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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龙门回忆录 > 第四十四章 都过去了
         陈默坐在倒塌的建筑残骸中间,这里原本应该是一座商铺,因为他在倒塌的预制板与瓦砾间看到了字样磨损的近乎分辨不清的招牌。
         龙门的天空是黑暗的,黑暗的天空下暴雨沿着断裂的楼层汇成雨线滴落,生锈的钢筋,扭曲的管道,裂开的水泥还有烂掉的碎布。
         他轻轻靠着粗糙坚硬的墙沿座下,重刀依在身旁,刀身中间可见的裂纹,望着大雨汇成积水从眼前的残垣断壁间流淌。
         身上的伤口早已停止流血。
         疼痛是暂时的,伤总会有好的那天,会留下些可怕狰狞的伤疤,但伤好了人便会忘了疼痛。
         银色火机微弱的橘红色火光在夜色与雨中被燃起,照亮了他残留着点点斑驳血迹的脸,破衣烂衫,何其狼狈。
         他叼着点燃的烟,长长呼出一口气。
         魏彦吾不是泛泛之辈,他的剑术出奇的强大,不说近卫局和龙门,光是他本身掌控的力量就足以让人感到忌惮。
         没真正面对过之前,谁也无法想到龙门的执政者居然会有如此强大的实力,陈默已经足够谨慎,还是未免低估了他。
         有过那么一刻,他不是没想过当场将魏彦吾斩杀在原地。
         【你放过他了。】
         他看见面前的雨幕里渐渐凝聚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清晰下来,那怪物出现在雨里,雨却没能落在祂的身上,祂没有实体,仿佛处在另一片空间。
         又或许,祂的存在本身就是虚假的。
         风雨让空气显得更冷了几分,黑暗里只有香烟随着呼吸明灭的火星映在怪物和陈默眼底。
         “他得活着。”
         【你明明可以杀了他,他离你那么近,你可以在他的护卫和那只老鼠之前要了他的命,他们拦不住你,没人能拦住你!】
         “我可以杀了他……”陈默夹着香烟,语气平静:“但他活着的用处比死了更大,他不值得我动手,他死了,我的人有一大半都得留在龙门为他陪葬,他死了,这座城市会有很多人受到牵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活着。”
         【为了那些萨卡兹人?】
         “为了我自己。”
         【你信吗?】怪物讥笑道:【不,你不信。】
         “你错了,我信!”陈默将头枕在身后的墙上:“我信,我信他们没有看错我,我信我该走上这条路,他有罪,很多人都有罪,你,我,还有那些萨卡兹,没人是无辜的,我们都该死!”
         陈默说,黑色的眼睛瞥着面前的黑影。
         “你知道,你和我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你说……我在听。】
         “我也是现在才明白。”陈默闭上眼:“你啊,你和我之间最大的差别是,你不过是个被关在牢里的囚徒,而我,我却可以做很多你做不到的事情,你渴望着自由,所以你一直在诱导我,可你不是个人,你做事太过直白,单凭本心,你不知道人心的复杂。”
         他说着顿了一下。
         “但我不一样,你不知道人会怎么选,你只为你自己活着。”陈默说,睁开眼问:“孤独吗?怪物,一定很孤独吧,没人在乎你想什么,没人知道你的名字,甚至没人知道你的存在,你连自己为何活着都不知道,真是个小可怜虫~~”
         陈默刻意拉长了语调,轻轻抖了抖手指,灰烬絮絮落下。
         【那你呢?看门狗。】
         祂没有因为陈默话语中的讽刺而展露情绪,看着坐在倒塌废墟中间伤痕累累的陈默,那场景像极了躲在屋檐下无家可归的野狗。
         【你有自由,你有牵挂,你有自己的名字还有朋友,你活得又怎样?你活得尽你的意了,我看未必,你处在牢狱之外,却活得比我还像个囚徒。】
         “你还是不明白。”陈默轻笑着摇了摇头:“……我来教你吧,因为人这种东西,永远无法只为自己而活着,所以人啊,这辈子注定无法一帆风顺。”
         “人会长大,遇到些朋友,遇到些老师和长辈,人出生就伴随着牵挂,亲情,以及后来找到的友情,有些人幸运一些,还能加上点爱情,一份,两份,不能再多了。”
         陈默吐出烟雾,尼古丁暂时麻痹了身上的伤痛,让大脑出于短暂的清醒:“因为生活会让我们人类遇到这些,因为这些才能证明我们是人,证明我们活过,但他们也会像交错的网和锁链一样困住你,有人因此变得软弱,有人因此变得坚强,总不能一点也不变,遇到些事情,失去些东西,事业,前景,听到些话,做些选择,犯点错再作对点事,人就会变。”
