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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龙门回忆录 > 第五十七章 我在乎
         让人庆幸和安心的是,因陀罗终于找回了她被陈默毫无责任心丢弃在酒馆门口的爱车,虽说她回来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被淋的浑身狼狈,还到处叫嚣着在格拉斯哥帮驻地里翻天覆地想要把陈默揪出来。
         那声音即使是躲在维娜房间的陈默都能清晰的听到,在一群人拼死拼活的抱住她之后,仍旧猛烈的挣扎着,像是一只炸了毛的野兽。
         “算了算了,大姐,怎么说也是老大带回来的客人。”
         “狗屁!”
         “是啊,车不是找回来了吗,没丢就好。”
         “看在老大的面子上,大姐你先消消火……”
         “都给我放开,你们干你们的活儿,没事别管我,不然连你们一起收拾!!!听到了没有。”
         “放开她,让她去,反正她也打不过人家,顶多又被收拾一顿扔回来咯,我看是苦头没吃够,忘了自己上次在床上躺了多久。”
         二楼的围栏畔,有人趴在那里说。
         劝阻着因陀罗的人集体一愣,望过去。
         “你说什么,你这个矮黑皮!”
         “我说的有错?你是不是被抬回来的,你心里最清楚,走的时候还打包票说要把主子带回来,结果呢还不是人家带回来的。”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女人,个子不高,左手放在围栏上,右手撑着下巴懒散的望着下面的众人,食指轻轻地敲打在侧脸,眼底夹杂着有趣和无奈。
         “放屁,老子大意了,没想到他会那么卑鄙!”
         “卑鄙?”
         摩根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笑了起来:“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你自己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咳咳,能打赢的方法就是最好的方法。”
         她清了清嗓子,像是在学着某人的话语,缓缓说出后一句话。
         周围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小黑皮,长进了啊,你给我下来,老子有话要和你说。”
         因陀罗捏了捏拳头,意思不言而喻。
         “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我觉得上面挺好的。”
         “你确定?”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来找你?”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因陀罗抱起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这一次就不和你计较了。”
         摩根摆了摆手,像是大度的原谅了因陀罗的粗俗:“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你想揍的那个人在那里?你想想,你是觉得他可恶一点,还是我可恶一点?”
         “没差,你们都一样让人火大。”
         “他现在在维娜的房间哦。”
         “嗯?”
         “你要去吗?”
         “嘁,老子我长这么大还没怕过谁。”
         “哦,是吗?”摩根迷了迷眼睛。“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你说呢,矮黑皮。”
         因陀罗的嘴角缓缓拉起一个不怀好意的恶笑:“你会这么好心的来提醒我?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等老子先收拾完你,在去收拾他。”
         摩根看着因陀罗勾起的嘴角,心里一颤,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啊……哈哈,这个……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很重要的事,先走了。”
         “想跑?门儿都没有!”
         “别过来!”
         因陀罗一跃而起,目标直指二楼。
         因陀罗虽然不喜欢动脑子,但人被坑的多了,往往都会下意识堤防起来,她是不喜欢想太多,觉得麻烦,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蠢,尤其是摩根这个家伙,因陀罗一向没什么好印象。
         “回来了?”
         陈默小心翼翼推开房间的门,做贼般缓缓关上,生怕弄出一丁点响动,引来某些不必要的麻烦,但有趣的是,房间的主人像是知道他还会回来,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惊讶,一脸很淡定,连头也没有回。
         即使她现在才刚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赤着脚,只披着单薄的浴巾,金色长发的发丝还沾着尚未干透的水渍。
         她微微瞥过头看了陈默一眼,放下擦拭着脖间的毛巾。
         眼前的一幕在他人眼里多半会觉得为难,但维娜不同,陈默第一次见到她这幅样子时也很意外,但她的脸色却很平静,像是丝毫没有因此而发生太多的情绪变化,一如此刻她瞥过来的眼神,眼里没有慌张,羞怯,有的只是平淡,就仿佛眼前根本没有陈默这个人。
         陈默提醒过她几次,后来她有所收敛,但现在看起来,还是这样。
         “也没地方可去了?”陈默无奈的说,自来熟般走到房间的椅子前坐下,苦着脸说,手上比划着动作。
         “因陀罗现在正守在我房间的门口,恨不得把我给撕个稀巴烂。”
         “所以你就又跑回来。”
         “来你这里避一避。”陈默说,又问:“不然,你给我想个办法,把她给弄走。”
         维娜坐在床上转过身,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下巴。
         “让她打一顿?”她认真的提议道。
         “你确定?”
