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杀你,特雷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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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摄政王一侧分庭抗礼的过程中,选择了特蕾西娅的领主和贵族们与特蕾西娅一道组成了联合议会,由特蕾西娅出任议会议长,议会与巴别塔不同,巴别塔是仅属于特蕾西娅与其追随者的势力,而议会才是支撑这场内战的关键。
因为特雷西斯毕竟不是萨卡兹正统意义上的君王,他永远无法掩盖这个身份,而他谋权篡位的举止,也注定他的统治不会得到所有萨卡兹人的认可,除非萨卡兹只剩下他一个继任者,否则为了权位之争带来的利益和权利必将驱使着贵族和领主们争相投注,王权的更替会将卡兹戴尔拖入一个又一个纷乱的旋涡和阴谋中。
作为普通护卫一员的陈默没有资格参与到接下来特蕾西娅与其高层与当地领主的会谈中,他与大多数护卫一样,被安排守卫替换了领主公邸原本的护卫,好在这种安保程序工作对黑钢干员而言并不陌生。
白天的那场演讲依然回荡在陈默的心里,但平静下来之后,反而没有了太多的震撼,只是感叹,感叹于特蕾西娅在卡兹戴尔人民心目中非凡的地位。
22:32分
会谈结束,陈默看向公邸大厅的门口,特蕾西娅和凯尔希的身影出现在那里,她们身边陪同着当地的城主,一个身材不算高大但看起来健壮的萨卡兹中年人,他落后半步跟随在特蕾西娅身后,身旁是阿斯卡纶。
特蕾西娅站在最前方,告别的话语简短而平常,城主做出了挽留,但特蕾西娅似乎拒绝了,于是城市露出了略带遗憾的表情。
护卫队尾随着离开城主公邸的特蕾西娅众人登车,陈默坐在车厢上,他回过头,城主还站在门口,目光尾随着远去的车辆,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他都没有选择离开。
这时的陈默才终于明确的意识到了,看上去温和亲切的特蕾西娅实际上她的地位是有多么高贵,至少在卡兹戴尔是如此。
陈默对于领主和贵族向来没有任何好感,不如说正是因为领主和贵族离他太远而在他原本固有的印象中,这群人大多算不上什么好人,所以才没有任何明显的感触,只是潜意识中并不认同他们。
哥伦比亚没有多少贵族和领主,而黑钢国际的训练和陈默从小到大的经历中,也没有和这群人有过太过近距离的接触。
车队一路驶出城镇,迈上荒野。
苍白的车灯刺破了浓郁的黑暗,车厢不时在崎岖的道路颠簸震动,引擎的轰鸣声是夜晚里唯一能真切听到的声音。
一路平静,直到回到灯火尚未熄灭的萨卡兹营地,又从汽车上下来,陈默也没能和特蕾西娅说上任何一句话。
她在凯尔希和博士的陪同下,走上了台阶,回过头时,她的目光望向护卫车队的方向,仿佛在寻找什么,最终停留在陈默的身上,陈默觉得是这样,于是他点了点头。
特蕾西娅走进了大门。
似乎真像是她所说的,只是希望陈默去看看,而如今的陈默也终究没有了小时候那些多余的心思。
他取下重刀,在没有引起任何一名护卫的注视下,悄然的走进了黑暗,回到了属于他和scout那间小小的宿舍内。
房间的灯打开。
Scout没有在房间内,兴许是又在执行什么任务,他从来不和陈默谈起他的任务,大概是因为在他看来并不重要,陈默也不会问起scout具体在做什么。
无非是杀人,侦查,巡逻,像他们这样的人,又能做什么。
平淡的生活只能存在于疲惫的梦里。
萨卡兹营地内没有危机,但营地外觊觎的目光却从来没有消退。
陈默脱下了那身护卫的制服,他还没想好该还到那里,重刀被放到了属于它的角落,路途的沙尘和泥土让陈默在卸下了今天的疲倦后钻进了浴室。
冰冷的凉水打在脸上,水渍顺着脸庞滑落,身体上交错深浅的伤痕让人觉得可怖,陈默记得每一道伤痕的由来,却不记得这些伤痕的主人。
镜子里倒映的那个人会忽然让人觉得有点陌生,陈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长出的胡渣,触感带着坚硬和密集。
他长大了,尽管没能在他预想中的龙门,尽管现在依然在流浪,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确实长大了,不再是过去那个稚嫩幼小的孩子。
但很多事都没法再去改变,但很多事都已经快要成为了模糊的回忆。
他都没有再见过。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再返回那座城市,塔露拉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从那个稚嫩年幼的孩子成为了漂亮的女孩。
她小时候就很漂亮。
她离开孤儿院了吗?
她交到了新的朋友了吗?
她还会不会记得我呢?
