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死亡?
是快停止呼吸前的无力,还是闭上眼后什么也看不见的绝望?
是诀别,是终点,是再也握不到的手,见不到的人,感觉不到温度。
还是……在你快要被遗忘的那个瞬间。
面试结束后,克里博问陈默是否还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陈默回答没有,他没有需要做的,想要做的现在也做不到。
他在黑钢的休息室里等候了一个上午,克里博说会安排他前往黑钢的实训基地。
克里博离开面试厅,他手里拿着陈默那份0分的试卷,看着上面一道题的回答,眉头紧锁。
【你的雇主,战友和成为敌人的好友间只能选择一个救走,你会选择谁。】
看到这道题的时候克里博只觉得好笑,这是那个脑抽的人事部干员在喝醉了之后拍拍自己的脑子就想出来的智障题目吗?
这和你女朋友和母亲同时落水你会选择救水不是一个道理。
但话是这么说,克里博却知道这道题并没有缘由,因为过去黑钢的历史上就曾发生过一起类似的事件,那次事件的结果导致黑钢的信誉在业界一路下滑到了低谷。
事件的主人选择了救走自己成为敌人的好友,最后的结果是她和她的好友一起死在爆炸后坍塌的废楼底下。
一般来黑钢的应聘者都会选择战友和好友,或者为了获得黑钢好感而选择雇主,但陈默的回答却让他哑然。
理所当然的零分,实际上这道题并没有正确答案,因为无论你选择谁,都是正确答案,但偏偏他得了0分,黑钢有史以来第一个零分。
当然空掉这道题的人也不少,但如果结合面试时陈默的回答,就让他头疼了,他说,他不信。
他不信让自己做出选择的人会真的那么好心让自己救走一个人。
“如果是危机情况呢,也就是说,你可以选择救一个人走。”
“我可以都救走。”
“万一只有一套防护服。”克里博不死心。
“那就是两个人。”陈默说。
“是两个人,我的意思也是两个人。”克里博不明白。“你只能带走一个。”
陈默摇头。
“是两个。”
克里博意识到了什么。
“我会留下来。”陈默说。
如果我救不了她,我会留下来。
他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脑海里想的并不是克里博说的问题,他想到的是陈和塔露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他们,明明他脑海里关于他们的记忆单薄的都快要消失,可他还是会想起。
从052没了以后,他每天都会想起,强迫自己去想,就算只是最后也好,他不想再忘记了,可他明明都已经要忘记了。
他想不起来,即使强迫自己,即使一直念着那两个名字,即使拼命的想去抓住,可该流逝的还是要流逝,该忘记的,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起。
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信心,他一直是个软弱的人,自以为披上了坚强的外衣,就可以让自己显得绝情冷酷。
他揣着希望走进黑墙,又亲手将希望埋葬,最后得到的是绝望,可偏偏绝望后又是希望,他已经厌倦了希望这种言而不信仿佛婊子一样的东西。
但他还是活了下来,像条死狗一样被人扔出黑墙。
你体会不到那种感觉,好几年了,你在厮杀中都快忘记了自己,你随时都可能没命,所以你想方设法告诉自己有有一些美好的东西在等着自己好硬撑着让自己能活下去,那一开始觉的是希望的东西,慢慢就成了你的催命符,没人觉的你重要,也没人关心你的死活,渐渐你也开始觉的自己是死是活都不重要。
你想要忘掉,没人逼你,但你还是要逼自己,你怕自己后悔,也怕自己变成自己最害怕的样子,因为你知道除了脑袋里的东西你就什么也不剩下了,可你还是要把她们忘掉,就像自己你把自己的名字也忘了。
可这还不是残酷的,残酷的是等你想再想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脑海里真的什么也不剩下了,你只记得两个名字,连名字也渐渐开始变成了一种让你陌生的东西。
你后悔了,因为怕后悔所以才后悔的后悔。
但后悔有什么用呢,后悔什么用也没有,它是最没意义和价值的东西,能改变的东西不用去想,改变不了的东西想也没用。
你懂吗,你不懂的。
克里博挥了挥手里的试卷,转头看了一眼黑钢走廊窗外明媚的天气。
“现在的人想法都这么离奇么?”
克里博很快履行了他上午对陈默说的话。
下午在陈默临行前往黑钢实训基地前,克里博就准备好了他新的档案。
陈默从没想过成为另一个人会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你的出生,你的过去,你所经历过的一切,你烦恼努力过的所有的事情,到最后只不过成为了几页纸上面简单的纪录。
轻飘飘的,拿在手里似乎都感觉不到一点重量。
“从龙门来哥伦比亚的移民?”陈默问。
“结合你的回答这么修改的。”克里博说。
“福利院?”
“毕竟时间太紧,这个身份对你来说也比较方便。”克里博回答:“其实这些并不是人事部现做的,借用了近些年来哥伦比亚失踪人员档案,因为还没来及得备案,所以在官方上都是活着的人,把名字一改就拿过来了。”
“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会,黑钢这几年档案缺失的干员都是这么来的。”他摇头:“放心,蛇,从现在开始你已经是哥伦比亚的在册公民了,你看看有没有想要改的地方。”
“不用了,和我以前的经历很像。”
是挺像的,仿佛同一个人的人生,幼年失去双亲,被政府寄养到孤儿院,16岁离开孤儿院,开始自己孤独漂泊的人生,但自己还没有16。
陈默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陈默问。
“去年外城区一场地震,失踪,兴许是死了。”
“死了吗。”陈默不由捏紧了手里的档案。
“你真的只有15?”克里博还想确认,他始终不认为眼前的少年只有15岁。
“15。”陈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