         “……这才是人。”陈默总结道:“活的七情六欲,活的不尽人意,活的酸甜苦辣,这才叫做人生。”
         【你在给我讲大道理,我可不爱听这些。】
         “我只是在教你什么叫做人,也没指望你这头怪物能活出一个人样。”陈默说:“也许当有一天,我是说……当你拿回这具身体的时候,能给你提给醒。”
         【你什么也没得到……看门狗。】祂没再笑了,而是低声说,低的像是耳语:【你付出这么些代价,你本该杀掉魏彦吾,谁会管这座龙门的死活,这些都与你无关,可你偏偏却选择了和他做这场交易,他给你搭了个台,甚至都没知会你,然后你就高高兴兴跳上去和他一起唱这出幼稚的戏。】
         祂说:【你原谅他对你做的一切了?你就这么原谅他了?你别忘了,你现在这幅样子都是因谁而起!】
         “是,我原谅他了。”陈默没有反驳:“当初这个老家伙瞻前顾后将我送出龙门,他的独断毁了我的人生,我是该恨他,但你恨过人吗?你没有,你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那种感觉很……怎么说呢……奇妙,这个词或许并不怎么恰当,可我没念过书,你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想那个人的相貌,想他然后恨他,这样你就有了活下去的力气,你每天睡觉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还是想他,告诉自己别忘了第二天还要睁开眼。”
         “我一直以为我是该恨他的,我不恨他我该恨谁呢,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存在的意义,我活着的理由。”
         陈默说,手里的烟安静的燃烧着,朦胧的烟飘过了视线。
         “但后来我就不恨他了,恨着恨着就不恨了。”陈默说:“因为我会想,052会恨我吗?我毕竟杀了他,葬在龙门那两个人会恨我吗?他们因我而死,我害的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们都不恨我,我心里清楚,但也有人恨我,死在我手上的人,我也在被人恨着,可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恨一个人很简单,理由无数,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但原谅很难,狗蛋,原谅真的很难。”陈默轻声说,宛如自言自语:“回龙门之前,我想过要杀掉魏彦吾,你说的没错,我只要想,没人拦得住我,这是我应得的。”
         “但真到了龙门之后,我才明白,其实我也没那么恨他,至少没我想的那么恨,我回来,不是为了杀掉一个区区魏彦吾,我回来,是想看清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回来,是想知道这座让我爱又恨着的龙门,到底是有多么重要。”
         【……】
         陈默说,丢掉烟头,又重新点燃一支香烟。
         “龙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留在这里的那些记忆,还有那些我认识的活着的人,他们的生活。”他低声说着,轻叹了一口气:“魏彦吾罪不至死,他的确害了些人,他也救过些人,生命不该用数字来衡量,但有时候,生命的确就是一串数字。”
         “啊……总觉得和你讲这些没什么意义,毕竟你连人都不是。”
         【那……怎么还要说这些?】
         “因为你也曾有过机会去成为一个人,是我夺走了你的这个机会。”陈默说,话语一转笑了笑:“……不过也可能是因为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闲的无聊,发发牢骚,谈谈理想感悟,我告诉你你也没办法告诉其他人,我可没打算将身体交给你。”
         【你迟早会这么做,早晚的事。】祂说:【……我等着那一天,不会太久,你说的这些东西迟会把你拖进深渊,我就在深渊里等着你。】
         “还是那一套呵。”陈默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学着祂的语气:“我会成为你,你会成为我,你不觉得这种说法怪恶心人的,你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害臊。”
         【……逞些口头之快没有意义。】
         “但不能掩饰你心里现在挺别扭的,对不对?”
