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在一部分萨卡兹领主和贵族的刻意推动和默许下,陈默被人称为萨卡兹的屠夫。
他很喜欢这个带着血腥和残酷的新称呼,因为再没有任何一个称谓能让他感到如此欣喜,他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一个从事这个行业的刽子手,不是因为他冷血,而是因为他知道,他做的是正确的。
也许正确不一定是正义,但正义这个词语太过奢侈,陈默不去追求那么奢侈的东西。
人们都不会问我原因,他们只会看我做了什么,因为我做的事不满足他们的心意,所以我就成了恶人。
但我不在乎。
因此我也没有要为自己解释的必要,毕竟我不是领导者,不必被所有人理解和认同。
坏人会做坏事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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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从身后笼罩,一只手从身旁伸出,手上提着的是泡好的速食。
博士微微仰起头,注意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影。
他没有伸手去接。
他的手中还握着一小块食物,身旁的椅子上放着纸杯。
他的眼睛遮蔽在兜帽的阴影内,在食堂黯淡的光线下,陈默看不到他的视线和表情,但很明显他在看着自己的方向,略作停顿。
“doctor?”陈默,又问:“要吗?”
“不了,谢谢。”兜帽下传出的中性声音带着些低沉和沙哑,很平常,他将手上那小块食物重新放回袋子。
“我见过你,抱歉,我还没问你的名字。”
“陈默。”陈默收回手,他指了指博士身旁的空座:“我能坐这里吗?”
“你随意。”
“谢谢。”陈默做到博士身旁,这时他侧过头近距离打量这个穿着黑色大衣戴着兜帽的男人才发现他真的很普通,除了看不到相貌外,并没有什么特殊。
博士是个很安静的人,通常情况下,你如果不和他提起话题,他也不会对你说什么,他只会保持他原本的行为。
于是即使陈默坐在博士身旁,他依然仿若无人的继续他刚才有些新奇的吃法,并没有因此而觉得有任何尴尬和不适。
他的生活称的上有些单调,单调的好似一台已经提前设好了程序的机械,他按着既定的程序行走,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喜不喜欢或者愿不愿意,也很少有人来问起他的意见。
他也像是并不想选择,因为有人希望他这么做,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咀嚼声一直在身旁响起,他不时会拿起沸腾的热水杯灌进口腔中,然后是些许等待。在并不繁忙的时候采取这种吃法,让陈默不由有些怀疑他或许只是觉得这样做很有意思。
虽然没有意义,但很有意思,就像是将泡面捏碎后再吃,又或者夏天坐在风扇面前张大着嘴巴听着自己变形的怪声。
虽然都没有意义,可在孩子的眼里,这样做的确很有意思,但在成人的世界里,会这样做的人却会被称之为怪异和些许孤僻。
他们就这样并排座在一起,在食堂安静昏暗的灯光下,吃着彼此手中谈不上多美味的速热食品,偶尔发出咀嚼的声音,没有过多的交谈,不久后的萨卡兹屠夫和巴别塔恶灵,现在的他们甚至不算是朋友。
可陈默却忍不住去想,博士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因为这个神秘的男人似乎并不受萨卡兹营地的待见,因为scout和凯尔希的平常对话没怎么提起过他,可在特蕾西娅和凯尔希的身旁却时常能看到这个人的身影。
他很重要,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陈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袭击后满目疮痍的营地,人们的哭泣,惨叫,升起的硝烟和尚未干涸的血迹,在焚烧了亲人和战友的尸体后,营地上空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哀愁与悲伤。
那天的天空是铅灰色的,铅灰色的天空下着小雨。
他就这么站在特蕾西娅的身旁,看上去并不明显,只是当那双平淡冷静的的目光往过来时,薄薄的雨幕中令陈默感到了一种说不清的认同和熟悉以及隐隐的排斥,比起在孤儿院遇到塔露拉时她透过门缝望过来的眼神还要强烈。
可这一次再见后,陈默却没了那种复杂的感觉。
博士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当有人坐在你旁边直直的注视你时,很难不被察觉和注意。
“有事?”
“我是在好奇。”
“好奇什么?”博士问。
“为什么要采取那种吃法。”陈默直言不讳。
博士顿了顿,兜帽微微下移,看着自己手里的速食袋,沉默了一小会。
“觉得这种行为很怪异,我是个很奇怪的人?”
“我不否认。”
“个人的小兴趣罢了。”博士淡淡的说。“我进来时就注意到你了,但我没想到你会过来。”
他的话语带着询问。
“我现在暂时和scout住在同一间宿舍。”陈默说。
“scout……”他放在速食袋上的手指短短的停留了一下,重新伸进袋子里拿出一块新的干饼:“你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scout那天的反应很奇怪,而且殿下找到我的时候,她看上去有些沮丧。”
“特蕾西娅曾经最抗拒轨迹和阴谋,她会沮丧是正常的,但她没那么脆弱。”
博士话语里说的是曾经。
陈默像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特蕾西娅那天会说出那些话。
她说:我明明知道有些事为什么会发生,我却不能去改变和阻止它……我其实是一个卑鄙的人。
“她没有阻止你,如果不是她默许了你的行为,你不可能会有下达命令的权利,特蕾西娅很信任你。”
“她是一位仁慈和善良的君主,一直都是。”博士说。“她不应该泯灭在卡兹戴尔王权的倾轧和争斗里。”
“这就是你的目的?”陈默问。
“这是这里所有人共同的目的,不论是因为她的身份别有企图的,还是因为她的理想和人格魅力选择追随她的,他们都是如此。”
“值得吗?明明是因为特蕾西娅的默许,可背负上罪恶和诋毁被人恐惧和排斥的人却是你。”陈默忽然问。
“他们都知道你的权利来自于谁。”
“但他们都不会去想,去揣测这个他们不愿意去深思的答案。”博士转过头,兜帽下的目光看向陈默。“下达命令的人的确是我。”
“所以你就成了最好的罪魁祸首。”
博士没有回答,过了几秒,他的声音响起。
“我不知是否值得。”他没有再去看陈默,呆呆的看着前方的黑暗,平静的说:“就像你说的,特蕾西娅信任我,比起看着特蕾西娅走向失败,我更不愿意看到这个结局,而且现在的我没有选择。”
他的确没有更多的选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由来,被从石棺唤醒后,他就成为了巴别塔的博士,他已经为了这个目的奋斗了许多年。
因为别人希望他能做到,所以他开始这么做,但他却不知道卡兹戴尔是不是他的家,他没有家,也没有归宿。
只是个流浪的异乡客。
“不否认?”
“为什么要否认?”他反问:“你觉得我的所作所为的是错的。”
“我不知道。”陈默也没有再去看博士,而是看着前方,一片黑暗:“但我知道,如果将来有一天特蕾西娅成功了,你这样的人会成为众矢之的,卡兹戴尔没有你的容身之处,特蕾西娅也许不会这么做,但她保不下你,因为她的仁慈不仅是对你一人,你最好的结局就是被赶出卡兹戴尔,除了少数几个人,没人会记得你做了什么,因此感谢你。”
博士没有否认。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我不是你,doctor……”陈默说:“我不认为自己能做的比你更好,殿下有她的理想,但恶事总要有人做才行。”
“你说的没错。”
“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scout,营地被袭击那天他告诉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