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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龙门回忆录 > 第七十三章 袭击,也是相逢之始
         我从不否认自己所犯下的错,对于卡兹戴尔来说,我们这群来自黑钢的战争贩子的确全都该死,我们贪婪的趴伏在卡兹戴尔的身上,吸取着这个国家的鲜血,他的混乱,贫瘠至少有一半是像我这样的人所带来的。
         出售的武器支撑了卡兹戴尔漫长的内战,一笔笔商业订单的金钱压榨着卡兹戴尔的生命,贵族因此剥削平民,平民无力反抗,战争摧毁所能见到的一切。
         越来越落后,越来越凄凉,也越来越混乱。
         萨卡兹人会恨我们理所当然,因此我们会在卡兹戴尔遇到什么也不奇怪,即使是在这里,在知道我是来自黑钢国际的安保人员后,萨卡兹人对我的态度大多普遍敌视,除了scout以外,几乎很少有人愿意和我交谈。
         ——————
         陈默终于明白了凯尔西女士的那句话:【即使犯下了无数不可饶恕的罪恶,你仍然想要活下去。】
         陈默从他们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即使自己并不想那么做,可作为黑钢国际的干员,陈默其实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我们都是被世界推着走的,萨卡兹人如此,陈默也如此。
         凯尔西女士所谓的软禁说不定对陈默而言是一种变向的保护,如果以陈默现在的身体情况出现在外面,陈默得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再见到明天的太阳。
         陈默不知道凯尔西女士究竟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什么,但他大抵能猜到,多半是因为多年前的那场实验,他后来一直认为自己身上出现的各种情况都是源自于那场实验,其实陈默并没有猜错,但他只是猜对了一小部分。
         从见到这群雇佣兵身份明显萨卡兹人时起,陈默想他大概就能猜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了,以至于后来在他明白那场突然的袭击不过是因为某个人的小小阴谋时,他已经能够平静对待了。
         像是他们这样的战争贩子,死亡对他们来说其实是一种既定的结局,即使他们都想要活下去,但曾犯下过如此罪行的他们失去了活下去的资格,至少,在卡兹戴尔是这样的。
         对错是一种很难分清楚的东西,人活着免不了会犯各种大大小小的错误,有的能被原谅,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揭过,但有的一辈子也无法偿还。
         好像一直和自己离开黑墙时并没有什么区别,杀人才能活下去,想活下去就得学会怎么杀人,不管是萨卡兹人还是拉特兰人,都要杀个干干净净。
         不管是贵族,感染者,还是群臣又或者皇帝,敢挡在面前的,不要你活下去的,那就杀了他,把他们都杀了,杀得没有人再敢反对你,杀的没有人再能左右你。
         杀,杀,杀。
         但陈默已经杀的快要麻木了,黑墙的生活仿佛没有尽头,看不到天明的黑夜,等不到冰雪融化的那一天,就算他已经离开了黑墙,可还是活在它的阴影里。
         “哦,陈小哥,已经能下床了?”