         【滚。】
         黑影扭曲着,似乎快要消失。
         “等等——”
         扭曲的影子停留下来,陈默能感觉到祂的视线正在注视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话语。
         “你是不是害羞了?”
         狗蛋再也没了回答,陈默也没再开口。
         他静静望着下雨的天空,破碎的废城区里,有些雨点飘落在他身上。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很难看,不比乞丐要强多少。
         但他没地方可去了。
         他坐在这些废墟中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像是过去在黑钢执行任务时一样,他总是一个人,不怎么合群,没几个朋友,那时候没人来陪他说话,和他瞎扯这些,他有些感叹,没人来听,只能告诉自己。
         这样久了,精神难免会出点问题,但那时候他心里压着一块沉重的顽石,压的他没来得及去考虑这些。
         现在好了,这块石头没了,他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可同时又觉得缺掉了一块空荡荡的。
         他知道缺掉的是什么。
         是这十多年的人生,是那些原本拥有又失去的东西,是那些原本以为可以拥有但却落下的往事孤影。
         是小塔和晖洁,是他曾想要的生活,是新界那边城区原本该属于他的一个平凡又温馨的家。
         陈默缓缓闭上眼,想着那种人生,他以前不敢想,因为心里有恨,现在他敢了。
         阳光很好,灿烂却不刺眼,温和又不炽烈。
         他打开门,会看到他年轻的妻子。
         她可真漂亮,比小时候要高一些,圆圆稚嫩的脸蛋也出落的更加成熟和美丽,她有一双宛如红宝石般瑰丽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她会对自己笑,温柔的笑,像是过去自己回来时一样,走过来抱住自己。
         自己也会反手抱住她,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与真实,从她身上散发的温暖与轻香。
         然后把警徽和佩剑放下。
         他会拉着她的手坐在沙发前讲起今天发生的经历,也许经历并不怎么有趣,鸡毛蒜皮,老生常谈,但她还是会听并且发表些评论和见解。
         她会走进厨房……她得学做一手好菜,也许一开始做的不好,不急,慢慢来就行,她做东西都不会感到厌烦。
         再奢侈一点,他们会有一个儿子,也或许是女儿。
         和她有着一样漂亮明快的银发,有着一对小小的犄角,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也有着父亲的影子,比如她的眼睛。
         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陈默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漆黑深沉的夜,寒冷的风雨,残破的废墟和座在废墟下形单影只的自己。
         梦醒了,所以都过去了。
         冰冷的雨点顺着风飘进来,陈默抬手擦了擦落在眼角的雨。
         【你哭了?看门狗。】
         “……是雨。”
         那女人死后他再没哭过,离开龙门时没有,052死掉时没有,被死亡掐住喉咙时也没有。
         他的泪早就流干了。
         他没有放过魏彦吾,他只不过是放过了年幼的自己和当时可悲的美梦。
         ——————
         “你在这里。”
         狐狸看到了站在墓地里的陈默,放在墓碑前的那两束白菊,以及燃烧成灰烬飘向天空的冥纸和正缓缓燃烧的香烛。
         龙门的天空阴沉着,是个祭奠的好天气。
         城市繁华的高楼景象离的很远,这里清静,不必被城市的喧嚣叨扰。
         狐狸的声音吸引了陈默的注意,他没转过头。
         她放下手里的白菊,对着墓碑鞠躬行礼,做完这一切后她才转头看着陈默的侧脸,他披着黑色的大衣,黑发在微风中微微飘动,脚畔放着一个长盒。
         “没必要这么做,他们又看不见。”
         “看不看见不重要,仪式存在的目的是为了表达生者对死者的敬意和悼念。”
         “但你却从没见过他们。”
         “现在见过了。”狐狸说,看着陈默转头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沃尔珀橙色的发丝在风里微微扬起,她头顶的尖耳和身后毛茸茸的尾巴。
         “怎么找到这里的?”
