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陈默还能回想起来,那是他第一次遇到林雨霞,那时的她尚且年轻,兴许在很多年前他们就该见一面,她曾是塔露拉,陈,诗怀雅的朋友和同学,有着和陈默如出一辙的身份,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彼此。
朋友的朋友算不上朋友,也许可以用这种说辞来解释陈默和她之间的关系,又或者陈默和诗怀雅根本不能算是相识。
陈默看着这个刚出现不久的林家小姐,从她的话语和现在主持人满脸虚汗的表情不难猜出她有着相当程度的身份。
委员会对陈默而言是一个陌生的词语,她口中的老爷子让陈默想起了不久前猎狐犬和他说过的鼠王以及鼠王的公证人。
那么,林小姐的身份也就不难猜测,但陈默还是得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尽管他和近卫局有所牵扯,而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从外归来不久的龙门人。
“林小姐在问你话呢!小子。”陈默的默不作声惹急了身旁的肥仔,他赶忙推了陈默的肩膀一把。
“发什么愣呢,赶紧回话。”
“对。”陈默点了点头。“刚回来不久。”
“回来?以前住在龙门?你的口音听起来不像是本地人的样子。”
“很久以前了,那时候我还小,记不清东西。”我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她微微颔首,像是想起了什么:“啊,陈默,说起来我以前好像在那听过这个名字,我们俩似乎还挺有缘的,我刚来这边转了一圈就碰到了你这么有意思的人。”
她的话仿佛意有所指,没等陈默回答,抬起头环视了一眼嘈杂观众台上嘈杂的人群,蹙了蹙眉。
“这里人多不好说话,我带你换个清静点的地方。”
没等陈默回答。
目光最后停留在肥仔身上。
“这个人瞧着有意思,我带走了,肥仔。”
“等等……林小姐。”肥仔急忙叫住了她,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虚汗干笑着恭敬说:“林小姐高兴愿意看拳,是给我们场子脸面,你想看拳这里的拳手您随便挑嘛,但您直接要带人走,这……这不合规矩啊,花尾哥问起来我也不好交代,林小姐行个方便,您大人大量,就别为难我肥仔了。”
“这么说,这个人现在是你们和盛昌的人咯。”林雨霞指了指陈默,看向肥仔:“他拜了你们的码头?”
“您这……林小姐。”
肥仔欲言又止,这不是摆明了的事吗?这种好苗子,看上去似乎是刚来还没摸清楚门道,和盛昌当然欢迎这种角色。
但肥仔不太敢得罪林雨霞,他还没那个胆量,可他也不敢就这样看着林雨霞把人带走,回来问起来他不好交代。
陈默从来没有拜过和盛昌的码头,他也不是捞偏门的一员,他只是一个新来的拳手,甚至算不上龙门帮派势力的一员。
自然也不是和盛昌的人,所以林雨霞这种类似与撬墙角的行为虽然得罪人,但并不违背龙门得地下规矩。
“肥仔,你脑子秀逗?既然没拜过码头,那就算不得你们和盛昌的人。”林雨霞的声音冷漠下来:“还是说你们和盛昌这么霸道,人来了你们场子想走都不行?!”
“林小姐给个面子嘛?”肥仔赔笑道。
“你肥仔算什么东西,也要我给你面子?”林雨霞冷冷的看了一眼肥仔:“趁现在我心情不错,滚一边去。”
肥仔的笑容渐渐敛去,他咬了咬牙,挡在林雨霞面前。
“林小姐看不上我肥仔不值这个面子,我肥仔没话说,可林小姐好歹也看看和盛昌的面子,我得罪不起林小姐,但就这么让林小姐把人带走我们拳场的面子往那搁,希望林小姐再考虑一下,为了一个新人,不值当。”
“你胆子挺大的啊,肥仔。”林雨霞瞥了一眼肥仔。
“不敢!”
“我今天就是要把人带走,你要拦我?”
“我自然是不敢拦林小姐的。”肥仔摇了摇头。“我只是希望林小姐您再考虑一下。”
双方的气氛一时间僵硬下来。
“肥仔!!”
这时候从入口处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三人转过头,一个披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带着一群人缓缓从门口进来。
肥仔急忙跑过去,刚想说什么,来人一脚将肥仔踹倒在地上。
“肥仔你挺有种啊,连林小姐也敢威胁!你这是嫌自己命长了,还不赶紧给林小姐讲道歉。”
肥仔艰难的从地上爬起,不敢反驳,只是看着林雨霞的方向鞠躬。
“对唔住,林小姐!”