         Scout拿着食物再来的时候看到站在床边的陈默,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惊讶。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这么重的伤势,才半个月吧,你就已经能下床了,你这身体是怎么长的,人们都说我们萨卡兹是怪物,我看你才是怪物。”scout把餐盒放在旁边的桌上,对陈默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陈默坐在床上。
         “虽然能动弹,但剧烈运动还是有些勉强。”陈默说。
         Scout打开餐盒,递给陈默。
         “我自己来吧。”
         他们不奢望的,他们看不到。
         “这段时间多亏你来照顾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scout。”
         “不麻烦,再说了,当时把你背回来的是我,照顾你的工作自然得轮到我身上。”他说,又笑了笑小声道:“其实趁着照顾你的闲暇我还可以偷偷懒的。”
         Scout阳光的简直不像是他的职业,在看到那柄狙击枪时,陈默便已经能够猜到他是一狙击手,不如说是一名很厉害的狙击手,但他却和一般的狙击手不同,他太过开朗,也太过热心,热心的不想他的职业,更不像一名萨卡兹。
         他后来告诉陈默,其实他以前也不是这样的,是有人改变了他,告诉他萨卡兹人并非天生就该冷酷无情,别人提起萨卡兹时也不该第一影响就是残暴,言而无信。
         他确实在努力改变自己在世人间的印象,陈默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萨卡兹,和在哥伦比亚,在龙门,在黑墙里见到的萨卡兹都不同的萨卡兹。
         有人……想要改变卡兹戴尔,她已经在这么做了,可她注定要失败。
         “我……很抱歉。”陈默拿着餐勺的手顿了顿。“你知道我是黑钢国际的安保人员,我对你的家乡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恶。”
         Scout没想到陈默会突然提起这个,但若是我们都不提起,就可以当做都没有发生过么,陈默从那些萨卡兹人的眼里看到了答案。
         答案是不会,你所犯下的恶行,不管是否出自你的意愿,都曾是你犯下的,是你人生的一部分。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只是觉得有点讽刺。”陈默说:“我被萨卡兹人救了,吃着来自萨卡兹人做的食物,躺在萨卡兹人的床上,但我做的,却是把这些都剥夺走。”
         陈默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还有资格来谈论良善这种东西,但他还认为自己是个人,还具有身为人的底线。
         “我保护的那批人,是将武器出售在卡兹戴尔的战争贩子,是给卡兹戴尔带来灾难的罪魁祸首之一。”
         Scout轻轻叹了口气,他看着陈默,陈默垂下头,他没能看到他的视线。
         “陈小哥。”他伸手拍了拍陈默的肩膀:“按照你的说法,你的确对卡兹戴尔犯下了罪行,我作为一名萨卡兹人应该痛恨你,也有理由来痛恨你,甚至杀了你。”
         “我不能这么做,一旦我这么做了,我就真的成为了你们印象中的那些萨卡兹,那些魔族佬。”他说:“每个人都犯过错,我们的出生更是从小就被定义为一种罪恶,但这些都不是我们能选的,我渴望卡兹戴尔能变得和哥伦比亚,莱塔尼亚一样强大,一样安定,我渴望每一个萨卡兹孩子都能享有母亲的怀抱和父亲的臂弯,这里的所有人都抱有和我相同想法,所以我们才会聚在一起,所以我才会救你,照顾你。”
         Scout缓缓收回手。
         “有人告诉我,错误是能被修正的,如今我也是如此坚信,我们可以犯错,但不能一辈子犯同一件错误。”
         “你想见见真正的卡兹戴尔么?小哥。”他脸上又挂起笑容,陈默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淡淡的笑容,在他有些许胡渣的脸上。
         “真正的卡兹戴尔?”
         “嗯,真正的卡兹戴尔,不像你们曾经听过的,见过的那样的卡兹戴尔,不一样的卡兹戴尔。”scout说:“我建议你先从卡兹戴尔语学起,你面前就有一个很好的老师。”
         “那就拜托你了,scout老师。”
         “先把饭吃完,吃完了我们再开始学。”他指了指陈默手中的餐盒:“享受食物该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情。”
         因为你还活着,还能感受到温度,感到满足,感到你还存在的价值。陈默知道享受食物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温饱足以让很多人付出一切,哪怕代价昂贵,有人一生都在追求着两个字眼。
         Scout是一名很好的语言老师,他幽默不失风趣的话很容易就能引发人的兴趣,他会很多语言,哥伦比亚,维多利亚,莱塔尼亚,即使是乌萨斯和炎国他都精通,这些语言似乎预示了他的一生,他该去过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事情,不然不该了解这么的语言和文化,他以前是一名萨卡兹雇佣兵,会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他说的那些话,我们可以犯错,但不能一辈子犯同一件错误,仿佛说的不是陈默,而是他自己,或者都有,他大概从陈默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自己的缩影,其实大部分像我们这样的人,在看和我们同一种职业的人都能从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缩影。
         陈默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个营地,而这个营地也不会欢迎像我这样来路不明的人造访。
         “你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但还远远没到可以随便乱逛的程度,回到你的病榻上,否则会有人把你扛回去。”
         陈默在营地的门口遇到了凯尔西女士,她的声音依然平静冷淡。
         “我只是想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哦,那么你看到了什么?”她问。
         “很多,多到让我觉得难以置信,我没想过萨卡兹人也会有这么平和的时候,即使他们看向我的目光依然带着可见的敌视,但他们并没有动手。”
         “你应该庆幸不是在夜晚,否则你绝对走不了这么远。”
         “我在夜晚走过很长的路,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黑暗。”陈默回答。
         “人永远是排斥黑暗的,你的以为不过是你的一种错觉,你在黑暗里迷失了前进的方向,什么也不会看到。”
         “凯尔西女士有兴趣和我讨论哲学吗?”