……塔露拉。
陈默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繁复的思绪赶出大脑,出门后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他不会将自己的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那换不来什么,如果只是没有意义安慰,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那种东西,他是个很实在的人。
Scout已经回来了,他正在打量着陈默放在床上的那身制服,浴室的门打开后,他将目光望了过来。
“回来了。”陈默问。
“这身制服,你出去过了?”scout反问,他不可能认不住这身制服的由来。
脖颈上挂着浴巾的陈默点了点头。
“我去看了殿下的演讲。”
“怎么说?”
“很难形容,你说的没错,scout,有一天殿下或许真能改变你们的国家。”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认为的。”scout走过来,半带惊讶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陈默:“但让我意外的是阿斯卡纶居然没对你做什么,我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阿斯卡纶,一个陌生的名字。
“阿斯卡纶是谁?”
“啊,你没见过,那你想想,殿下的身边是不是站着一个特别冷漠的女人,她就是阿斯卡纶,她负责殿下的安全。”
“你看起有些怕她。”
“没有人不怕她。”scout说:“不要小看阿斯卡纶,她可以轻易取下你的头颅,我是说如果她想,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很强?”
“很强,但她不是敌人,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会庆幸她是和我们站在一起的,否则她恐怕会成为我们的噩梦。”
这么可怕,陈默想起那个站在殿下身旁的女人,除了冷漠一点眼神冰冷尖锐外,陈默倒看不出她有多恐怖,但scout看起来一副敬畏和庆幸的样子,让陈默开始产生了怀疑。
“你让我有点不安,scout。”陈默瞟了一眼床上的制服。“我不是怕,我只是觉得没有事先通知过她有些失礼,你不要多想。”
“别担心,陈小哥。”scout拍了拍陈默的肩膀:“既然你能够站在这里,说明阿斯卡纶默许了你的行为,她不是那种会在事后找人算账的人。”
“真的。”陈默不太确定。
“我没必要骗你。”scout收回手:“一般情况下阿斯卡纶不会参与除了殿下安全外的任何事务。”
“那这身制服,我该怎么处理?”陈默问,看向床上的制服,又看向scout。
除了凯尔希之外,他似乎又多了一个麻烦。
“交给我吧。”scout很讲义气,走到床边拿起那套制服。
“谢了,scout,我欠你一次。”
“那你可别忘了还。”他半开玩笑的说着,拿起制服走出门外。
后来scout问起陈默看完殿下演讲后的感想,这让陈默不免想到了观后感,他有很多观后感可以写,可那些东西写出来只是又在若隐若现的赞颂某个人的功绩和伟大,陈默不否认殿下的功绩,但对于他而言,这场演讲恐怕不过是再一次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和殿下之间的差距,以及特蕾西娅理想的遥远和渺茫。
萨卡兹营地夜凌晨4点
这个时间点的萨卡兹营地大多已经陷入了沉睡,除了少部分坚守岗位的战士和工作人员外,萨卡兹的灯光已然熄灭。
和博士的相遇现在想起来还让人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很少有人会在深夜时分在食堂活动,除非是因为饥饿而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的人,或者因为思绪而无法入睡的人。
陈默属于前者,但在等待泡面的过程中,他属于后者。
食堂的灯光已经熄灭,只留下一盏,下面坐着陈默和他桌前孤零零的军用速食。
陈默不属于萨卡兹营地的正式成员,可拖了scout的福,他很幸运的能在营地内属于巴别塔成员的食堂内就餐,尽管这个时间点工作人员不可能再来准备夜宵,他也没有开小灶的权利。
博士的脚步很轻,这个身材不算高大的男人来的时候让人感觉像是一个在黑暗里四处游荡的幽灵,尤其是当他的身影都笼罩在大衣和兜帽下很容易让人不联想起可疑两个字。
他先是走到关闭的窗口前,手里提着什么,陈默没有吭声,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他又走到饮水机前方,于是陈默看到他熟练的撕开了自己手里提着的速食袋放在大腿上,并拿起饮水机下的纸杯接了一杯沸腾的热水。
陈默仿佛已经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他的做法果然没有令陈默失望,他伸手抓起速食袋中的食物放进口里,同时饮下了纸杯中的热水。
兜帽下露出的半张脸能看到他鼓起的双颊,但他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在等待着速食在口腔中加热,然后再慢慢的吞下,不断地重复这一过程。
这是什么无聊和新奇的吃法,偏偏要选在凌晨四点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
陈默愣愣的看着坐在饮水机前的博士,视线缓缓转到自己桌前已经快要泡好的速食上,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产生了动摇。
因为那个安静的坐在昏暗的光线中的男人,他的背影看上去竟然让人觉得有些可怜和孤独,可他却是这片营地里屈指可数的几人之一,可他在萨卡兹人口中的风评让人敬畏又带着淡淡的恐惧和疏远。
陈默可以肯定,在这个距离下,即使没有武器他也有无数种方法杀死眼前这个可疑的男人,但他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他只是忽然诞生出了这个念头。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拿起自己桌前泡好的速食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