“大点声,是不是没饭吃!”来人又踹了肥仔的屁股一脚。
“对唔住,林小姐!”
肥仔大吼道,脸因过度用力而发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甘,肥肥的身体几乎弯成了一个球。
“林小姐您看,人已经道歉了,您就放他一马如何?”
“你吓坏我了,花尾九。”林雨霞挑了挑眉。“怎么?你这玩的哪一出?”
“林小姐您这话什么意思?”花尾九不解的问:“手底下的人不懂事,惹您不高兴,是我花尾九的错,但肥仔毕竟是我的人,他在您着这整这么一出,让委员会和咱们和盛昌产生了误会,您不在意,他以后还怎么混下去,我可不想替他收尸,哪有做老大的不疼自己小弟的,是不是。”
“花尾哥……”肥仔感动的看着花尾九。
“滚一边去。”
“哦。”
“不过,林小姐……”花尾九的话语顿了顿:“肥仔做事急躁了点,但有句话是没讲错,这里毕竟是我们的场子,您这么做实在是不合规矩。”
“你的意思是?”
“您把我这拳台当养鸡场,挑中了人想带走就带走,以后我还怎么开场子,是不是坏了咱们和盛昌和委员会之间的规矩?”
“这件事和委员会没关系。”
“您这么说也没问题,但老爷子许久不管事,现在谁不知道您才是委员会的坐堂。”花尾九笑着说:“我就直说了,林小姐,您知道我们和三集会之间闹了点矛盾,阿虎带着十几个弟兄被人给废了,现在还躺在疗养院里,和盛昌想找一个搭台的人很久了。”
他的目光看向陈默,话语不言而喻。
“您现在跑过来抢人,摆明了是要站在三集会那边。”花尾九摊了摊手:“这样让大家以后还怎么信你们委员会做事公正,对不对?”
“规矩就是规矩,别的事我管不着。”林雨霞看了看陈默,“人不是现在还不在你们和盛昌的名帖底下,那我想带走也不算是坏了规矩,至于委员会做事不公正,花尾九,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会出事的。”
“是不是说,只要符合了林小姐的规矩,这件事您就不管了?”花尾九点燃一只香烟,轻轻吸了一口:“那我们就问一问嘛,问问这位兄弟愿不愿意跟着我们和盛昌的船。”
几人的目光同时看向陈默,陈默还在找着猎狐犬的踪迹,这家伙转眼就跑的没了影子。
陈默看了看花尾九,又看了看林雨霞。
“抱歉,林小姐,我初来乍到不懂事,只想在龙门能混口饭吃,当不得林小姐您这样厚爱。”
“这就是你的意思,怕和盛昌的人找你麻烦,放心,他们不敢。”
陈默摇了摇头:“得罪了,林小姐。”
“林小姐听到了?”花尾九笑着问。
林雨霞皱了皱眉。
“算了,本来以为是个有意思的家伙,随你的便吧。”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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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场后门,天台。
龙门城市的阶梯状结构让不上地方有着强烈的高低差,也许出门左转就是某栋楼的楼顶,就像是现在这样。
云淡天清,住房楼的一家家灯火亮起。
“我今天得罪的那个林小姐,是什么人?”
陈默双手插在腰间,俯瞰着楼下夜市里的街道和驶过的车辆,装着双刀的长盒斜靠在天台的栏杆旁。
他最终在和盛昌和林雨霞之间选择了前者。
“林家的大小姐林雨霞,鼠王的女儿,未来委员会的话事人。”花尾九抽着香烟,背靠栏杆。“怕了?没事儿,在那种人物眼里,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来找你的麻烦,就算要找也是我们和盛昌担着。”
“那肥仔?”
“肥仔那傻缺是借着和盛昌的名头和林小姐对上了,他也不瞧瞧自己几斤肉,不管事情结果如何,总之不是他能摆平的。”
“所以你才让他道歉。”
“我不让他道歉,隔天社团里就会找办法把他扫出去,得罪了委员会的人,他还怎么在龙门混下去,没几天我就得去替他收尸。”花尾九仰起头吐出一口烟气:“肥仔要是有你那本事,也不至于会有这种结果,别放心上,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下城区这块是除了贫民窟外出了名的飞地,没人来管嘛,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走投无路的通缉犯逃到这里来。”
“要么就做打手,剩下的大多数都上了拳台,就像你今天见到的何九一样,原本是大炎里的一名校尉,回家省亲时发现家里被一个乡绅弄的家破人亡,结果一气之下宰了人逃到龙门。”
“委员会又是什么?”陈默又问。
“管理龙门大大小小帮派社团纠纷的组织,话事人是龙门地下的龙头鼠王,在龙门,委员会要是不允许,没人敢闹事,委员会说句话,没有半个帮派敢讲个不字,在下城区这块儿,近卫局总警司来了也没委员会大。”他说,香烟扔在地上,重新抽出一支看向陈默:“懂了?”