         “没有兴趣,我在说事实。”凯尔西冷漠的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但你很危险,你伪装在身上的躯壳让你自己都看不清自己是谁,别人就更不必说。”
         “您的意思是,我是个虚伪的人?”
         “是不是虚伪,你自己心里很明白。”
         “是的,我很明白。”
         “我应该去提醒一下scout,因为他的失职,才会让你出现在这个地方,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不要离开你的房间。”
         “但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好奇心。”陈默说,试图为自己找一个借口。
         “好奇心是求知欲的表现,但不该知道的求知欲会害死你自己。”
         “谨记您的话语,凯尔西女士。”
         陈默说着,转过身重新走进了房间。
         但人活着,总不愿意死去,雇佣兵的生活就像开在荒原贫瘠沙漠中的一朵花,沙漠不该有花,它没有雨水,没有土壤,种子落在上面也不会发芽。
         陈默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她,在他见到她的那一天。
         她从营地门口进来,即使是她的出现,光是那个身影就足以令人心底涌起一股别样的感情。
         是什么,希望又或者别的东西。
         陈默觉得她是有些天真的,就像沙漠中不该有花那样的天真,可他也不能否认她的天真的确是这片土地上稀缺的东西,他们相信她能给这片大地带来希望,即使后来连她自己都开始动摇。
         可很多人,像scout,像伊丽丝,都不能否认,她出生于卡兹戴尔,原本是最有希望来改变这个国家的人。
         自己就像是人潮中的一滴流水,在仰望天空星辰的同时,不免设想,天空中是否也有同样一条灿烂的星河,星河中闪烁的每一刻星辰都如我这般是一滴流水。
         我在期待,不免期待,期待中又难免迷失。
         她的确拥有让人避无可避的温柔和魅力,以至于陈默,无可避免的……或许是爱,或许是仰慕,也或许是留恋。
         陈默不清楚,但对他而言,她是一个特别的人。
         温柔而妩媚,偶尔会发呆,沉稳如她有时也会变得迷迷糊糊,会忽然走着走着撞到墙上,也会翻开书本垂着头挡着脸瞌睡。
         她仿佛永远都是那么忙碌,只会偶尔抽出空闲去做一些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
         她有一种天生的领袖气质,让人愿意为她前仆后继的赴死,但她却不愿意看到每一名战士白白丢失了自己的生命。
         她认为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价值和意义,即使他们还未找到。
         陈默脱下了黑钢国际的制服,失去了武器,像是一个囚犯却没有享受到囚犯应该有的待遇。
         “啊,你是?我记得你。”
         凯尔西女士曾明令禁止陈默离开房间,也曾禁止过自己去接触她,但陈默还是忍不住会在scout离开的时候偷跑出房间。
         陈默是一个病人,也是一个囚犯,但他是一个自由的囚犯。
         陈默大概忘不了自己见到她的那天,那兴许是一个错觉,可他却忘不了那个错觉,也忘不了那只手的温暖在触及自己满是鲜血握紧刀柄的手时,自己颤抖的手掌。
         但面对她,陈默想要戴上的面具每一次都会无功而返。
         “你的伤好一点了吗,我应该早点去看看你的。”
         温柔的声音和她整个人如出一辙
         哥伦比亚语,是的,哥伦比亚语,她的确是记得自己这个人。
         是什么样的心态,才会让一名萨卡兹对自己这种战争贩子说出这样关切的话,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在自己的心里蔓延,让自己变得真的像是十年前的孩子,局促的说不出一句话。
         陈默想叫出她的名字,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请不要紧张,我并没有恶意。”
         陈默深吸了一口气,那些想要掩饰的话在她的面前仿佛都像是哽咽在了喉咙,无法说出口。
         “我知道,是您救了我。”
         “你看起来恢复的很好,你是来特意找我的吗?”她似乎看出了陈默的想法。
         “我该怎么称呼您?”
