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之前,猎狐犬拿到了进场的门票。
“我和你讲的,听明白了?”
夜晚,龙门下环的一间面馆里,猎狐犬坐在陈默对面,桌上是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空碗,他指尖夹着香烟,隔壁座椅上的购物袋里放着太古百货大厦买好的西服。
“大概明白了。”
“你准备选那种?”
地下拳台没有规则,拳台的种类分为两种,自由格斗和兵击,双方没有确切的点数胜败,一直到对手倒下或者认输。
“新人一般选第一种,不过你知道,我们不是去为了打拳的,所以你的名头越响越好,最好能爆个大冷门,否则去了也没有多少意义,我们没时间让你一点点在帮会里往上爬,错过这次机会再想进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就这么确信我一定能打的过?”陈默的手指按着猎狐犬找来的笔记本,上面的内容他大抵已经浏览完了。
没有多少实际的作用,陈默是这么认为的,尤其是在猎狐犬说出这句话后。
“不然我为什么要特意帮你弄对手的资料。”猎狐犬回答:“看你现在的样子,问题应该不大了。”
“兵击吧。”陈默说,资料上的对手他大多都已经了解过:“拳擂太慢,而且多半都是没什么名气的人,兵击快一些,把那些人都解决就够了。”
兵击的残酷性要比格斗重的多,毕竟刀剑无眼,但相较而言,兵击的赔率和关注度也要比拳擂强。
“口气不小嘛。”猎狐犬揶揄的说,抖落烟灰:“那就兵击。”
他们离开面馆。
拳台位于下环的一幢大楼,位置在下城区和上城区的接壤地带,从外面看去是一间酒吧,大楼的地下被改造成了拳场。
车停在路边。
下车前猎狐犬抬头瞥了一眼放在后座上的两柄长刀。
“用哪把?”
“都带上。”
陈默把两柄撞在盒里的长刀都提在了手里,他关上车门,跟着猎狐犬走进巷子。
巷子尽头有一扇老式铁栅门,向着两边拉开,门口站着两个身着黑衣的打手,叼着香烟,腰间插着短刀。
看到两人的到来,扔掉手里的香烟,伸手握住腰间的刀柄,向着他们走过来。
“什么人?!”
“别紧张。”猎狐犬抬起手,手指夹着两张票牌,一红一黑绘着和盛昌的标志,红色代表观众,黑色代表拳手:“我们是瘸腿何简绍来的,我朋友是今天的拳手。”
“按规矩我们需要检查。”对方警惕的说。
“冇问题啊。”
一人上前抽出猎狐犬手里的票牌,仔细检查了两秒后对着身后的人点了点头,将票牌还给猎狐犬。
“见谅。”
“理解。”猎狐犬笑着将票牌收起:“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
“请进,第一场拳赛已经开始了,这位先生……”他看了一眼陈默手里的长盒。
“兵击。”猎狐犬说,越过两人。
走进铁门后是一条向下的楼梯,两层楼的高度后,耳边渐渐传来嘈杂的响声,整个地下停车场都被改造两边是街头状的观众台,围着中央的拳场。
观众的欢呼和嚎叫充斥了耳边,举着手里的票牌奋力挥舞,淹没在赛场上的拳拳到肉。
陈默和猎狐犬分开了,作为拳手他被带到了等候室,兵击在之后开始,但等候室有着的不仅是兵击的拳手。
大多是新人,也有老手,两则泾渭分明在拳场外等候,悬挂的数字屏幕显示着目前的赔率,陈默的名号在最下面,赔率看起来无比惨淡。
在哥伦比亚时,陈默听说过卡西米尔的骑士竞技场,哥伦比亚也热衷于这种擂台赛的比斗,他们崇尚自由与争斗,卡西米尔的竞技赛在哥伦比亚很受市场欢迎,甚至一度成为热潮,黑钢也有不少干员是拳赛的忠实观众,不过不包括陈默。
偶尔在内网里听人谈论起竞技赛事,某某选手,又或者某个角斗场的称谓,内部食堂悬挂的电视也经常转播类似的赛事。