“懂了。”陈默点点头。
“你刚来龙门不久,没听说过这些很正常,以后就会渐渐明白了。”他重新点燃香烟:“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既然委员会这里厉害,怎么我还敢得罪林雨霞。”
“委员会是厉害,做事也公正,大家服气,但林雨霞今天的做法虽然没有坏了明面上的规矩,说到底其实是不占理的,所以我才敢和他争,但结果你也看到了……”
“如果我当时……”
“如果你当时选择了跟她走,我是不敢拦的,也没法拦,他说的没错,你跟了她,和盛昌的人不敢来找你的麻烦。”花尾九说,将香烟包递给陈默问:“这么好的机会,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我没想那么多的。”陈默抽出香烟,花尾九收回手,点燃后他轻吸了一口:“她不一定是瞧的上我,我觉得不安稳,还是拳场实际点,起码我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你说的没错,那种大小姐,也许就是一时看你眼顺。”花尾九手里的香烟晃了晃,认真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陈默:“毕竟你确实长得挺俊俏,没准真合了人家的眼缘,到时候就真一步登天了,连我见了你也得恭恭敬敬叫你一声哥。”
“哈哈,我可没说她合我的眼缘。”陈默半开玩笑的回答。
“你还得意的。”花尾九瞥了陈默一眼:“你在和盛昌打拳,就是跟着和盛昌的码头混一口饭吃,你的事情我听说了,空手一个照面就放倒了何九?要不是你有这种本事,我可不敢为了你得罪委员会。”
他说,拍了拍陈默的肩膀。
“以后跟着我,钱,女人,都不会亏待你的,在龙门,只要你有本事,这里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陈默笑了笑。
“花尾哥,我刚才听你说你们和三集会闹了一点矛盾?”
“好小子,你有想法?”
“我想先听听。”
“三集会是东国街那边最大的社团,本来我们和他们一直在下环的几条商业街上有些矛盾,但还算好,东国人也好,维多利亚人也罢,龙门多的是外地人,不过两周前他们会里来了一个女人,一个鬼族的女人,本来还想带着人找场子的,没想到前几天反被她带着人抄了最大的拳场,一人放翻了和盛昌手底下最能打阿虎和十几个好手。”花尾重重的叹了口气:“你是没见到当时那场面,三集会那边都叫她鬼姐,你知道他们的文化只有最厉害的人才能被这么叫。”
“没想过解决?”
“怎么没想过,三天前放下的话,哦,现在是两天前了,请了委员会的人做公证人解决这件事,不过在你来之前,我实在找不到有谁能和鬼姐对上一场。”他笑着看向陈默:“你来的正是时候。”
“你是说?”
“社团里虽然请了不少武行的师傅,但那些师傅都算不得和盛昌的人,委员会不会认这个账的。”他说:“说不得两天后还得让你上去,到时候你没准都能做到我这个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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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猎狐犬的时候,他正坐在它的厢型车里,看到陈默的时候他对陈默挥了挥手,嘴角沾着奶油,手里还抓着吃到一半的热狗。
陈默左手提着油纸袋,右手提着长盒,上车后将长盒放到后座。
猎狐犬笑容满面的提着快餐袋递到陈默面前。
“辛苦了,大功臣,宵夜,没忘了你的。”
陈默接过来后,他空出的手没闲着,扒开陈默提上车的纸袋,纸袋里码的整整齐齐的好几叠龙门币。
猎狐犬数了数。
“不错嘛,一个晚上就挣了七,八万,你这可比抢钱都来的快。”
“你赚了多少?”
“喏……”他指了指放在驾驶位下的纸袋:“也没多少,押了五万,五点三倍赔率,二三十万吧。”
“这么信的过我?”陈默咬着夜宵的动作停了停。
“本来还想多压些的,压太多赔率就低了,可惜,下次你再去可就没这么高的注,对了,事情办得如何了?我看到你遇到了林雨霞,后来又被红尾带走了。”
“红尾告诉我和盛昌找了些武行的师傅,但委员会恐怕会不认,看他的意思是,多半是要去试试。”
“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么?”猎狐犬点了点头。“等你进了和盛昌,我们就能着手开始调查冰块的事。”
“你是不是知道委员会的林雨霞会来?”陈默问。“我不觉得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猎狐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