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下城区致辉路
接触猎狐犬的第一个夜晚并不能安眠,不如说,从很早以前开始,陈默就没能睡过一个好觉。
春季的天光总是亮的要晚些,陈默起来时,猎狐犬刚刚从门外进来。
看到起来的陈默他抬起手里的袋子晃了晃。
“早。”他笑着打招呼。
“早。”
“过来吃早点。”
他将买好的早点放在茶几上,对着陈默说道,自顾自的坐下,打开手里装作食物的袋子。
“买的不少。”陈默说。
“还行吧,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所以都买了一点,别愣着啊。”
他们坐在客厅里吃起早餐,猎狐犬的确买了很多东西,皮蛋粥,叉烧,菠萝包,蛋挞,粉肠……陈默有一种他将早茶点摊搬过来的想法,当然不过是一种夸张的说法。
猎狐犬正一个个的拆着餐盒。
似乎为了印证自己的好心情,背后的尾巴左右来回摆动,迫不及待的将餐盒里的蛋挞塞进嘴里。
“买这么多,吃的完吗?”陈默坐在他旁边,接过他递过来的热粥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伴随着香甜的划过吼间,驱散了早晨时分的些许倦意。
“这不是还有你。”猎狐犬看了陈默一眼。
“你高估我了。”
“但我看你昨晚很能吃,怎么,是不是好久没有再尝过所以没能忍住,我估计了一下你的饭量才特意买了这么多的。”他说:“赶紧,今天我们还有的忙。”
“也就是说……”
“顺便接了一个任务。”猎狐犬顺口回答,腮帮鼓动,话语声变得有些模糊。
陈默没有多问,该说的他做晚已经说的很清楚的,他和猎狐犬算不上熟识,猎狐犬有着他的目的,陈默和他的交集也顶多建立在目前两人都暂时能相安无事的状态上,前提是他没有不识趣的挡陈默的路。
他们还不是敌人,至少现在还不是,当然也算不上朋友,哪怕猎狐犬现在这幅随和的态度,但陈默又了解眼前的这个人多少呢。
他是近卫局的人,他很清楚陈默和他以及他背后的主人那种莫名的关系,况且猎狐犬说的很清楚,他是带着监视的目的所以才和陈默同出一室。
“你昨天喝醉了,没想到今天起的这么早。”
陈默转移话题,他没有半点客气的拿过桌上的食物,包装上印着徐记的字样,兴许是某个早茶点,猎狐犬比陈默要熟悉的多。
“我酒量不是太好,你也看到了。”
“对我这么放心?”
“这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猎狐犬无所谓的说:“难道你还能把我一个人留在哪儿,你过意的去吗,蛇,好歹我们现在也算是搭档。”
陈默怂了怂肩,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不过,谢了。”猎狐犬笑着说:“昨天是你把我背回来的吧。”
“不谢。”
沉默了两秒,他又问:“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如果你是指抱怨近卫局的话,你说了不少。”
“这样啊。”他轻呼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还没问过你叫什么?”
“我姓苏,苏醒的苏,至于名字,你叫我猎狐犬就行了。”猎狐犬回答。“名字不也是一个代号不是吗?比起名字我还是更中意猎狐犬这个称呼。”
“是吗。”
他是一个挺奇怪的人,奇怪的能对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表现的太过亲和,也可能只是他的伪装,可这种亲和的态度不似做假,很容易就能引起人对他的好感,又何况是长久住在一起。
可陈默知道,自己和眼前这个人终究是两种不同的人。
早饭的时间的过得太快。
陈默带上了武器,三月份的龙门还是有些微寒,出门得加一件外套,猎狐犬换了一身米色的大衣,大衣下那副平常的打扮。
他关上了门。
“天气真好……”
天台上猎狐犬深吸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两手展开,身后惹眼的尾巴摇来摇去,龙门天空的蔚蓝色,阳光还没升起,天穹上稀薄的云层,一望无际的蔚蓝色。
城市渐渐醒来,龙门夜晚的繁华被清晨的寂静所取代,而再过不久就将更加喧嚣。
陈默的车被留在了楼下的车库里。
猎狐犬有一辆黑色的箱型车,现在他们正坐在车里。
“你刚才说的任务是什么?”