         “在龙门找个人对我来说不是难事。”狐狸说,微微仰头看着陈默:“你的人已经撤离了龙门,他们在龙门外的荒野等你,你……几时走?”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前,狐狸就知道,他今天就会走,也许是在从墓地离开之后,他就会离开这座龙门。
         但狐狸还是忍不住想要问出来,即使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陈默没有回答狐狸的问题,他转头看着面前的墓碑。
         “我把他们留在了这里十多年,这十多年来,我从没有回来看过他们。”陈默说:“以前有过机会,但我不太敢,我对他们心存愧疚,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们。”
         “但你现在来了,还不算晚。”
         “不一样了,狐狸。”
         陈默走到墓碑前坐下,靠在墓碑上,狐狸看到墓碑上那个模糊的女人的脸,她其实生得不算太美,只是看起来温婉贤淑。
         狐狸也走过去,想坐在他身旁。
         “坐这边。”陈默指了指自己另一边的位置:“哪儿不合适。”
         “你不是说他们看不见吗?”狐狸问,看了一眼他原本想坐的位置后男人的照片。
         “我怕我母亲会介意,你也不想她大半夜来找你谈心吧,虽说以她的性格不太可能做这种事。”
         “我倒是挺想和伯母聊聊天的。”狐狸不在意的说,走到陈默的另一边坐下。
         “你只是现在嘴上说。”
         “难道你不想见见她?”狐狸侧过头问,挨在陈默的身旁,肩并着肩:“我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像是现在这样坐着。”
         四周寂静而安详,龙门天空飘荡着阴沉的云,风很轻,远处城市的轮廓显得模糊不清,能看到横跨在龙门中央的人工河,河上飘荡着些看不真切的黑点。
         “萨卡兹人这次闹出的动静很大,狗子,龙门这段时间都不会安生,许多不明就里的势力都在暗处推波助澜。”
         “这是魏彦吾希望看到的。”陈默说:“他想动近卫局,想动这潭死水,总得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和理由发难,龙门会混乱一段时间,不会太长,你说龙门的规矩,我看到了。”
         他掏出香烟递给狐狸,靠在一**燃,手指微微磨砂着银色火机,望着远处看上去平静的城市。
         “这些规矩锁住了整座城,锁住了魏彦吾,也为他和他的龙门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繁荣和经济。”
         “你早就明白魏长官的意思?”
         “我和他都在试探,试探对方的目的和底线,他准备了一些东西,我也准备了一些东西,这些都不是固定的。”陈默说。“有很多路,可能如他所想,也可能一拍两散,我们都做好了最坏的结果。”
         从魏彦吾毫无反应到放任泥岩进入龙门开始,直到见到鼠王和听他说起那些往事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试探。
         魏彦吾不放心,陈默也不放心。
         最坏的结果是魏彦吾联合了炎,陈默和他的萨卡兹在龙门大闹一场,魏彦吾死,龙门失去领袖,萨卡兹死伤惨重被魏彦吾的余孽追杀一路逃出龙门,逃到卡兹戴尔。
         “现在看来,结果还不坏。”
         “对龙门来说是这样。”陈默没有否认。
         “对你呢?”