卡西米尔人的骑士竞技里通常伴随着某个特殊的赢家绰号,数十年来,这一行业随着资本的涌入在卡西米尔生根发芽,并越发商业化,裹挟起巨大的资本和利益。
陈默看着拳台上的比斗和观众的疯狂。
很明显,这里比那些正规的赛事还要疯狂的多。
他很能理解这一行如此蓬勃的原因,不论在什么地方,人的体内都潜藏着暴力的因子和破坏的欲望,他们本就崇尚毁灭,况且是有能力去执行的时候,当然比任何人都要热衷。
刺激是人的天性,人的心底都埋藏着一只被世俗禁锢的野兽。
猎狐犬就趴在观众台上的围栏边,陈默看过去时,他对着陈默竖起大拇指。
陈默不怀疑他刚刚跑去下注了,因为他手里挥舞的那叠票单是如此的显眼。
他融入进狂欢声中。
这该死的猎狐犬,或许要赚钱了。
如果忽略掉浑身鲜血被拖下擂台的输家,应该也没人回去在意那家伙到底会被扔到什么地方。
台上胜者举手欢呼,脖颈暴起的青筋,场上未干的血迹,欢呼那么猛烈,仿佛要将每个人都给同化。
【接下来又到了最激动人心的环节了,兵击!下面让我们有请今晚下注额度最高的选手,他就是……】
主持人的声音在擂台上高呼,他刻意停顿了一刻。
观众的吼声紧随而后。
“何九!”
“何九!”
“何九!”
“……”
他们高呼着同一个名字。
主持人的声音猛然响起:【何九!!!今晚他将斗通关,一人挑战全部的兵击拳手!】
主持人的话语像是点燃了猛烈的炸药,于是所有人都被带着沸腾起来。
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男人身影伴随着呼喊的名字缓缓从对面的擂台口出现,高大的身影笼罩在聚光灯下,裸露的上身有着交错的伤痕,他手里拖着一柄宽大的重斧,重斧在擂台的水泥地面摩擦出一道显眼的痕迹。
在猎狐犬的资料上,何九据说曾是炎国卫所的一名校尉,后来犯了事逃到龙门。
凡是他遇到的对手最好的结果也是伤残,对付他最好的方式是灵活缠斗,别被那柄重斧碰到,那柄斧用起来势必会消耗大量的体能,但可惜,上一个尝试这么做的人硬生生被重斧打断了双腿。
擂台是有限的,而且没有任何障碍遮挡利用,迟早会被逼入绝路。
兵击的选手包括陈默一共六人,五男一女,而现在这六人全部走上了擂台,除了陈默外,都是拳场上有些名号的选手,毕竟即使是新人也不会来就碰兵击这种风险巨大的项目。
六人走上擂台,身后的铁门缓缓合上。
对面高大的对手倒拖着沉重的大斧,目光在六人身前一一扫过。
“我们六个一起上,有机会的。”有人说。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冲了上去。
陈默没有动作。
他仍然记得狐狸的话,没什么是比现在更合适的了,装着赤霄和重刀的长盒单手杵在地面。
五人包围上去,有人回头看了陈默一眼,似乎在奇怪他为什么不上,兴许是觉得他怕了。
“毕竟是个新人。”
他们很聪明,从四个方向包围过去,但很快他们的聪明就无济于事。
他们大概没想到对方会松开武器,只手就能捏住他们的脖颈,提着人挡住其他人的攻击,他们只是有着片刻犹豫,但片刻就足以让对手将人作为武器投掷出来。
这是兵击,但没谁规定一定要使用武器。
陈默静静看着最后一人被重斧击飞,手上的武器挡不住沉重的大斧,身体重重撞在擂台边缘的水泥墙上,咳出大片鲜血后缓缓软倒下来。
都还活着,只是以后的生活多半艰难。
主持人再次高呼起来。
【何九化解了五人的围攻,看来他很快就要完成今晚的通关壮举了,让我们高呼他的名字,何九!何九!】
全场都在高喊着何九的名字。
“何九!上啊,干掉他!”。
“干掉他!”
“死扑该!”
“……”
呼声仿佛要将陈默淹没,而他看起来孤立无援。
似乎已经被视为败者。
何九将目光重新投向陈默。
他咧起嘴角,将重斧拖到身前。
“听到了?”
