一片空白,她从未想到,过往严肃冷漠的指挥官微笑时竟会如此的……好看。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白鹰的最强战士此时有些词穷,她或许在后悔自己没学着胡德多看几本书提升一下自己的文学素养,以至于这时候内心连个形容词都想不出来。
         苏白不清楚企业的想法,他也无法揣测,因为他不知道她是谁,也不清楚她叫什么名字,所以放弃了徒劳的思考和疑惑,很果断的说:“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忙。”
         企业微微一怔,她收敛其他想法,正色宣告:“我的长弓永远为您而存在,指挥官!”
         苏白点头,从这一刻开始,他要令深海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