“龙门的地下帮派你知道多少。”
猎狐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我忘了你刚回来不久,我和你讲一讲吧。”
“龙门的地下派系堂口很多,大大小小,但主要也就属于那几个,比如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和盛昌的地盘,他们主要收入来源包括赌博,走私,高利贷,房地产,总之五花八门,但全都和非法两个词有关。”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下城区现在流行着一种代号【冰块】的新型精神致幻药剂,也就是常说的**,近卫局查到的线索怀疑与和盛昌有联系,我们的人尝试和对方接触,但卧底一直没找到机会,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近卫局无法下手,否则搞出个乌龙,大家都不好收场。”猎狐犬说,又叹了口气:
“不过要我说,以如今近卫局的状态,恐怕也很难再采取行动了吧,龙门下城区的帮会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有的甚至在近卫局建立之前就已经存在,而近卫局内和他们有所牵扯的人也不少,上面的人都想着安于现状,大家相安无事,一起发财。”
猎狐犬说的有些无奈,但陈默很能理解猎狐犬的这句话。
他对近卫局并不了解,但他却了解很多和龙门相似的大型移动城市,都是一样的繁华,都是一样的盘根错节,近卫局和地下黑帮们相安无事。
没有那座城市能真正的光鲜,繁华的表面下隐藏着太多的阴暗,但无疑人就是如此,更何况是由更多人汇聚出来的城市。
物欲横流。
这片大地上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
“你别告诉我要我去做卧底。”陈默明知故问。
猎狐犬诧异的看了陈默一眼。
“你怎么会这么想,卧底大都是受过专业训练,对龙门本地势力了如指掌,最重要的是要普通,长期潜伏,你觉得自己那一项合格了。”猎狐犬说:“你要想做和盛昌的卧底,起码五六年前就该被派出来,你这样的人,一看就很可疑好不好。”
“也就是说你们确实派了人出去。”
“是啊,和盛昌这个线索也是来源于他,不过是谁我不能向你透露。”
“没关系,我能理解。”
“那就好。”猎狐犬点了点头。“虽然以你的情况做不了卧底,还是能做其他的。”
“比如……”
“比如最近和盛昌和东国街的三集会产生了摩擦,吃了不少暗亏,三集会的人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一个新的红花双棍,号称鬼姐,好家伙那叫一个能打,和盛昌的看家阿虎和三十多个打手到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猎狐犬的话语带着些兴奋:“几天前,三集会的鬼姐带着人抄了和盛昌的地下拳场,他们划下道,要在三天之后按规矩请鼠王的公证人解决这件事,决定下环几条商贸街的归属。”
“龙门的规矩?”陈默不太清楚龙门下城区的所谓的规矩。
“好听点叫打擂台,不好听点叫约架。”猎狐犬言简意赅。“双方出相同的人马,找一个地方,谁最后还站着就算谁赢。”
“这样?”有点小孩子味道。
“不然,总不能为了这件事搞得满城风雨吧,留下许多尸体也没个头,处理起来很麻烦的,这是当初鼠王定下的规矩,近卫局默许的事情。”
“鼠王是谁?”
“下城区帮派公认的龙头,不过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他的影响力没有以前大了,兴许许多人都快要忘记了这个名号,毕竟龙门也不是十多年前的龙门了,但大家还是愿意听听他的意见。”
“和盛昌的人现在为了这件事愁的焦头烂额,找了好几个帮手,你回来的正好。”猎狐犬意有所指:“我看你提着武器回来的,做了那么久的佣兵,你应该挺能打的吧?”
他笑眯眯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心怀不轨的狐狸,陈默大抵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想让我去做他们的打手帮他们解决这件事?”
“哪儿能啊。”猎狐犬摇摇头:“人家可是请了好几个武术大师,你没名没姓的,谁会信你,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打几场拳,好好露露脸。”
“你也去?”陈默看着开车的猎狐犬。
猎狐犬看上去不太像是很能打的样子。
“你那是什么眼神,好吧,是你,毕竟我不怎么擅长格斗。”
他叹着气。
“等你踩着那几个大师的名头在和盛昌崭露头角,我们就有了好好调查冰块的由头,行动起来也会方便许多,说真的,要不是卧底干不了这行,这个机会未必轮得到你。”
“那我不还是卧底。”
陈默好笑的看着猎狐犬。
“不一样的,起码你不是常住的龙门人,你的底子很干净。”
猎狐犬没脸没皮的回答,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陈默看着车前的道路。
“所以现在我们是去打拳的?”