         “特蕾西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这样称呼我,你呢?”
         “蛇……陈默。”
         “陈默?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呢,是炎国人?”
         “龙门。”
         “我记住了,陈默先生。”她说,又问:“那么,陈默先生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如果是想要离开这里,我会通知凯尔西,不会有人为难你。”
         “您要放我走?”
         “你不属于这里,我并没有理由要求你留下来不是吗?”
         说的那么平淡,那么理所当然,即使自己是一个战争贩子,即使自己对她的国家犯下过恶行。
         “但……”
         陈默想说自己所做下的一切,一如他对scout提起时,可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勇气对她这么说,也没有勇气将重复过一遍的话语在重复出来。
         他退缩了,胆怯了,怕自己说出来之后会导致她对自己的恶感,可自己为什么要害怕呢。
         陈默才发现,她脸上淡淡的笑容是如此的刺眼,仿佛要刺激自己的内心,照亮自己心里那片最深的黑暗。
         即使……她是一名萨卡兹,一名纤细的萨卡兹。
         “殿下……请您原谅我的失职,殿下。”scout这才姗姗来迟,殿下这两个字让陈默怔了怔,殿下?
         特蕾西娅,卡兹戴尔王位的真正继承人,也是掀起这场战争的其中一方。
         “scout,是你,原来是你负责照顾陈默吗?”
         “殿下已经知道了。”scout恭敬的回答,但话语里却没有谦卑,更多的是一种憧憬与渴望,一如神前的信徒。
         “希望陈……他没有冒犯您,请您宽恕他的无礼。”
         “无妨的,scout,辛苦你了。”
         “我的荣幸,殿下。”
         “我已经答应这位陈默先生了,他随时可以离开这里。”
         “可是……殿下,凯尔西女士那边……”
         “没关系的,我会去告诉凯尔西勋爵。”
         “遵命。”
         回来之后,scout对陈默今天的行为好一通抱怨,我听着他的抱怨,脑海里却在想另一件事,他在想特蕾西娅这个名字,以及殿下两个字的含义。
         “所以,陈小哥今天特意去偶遇殿下,是想要离开了?”
         Scout抱怨完后,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他并不傻,不如说这个世界上其实很少有那种真正的傻子。
         “凯尔西女士会愿意放我走吗?”
         Scout会被安排在陈默身边,一方面是照顾,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监视和软禁。
         “小哥你本来也是黑钢的干员嘛。”scout这才像是终于回忆起了陈默的身份:“但你知不知自己今天的行为很危险,很有可能会被当场格杀,辛亏当时没人跟在殿下身边。”
         “你们殿下身边难道就没有安排人保护她吗?”
         “保护,小哥你觉得狮子需要兔子来保护它么?凯尔西女士曾试图这么做过,但殿下说不必专门安排人来保护她的安全,她希望能把保护她的人派到更需要他们的地方,哪怕只能多挽救一条战士的性命,战士不该被束缚在不必要的位置。”
         “特蕾西娅殿下在你们眼里似乎很重要?”陈默问。
         “重要?”scout轻轻笑了笑,他的目光转眼看了看自己放在椅子旁的武器:“不仅仅是重要,陈小哥,你大概不会明白那种感觉,原本对我来说,梦想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东西,我们萨卡兹人一生都活在混乱和死亡中,只因我们是萨卡兹,所以我们铁石心肠?所以我们猪狗不如?”