         “……也正好,人总得留下些遗憾,不可能每件事都尽如人意。”
         陈默说,又仿佛意有所指,他看着狐狸,轻轻倚在狐狸肩头。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狐狸,我不能带你去卡兹戴尔。”
         狐狸夹着香烟的手指动了动,她也缓缓靠在陈默身上,尖耳磨砂在陈默侧脸,轻轻抖了抖。
         “我还什么都没说……”她的声音平静,目光里却难掩失落。
         “不用说。”陈默说:“要知道,从踏进龙门地面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不要相信这座城里的任何一个人,不要对任何一个人抱有期待。”
         “直到你出现在我面前,做了些傻事,我开始是不怎么信你的,但我想过到最后还是能留你一命,毕竟你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魏彦吾把你派过来,其实你有过选择,去做猎狐犬,还是做狐狸崽,大多数时候你可以选择前者,前者要简单的多,也实惠,后者没什么可比性,这是人之常情,我们十多年没见了,我没怎么对你抱有奢望。”陈默轻声说:“你表现精明,带着些市侩和狡诈,你的事业也在龙门,你表露出来的样子会怎么选想也不必想。”
         “我直到最后也没选择信你,让人盯着你。”
         “没必要说这些……”狐狸回答。
         “但你心里清楚。”陈默说:“心里总会留根刺,我让你难过了,失望了,你做了许多,却没得到应得的,信任是昂贵的,狐狸,尤其是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我身后跟着许多人,他们跟随着我,我的每一个选择都可能让他们付出性命,我的信任会报应在他们的身上。”
         “当你座上了某个位置,你就得考虑这些,你就得明白,你不能光为你自己活着,学会控制自己感情,控制自己思想和欲望,保持理智,保持冷淡,你的敌人会盯着这些,你要做一些恶事,承担责任,付出代价。”
         狐狸没有回答,她低着头,陈默看不到她的表情。
         良久之后他才听到狐狸的声音。
         “卡兹戴尔的情况我了解过,你要帮他们会比你想的还要难,他们的战乱持续了这么多年,不是龙门可比的。”
         “因为觉得做不到就不去做?因为看上去没有结果就选择放弃,希望渺茫,甚至还要搭上性命。”陈默说:“可你干嘛还要对魏彦吾出手呢。”
         “这不一样。”
         “道理是一样的,因为我们都有想做的事,有想保护的人,有自己希望去完成的东西。”陈默摇头说:“所以你要留下来,狐狸,这不是你的因果,你的事业和生活在龙门,你和魏彦吾有了些间隙,但没关系,这些都没发生,你依旧还是近卫局的警司,立了不少功,想留在原本的部门就留下来,觉得不适应,想调到其他部门就调过去,魏彦吾不必因为这点事情为难你,他老了,但不至于没这点气量。”
         “你和魏长官谈过了?”
         “我总得为你考虑点,听我说,狐狸,也许有一天你能在龙门找到你想要的,真正你想要的,一个家,爱你的人,你还年轻,源石病不可怕,我见过许多感染了源石病的人,有的人生活依旧没变,有爱他们的人,有他们爱的人,他们的事业和未来,这片大地并不公平,但你可以是其中之一。”
         “那我们……我和你算是什么?”狐狸抬起头问,她的表情平静,可那双眼睛却并不像她所表现的那么毫无波澜,罕见的软弱,也有期待。
         精明能干的苏警司,这一刻脆弱的像个怕失去的孩子,她已经失去的够多了。
         “你爱我吗?”陈默问。
         苏离愣了愣,她张开口想要回答,话语却停在了嘴边。
         “我……不知道。”
         “但我爱着你,狐狸。”陈默屈起手指弹了弹狐狸的额头,看着她因疼痛回过神:“亲人之间的爱,这种爱来的没有道理,也说不上原因,可你是我在龙门唯一的亲人。”
         陈默的额头轻轻触在苏离的额头。
         “有空替我过来看看他们。”
         他看着苏离琥珀色的眼睛,里面是他们彼此的脸:“都过去了……好好活下去,狐狸,为你自己。”
         几秒后他松开手。
         站起身,提起放在地上的长盒。
         狐狸看着他渐渐走远,直到提着长盒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内。
         像是他来到龙门那天。
         也提着这个长盒,他把盒子放在后座,坐在副驾驶听着自己为他介绍这座如今已然令他陌生的龙门。
         街边的橱窗,热闹的人群,驶过的车辆,这座城市繁华又迷人,可他的眼里却看不到一丁点的热情,连怀念都是冰冷的。
         唯一值得他觉得安慰的,兴许不过是身旁坐着一个称不上熟悉又心怀不轨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