“当然不是,想打拳至少也得有人带你入门,我们现在就去找担保人,拳场晚上七点开门,先把你的身份登记进去。”
“打拳应该会有赌盘的吧?”陈默问。
“嗯?”猎狐犬似乎想到了什么翘起嘴角。“这么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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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狐犬找的人是一名中年的丰蹄男人,开着一家不大的五金铺,找到对方的时候,对方正坐在狭窄的店铺里看报纸。
卷帘门被拉起,店铺后连着阁楼,有一条短短的楼梯,汽车停在门口。
对方对猎狐犬的到来并不意外,连报纸都没有放下,只是抬眼看着他。
猎狐犬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手里提着的烟酒摆放在桌上,凑过去观望。
“哟,何叔,看报纸呐?”
“稀客啊,臭小子,还知道来看我了。”对方看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礼品,挑了挑眉:“不错,是好东西,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儿?”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姓陈,陈默,刚刚从外面回来。”猎狐犬指了指站在身旁的陈默。
对方看过来。
猎狐犬放在下面的手扯了扯陈默的衣角。
“何叔好。”陈默只好开口。
对方点了点头,又看向猎狐犬。
“他之前在外面做佣兵,现在刚回来,想找点事做,我厚着脸皮过来托托何叔你的门路。”
“哦?想做什么?”
“我这个朋友没什么本事,也就是格斗比较拿的出手,刚回来也没多少钱,听说和盛昌有间地下拳台,想去试试。”
对方终于放下报纸,目光在陈默身上细细打量了一些。
“看着是个练武的好料子,可惜,年龄大了些。”他收回目光:“你和你的朋友讲过拳台上的事儿了吗?”
“讲过一些的。”
“那我就不多问了。”他说,站起身走到柜台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叠资料,放在桌上,猎狐犬伸手去拿,对方按住。
“您就不能念个交情?”
“没念交情我还会做你的担保人,臭小子,你以为谁都能上拳台的。”
猎狐犬从包里掏出一叠蓝色的龙门币放在柜台,对方松开手。
“走了啊。”
他摆了摆手,拉起陈默向着外面走去。
上了车,猎狐犬将手里的资料扔到陈默手上。
“那老东西还是和过去一样。”猎狐犬没好气的嘀咕:“看看吧。”
陈默翻开来看了看,那是最近拳台上比较熟悉的几个选手的资料,包括他们的特长,习惯以及可能的弱点。
他看了两眼,就合上了笔记本。
“刚才那是?”
“我以前的老板。”猎狐犬发动汽车:“进近卫局之前我在这家店做过事,脾气不错,就是为人抠门的紧。”
“我听你们的谈话,他不像是知道你现在是近卫局的人。”
“毕竟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他在龙门没几个能算的上朋友的人,当然没人关心他的去向。
“信得过?”
“没什么信的过信不过的,他只是担保你走上拳台,至于之后的事,与他无关的。”猎狐犬无所谓的回答。
“你还没告诉我拳台上的事。”陈默问。
“其实很简单,不打死人就行,没什么规则。”
“不是一上拳台,死生勿论?”陈默有些好奇。
“那是电影和话本里演的吧。”猎狐犬笑着说:“不然你还真想上去打死人,别了,每天都打死人处理起来很麻烦的。”
不过也就是麻烦了点。
“赢一场赚五千,输了也有两千,可以连擂,以后每打一场依次翻倍,如果你能打满五场,一晚上下来十几万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来的挺快。”
“是啊。”猎狐犬转头看了看陈默:“虽然不至于要命,但意外死在拳台上的人也不少,被废掉的就更多,所以你还是别指望着靠这个赚钱了。”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给你准备一身行头吧。”猎狐犬想了想说:“说不定从今晚以后,你也要成为下城区的【大人物】咯,陈。”
他的话语里带着许多揶揄。
于是往后,他们一起被人追杀,又一起去追杀别人,那段时光总是过得如此匆忙,匆忙的一回过神。
才发现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