“听到了。”陈默平静回答。
“你现在跪下来向我求饶,我就放你一马怎样?你也不想那几个废物一样吧,小子。”
“不想。”陈默松开手,装着双刀的盒子立在地上,他望着几米外的何九:“我来之前有人叫我爆个冷门,我不知道你算不算冷门,不过你替我省掉不少功夫。”
陈默一步步走向何九。
“不用武器,敢说这种话,你挺有种啊,小子。”
何九笑容狰狞。
“那就去死吧!”
他突然举起大斧向着陈默冲去,大斧落下,将要把面前的陈默劈成两半,而之前对付那五个人,他甚至没怎么用武器。
劈下的大斧落在地上,何九狰狞的表情僵硬,陈默躲过了砍下的重斧,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做的,何九的反应很快,松开右手握拳朝陈默脸上打去。
两只拳头相撞。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何九的整只右臂软塌下来,陈默欺身而上,何九托起斧柄,重斧刚刚抬起一点,便被一只手猛然按住。
陈默的右手按住了斧柄。
他十三岁之前都是以此为生,十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黑墙内的东西。
不过是角斗罢了。
凌厉的膝击打在何九的腹部。
“你……”他想要说些什么
紧接而来的鞭腿打断了他的话语,何九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重型卡车撞到,紧握着重斧的手因剧痛下意识松开,踉跄后退几步。
重斧陷入地面,陈默按着斧柄的左手单手将重斧拔起,侧转斧身朝着何九拍去。
承重的斧身在何九的瞳孔内放大,他只来得及屈起左手护住侧身,身体飞起几米,重重跌倒在地。
陈默松开重斧,承重的大斧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
原本喧闹热烈的拳场忽然沉默下来,没有了一点声音。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的他们只能来得及看到何九砍下大斧,看到那个新来的家伙赤手空拳朝着何九走去。
紧接着何九的身体飞起,再也爬不起来。
【这……】主持人的声音停顿下来,不知该如何继续。
“宣布吧。”
陈默看了站在台上的主持人一眼,平静的声音完全不像是刚刚解决了一个知名的地下拳手。
【咳咳……】主持人轻咳了两声,【本次拳赛的获胜者……】
他尴尬的看了看陈默,他不知道陈默的名字。
陈默拿起放在原地的长盒。
“陈默。”他说。
【……陈默!!!】
“何九这个废物!”
“有没有搞错啊,这都能输!”
“这下可输惨了。”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只有因为结果而赔输的观众激动的站起身挥舞手臂的谩骂和漫天飞扬无法兑现的赌票,像雨一样落下。
猎狐犬的笑容越发灿烂了,灿烂的和人群格格不入。
陈默有些恍惚,他忽然想到了在黑墙的时候,那时候也有这样的雨,鲜血淋漓而下。
只是几秒。
陈默动了动刚才和何九对拼的左肩看向走过来的主持人。
“何九输了,下面我和谁打。”
“没有了。”主持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今晚的拳手除了你都被何九打趴了,你又打赢了何九,原本……”
“原本有人下注买何九斗通关,你的资历才能碰到他有的打,不过那人大概没料到今晚会出现你这号人物,如果今天没人继续下你的注,你就只能下台啦。”
陈默看过去,说话的人缓缓从拳场的选手入口走来,她很年轻,披着黑色的毛皮大衣,长靴踩在地面,粉色的短发头顶有一双黑色的圆耳。
“林小姐……”主持人短暂的惊讶后,恭敬的笑着问:“您怎么来了?”
“怎么?肥仔,你们和盛昌的场子这么霸道,我们委员会的人来看拳都不行?”她瞥了一眼主持人。
“你是要赶我走吗?”
“林小姐您说笑了,我怎么敢?您能来那是给我们拳场面子。”
“你们和盛昌与三集会的这些恩怨呢,老爷子都已经清楚了,不过做事嘛,要按龙门的规矩来办,不能坏了规矩。”
“是是是,一定。”肥仔急忙点头。
她又看向陈默,带着些审视。
“生面孔,以前没见过你,刚来龙门的吧,以你刚才的身手在龙门不大可能一直籍籍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