         他握紧了自己的手指。
         “可我们是很脆弱的,我们的泪水会流进沙土,种子不会在哪里发芽。”他仰起头,陈默看到他的眼睛,眼睛闪烁着某种莫名的光:
         “但殿下说,他想这片大地上的居民不在只为了离别和失去哭泣,她不想我们的夜空被心碎和空虚塞满,她想让别人提起萨卡兹时不在只想到残暴和冷血,她想每一个萨卡兹孩子都能在母亲的怀抱和父亲的臂弯里无忧无虑的长大,我们不该天生就冷酷无情,只因为我们也是人,我们也会痛,我们也有属于我们的家,有我们爱的人,有我们想要保护的东西。”
         “殿下说,她要结束这场战争,结束萨卡兹几百年来既定的命运,萨卡兹的未来不该是一片荒芜。”
         他说完,轻轻低下头。
         “我不知道殿下说的未来还有多遥远,但我仿佛能看到希望,你知道吗,在卡兹戴尔希望并不是一个美好的词汇,我们卡兹戴尔不流行希望,我们只想要我们能看得到的,摸得到的东西,食物,金钱,篝火……战争,厮杀,血,而不是希望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说:“但我们需要它,真正看到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自己真的需要他,卡兹戴尔需要希望,需要殿下来带领我们。”
         “这条路很艰难,可能会无比的艰难,也可能我会等不到看到他的那天,但没关系,陈小哥,你说你在龙门长大,从哥伦比亚来,那么你一定见过龙门和哥伦比亚的世界,我也见过,繁华安定的景象让我羡慕,羡慕到希望有一天我们卡兹戴尔也能成为和它们一样的地方。”
         “每个孩子都有书读,每个家庭的晚餐都有富足的食物,有篝火,有新衣,男人不必为了生活拿起武器去成为雇佣兵为人卖命,女人也不必担惊受怕却等来一笔不算丰厚的抚恤。”
         “我以前连想起这些的勇气都没有。”scout的声音低了很多:“可殿下让我看到这一切,让我看到卡兹戴尔的未来,所以我追随着殿下,我愿意用我这条烂命去换卡兹戴尔的未来,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我觉得很值,以前我没这么做,是因为我没能看到,但我看到了,我就得这么做,我会拿起我的武器,为这个国家为殿下付出我能付出的一切。”
         很久以后,w评价scout是一个卡兹戴尔的英雄胚子,陈默不这样认为,因为他觉得scout很早以前就是一名真正的英雄,从他在那个夜晚听到这个男人对自己倾诉衷肠时,他就明白了。
         但陈默却无法来否认他的话,即使龙门,哥伦比亚并不如scout所想的那般美好,他只是看到了他们的一部分,但我们大多数人都只能看到一部分,并不是我们看不到,而是我们不愿意去看。
         卡兹戴尔的雇佣兵们一生都活在战场里,藏进倒塌的建筑废墟间升腾的烟雾之间,他们的一生一文不值,他们存在的价值只是一份名单上的糖果,越值钱的佣兵越强,越强的佣兵越该死,越该死的佣兵如果死不了就会更强,也更值钱,他们活着的价值仿佛就是为了他们那颗头所能代表的金钱。
         直到,特蕾西娅的出现。
         给了他们一个不同的方向,认可了他们,向他们展示了一份与众不同的未来,他们或许曾幻想过,遥不可及的幻想,但现在,有人将幻想放在了他们眼前。
         逐火之蛾必死无疑。
         “你是个英雄,scout。”陈默说。
         “我不是英雄,英雄这个词语应该留给更伟大的人,陈默小哥,我只是个平凡的萨卡兹人,我也只想做个平凡的萨卡兹人。”他说,笑了笑,笑容缓缓消失在嘴角:“可我拿起了武器,我杀了别人,因为我想活下去,单纯活下去,可活下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我犯下过很多的错误,我不会逃避,我会赎罪,如果我可以的话,我想偿还我的这些罪孽。”
         “不好意思,和你说了这么多奇怪的话。”scout轻轻地吸了口气:“兴许是太久没遇到这么谈的来的人了吧,话说多了一些。”
         Scout说:
         “殿下已经同意你离开了,凯尔西女士兴许会反对,但殿下决定的事情,凯尔西女士是不会让殿下为难的,陈小哥准备什么时候走?你的武器和装备现在放在我这里,如果你想要尽快离开,我会给你带过来,最近的城市离这里不是很远,我们会负责把你送过去。”
         “scout,我想留下来。”
         “你要留下来?”
         “我想要看看你说的那种未来。”陈默说:“我没见过,我想看看。”
         “你要加入我们?但你……你不是萨卡兹人。”
         “凯尔西女士也不是萨卡兹人。”陈默回答:“我暂时并没有加入你们的想法,就像你说的,我不是萨卡兹人。”
         “你会被当成间谍的,陈小哥。”
         “你见过有我这么蠢的间谍?Scout,不会的,起码凯尔西女士不会把我当成间谍,就和以前一样,我是一个俘虏,一个囚犯,我想留在你们这里。”
         凯尔西女士比我想的要来的早。
         天光还没亮的时,她就推开了这间病房的大门,卧室的灯光照亮了昏暗的房间,卡兹戴尔有比龙门和哥伦比亚更灿烂的星空,即使这片星空是用荒芜换来的。
         “您来的很早,凯尔西女士。”
         她的打扮一如陈默前天所见到的那样,一名医生,一名看上去像模像样的医生,可医生的打扮实际上和研究员并差不了多少,两者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职业。
         “你似乎知道我要来?”
         “我昨天遇见了殿下,特蕾西娅殿下。”陈默:“我知道scout会向您汇报。”
         “理由是什么?”
         “幻觉,错觉,您是医生,您应该有比我更合理的解释方式。”
         “一种常见的精神症状,属于感知障碍,在没有外界客观刺激下感觉器官所引发的一种知觉体验。”凯尔西冷声回答。
         “您果然是一名医生。”
         “医生救不了寻死的病人,也救不了一个自欺欺人的患者,scout说你想留下来,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个想法?”
         “scout和我说了很多关于卡兹戴尔的事情,但这不是让我改变主意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
         “特蕾西娅殿下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她让卡兹戴尔看到了希望,但凯尔西医生您知道,没有结果的希望是有毒的,您是医生,可您能解开这种毒么?”
         “没有医生会在没有尝试过之前,随意的就定下结论。”凯尔西回答。
         “您在尝试?”
         “我曾尝试过挽救这片病入膏肓的土地,我的尝试没有等到它应该有的结果,这片大地上滋生了腐烂,毒瘤,衰败,死亡,没有那种特效药能挽救它。”
         “没有医生会看着病人死在自己面前而无动于衷。”陈默说。
         “你要留下来?”
         “要。”
         “可以,但你的行动会受到限制,并且……禁止你在接触殿下,如果你能遵守,我可以同意你留下来,而不是把你关进牢里。”
         “我不能遵守。”陈默摇头:“我不能确定我能忍住不去接触那个人,但我也知道凯尔西医生您不会杀了我,因为我还有存在的价值,您不如您表面上的那样果决狠辣,您和我一样,都是一个虚伪的人,不过我的虚伪是为了掩饰我的丑恶,而您掩饰的,是您的良善。”
         “你在让我做选择?”
         “选择是双向的。”陈默说:“尊重也是如此,我是俘虏,您是医生,我尊重您,但您不必要来尊重我,我可以理解。”
         “陈默……很好,但愿你今后还能记住你今天的言行。”
         “谨记。”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记住多少今天这般的言行,人是一种很容易轻易改变的生物,更不必说是像我这样的人。
         但我又一次遇到了殿下。
         小塔:萨卡兹人很渴望篝火,篝火中能看到他们一双双映照火焰的脸庞,这个国家很落后,落后而贫穷,他们的贫穷导致了他们的混乱,多少在卡兹戴尔大地上称王称霸的领主,多少?多如草芥。
         贵族的压榨,连连的战乱,同胞间的相互厮杀,仿佛不知疲倦的在这片土地上演着,没有人想过来结束这一切,至少在她出现之前,没有人想过。
         特蕾西娅坐在篝火前,摇曳的火光照亮了那头粉色的长发,头顶尖锐的犄角似乎在火焰的温暖下渐渐软化。
         她的身影那么纤细,却又仿佛如此高大,高大的让人仰望,仰望并追随她的背影,前赴后继。
         歌声中的她是如此温柔,象征了火焰中的精灵,走进这个世间,于是给这个冰冷的世界带来了一丝温暖。
         那是一首陈默从来没有听过的歌曲,伴随着特蕾西娅轻柔的嗓音缓缓流入陈默的耳中,歌声似乎孕含了某种希望,某种说不真切的东西。
         人们在歌声中放下了刀剑,聚在一起,互为兄弟,花光蔓延,星火飘散,卡兹戴尔的荒原似乎迎来了黑夜的黎明。
         “陈默先生,你没走么?”
         起身离开的特蕾西娅注意到了站在篝火外的陈默,她意外的停下脚步对陈默问。
         “我留下来了,殿下。”
         “留下来了?嗯,凯尔西勋爵有对我提起过这件事,抱歉我太忙了,一时没有想起来。”她说,又问:“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我听到了歌声,恕我冒昧,殿下。”
         “你不用称呼我为殿下,你不是卡兹戴尔人,称呼我为特蕾西娅就好。”
         她的笑容明媚的就像正午时分的阳光。
         “殿下您和别的贵族不同?”我问。“您总是一个人,我没见过有那位贵族和领主会屈身于一群平民和战士间,并为他们演奏,殿下,您不在意您的身份。”
         “凯尔西和你说过同样的话,陈默先生。”特蕾西娅回过头,看了看身后那处篝火,围拢在篝火面前的人群,大人,孩子,战士,女人,这片营地里不单纯只有萨卡兹佣兵。
         “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么?”
         “您是怎么回答的?”
         “我也是一名萨卡兹,我和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便是我出生于王庭,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能比他们更高贵,因为我们身体里流着同一种血,会悲伤会欢笑,会失落也会痛。”她说:“如果说我出生于王庭,那她们就是我的责任,我有义务带领他们去获得更好的生活。”
         她的温柔不仅仅是对像陈默这样的人,她的温柔包含了他所能见到的一切,人们在这片大地上繁衍生息,春去冬来,生命不息,万物复苏,即使是卡兹戴尔也该拥有属于她自己的未来。
         她渴望萨卡兹人能得到世间的包容,所以她尽力去包容他人,她渴望萨卡兹人能得到了解,所以她也尝试理解别人,她并不惧怕战争,但她并不渴望战争。
         陈默不知道该如何来评价这种理想,它在陈默看来是如此虚妄,但或许也正因如此,正因为我们都觉得虚妄,觉得不现实,而她将它拿了起来,才会在我们面前变得如此耀眼。
         “可并非所有人都会愿意相信您的,殿下。”
         人都有贪欲,也有各自忌惮在乎的东西,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而搭上一切,就如scout说的,人们只在乎,也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东西,摸得到,看得到,拿的到的东西,希望,它太遥远,我不愿意为了一个希望赔上一切。
         “正因如此我才要去做啊,不做就永远也无法做到不是吗?陈默先生,故步不前是看不到希望的,卡兹戴尔已经等待的够久了。”
         “即使会掀起战争,据我所知,卡兹戴尔的战争已经开始了,您现在在这里,各地的领主都在收拢麾下的佣兵团,我能预想到今后的卡兹戴尔会经历一场漫长的战火。”
         “我并不愿意掀起战争。”特蕾西娅说:“我不愿意任何一个人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他们宝贵的生命,可如果这是必要的,如果我们无法避免,我不会去逃避,即使我会因此成为一个罪人,我想,我已经有了这个准备。”
         “失败呢,您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失败吗?”
         “我当然想过,陈默先生。”她轻轻地笑道,转过身,天际的黎明刚刚破晓,她回过头,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她伸手按下纷乱的发丝。
         “我当然想过我会失败,可这如果就是卡兹戴尔的命运,我会去反抗它,就算我做不到,也会有人继续下去。”
         陈默后来又被凯尔西狠狠的警告了一顿,警告陈默不要在接近殿下,但自己这种人很明显不是一两句警告就能制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