         “不然你打她一顿?”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你是没看到她那副凶狠的样子,我敢肯定,我要是敢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立马会扑上来咬我一口。”
         “这么严重?”
         “比这还要厉害!”陈默言之凿凿的点头。
         “要不然你今天住在这儿?”
         “好……”陈默就要点头,但看着维娜一脸为他着想的样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立马转口:“好考虑一下……还是不了。”
         陈默打量维娜的房间,收回视线,看向她。
         “你这地儿和我那比起来是真不错。”
         “喜欢?”
         “有点。”
         “要不让给你。”维娜大方的说。
         “这也怪不好意思的。”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不在意。”维娜无所谓的说,站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根糖,撕开后,犹豫一瞬,没有问陈默。
         “我住这,你住那儿?”陈默问,没等维娜回答又立马提议:“我看因陀罗那里就不错,干脆你和她换换,让她去我那儿,她在门口守的也挺辛苦的,一定是很喜欢那间房间,我让给她。”
         陈默相信只要是维娜开口,以因陀罗那副走狗爪牙的嘴脸就算不甘心,也会去做。
         现在他就像是最常见的那种小人,被帝王宠幸的弄臣,吹风弄枕,阿谀献媚,在肆意迫害着忠臣良将,可心里为什么这么舒畅呢。
         因陀罗也算不上忠诚良将。
         在因陀罗眼里,陈默成为她最不喜欢的一类人,阴险狡猾,油腔滑调,甚至比起摩根还要让她觉得可恨,至少,摩根和维娜之间的关系很清楚,而不像陈默这个中途插一杠的家伙,横竖看不对眼。
         “你确定?”维娜将糖果塞进嘴里。“不过这一次她会不会真的打死你,我就不知道了。”
         陈默顿时泄了气。
         “还是算了。”
         “你刚才的样子很像我记忆里以前见到的一类人呢?”维娜忽然说。
         “欺上瞒下的奸臣,是吧?”
         “我可没说。”
         “是是。”
         “不过,我不讨厌。”
         维娜走到陈默的眼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金色的眼眸低垂,倾泻而下的金发上,陈默甚至能够看到她发丝间湿润的水珠。
         “我不讨厌你刚才的样子。”维娜说:“很奇怪,但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却厌烦起来,你可能……真的有什么不同吧,格尼威尔。”
         像是在为自己心里的想法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忽然这样说,让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啊!”
         面对此刻维娜平静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那目光里夹杂的些微疑惑和探寻,让陈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什么都不用说,听着就好。”
         维娜俯下身,陈默能感觉到她放在自己侧脸的视线以及呼吸中轻轻打在侧脸的热气,她微微张口,樱色的唇在暖黄的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窗外是倾盆而下的暴雨,而陈默的耳畔却忽然之间变得一片安静,只剩下维娜的呼吸声,仿佛牵动起他的心跳,跟随着呼吸的起伏而律动。
         “我不喜欢一而再被人欺骗,所以,下不为例。”维娜轻声说,身上流露出一种陈默从未见过的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以往的她,虽然知道陈默谎话连篇,可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陈默微微转过头,可转过头后第一眼面对的是维娜宽松的浴巾下胸前的一片白皙,我下意识重新转回去。
         陈默并不是没有见过女性的裸体,或者说**的尸体,记忆里,在执行任务的冲突地区时甚至有过女性因为他是黑钢的干员而想要和他“交易”。
         陈默很小的时候就见过的那种“交易”。
         别把雇佣兵的生活想象的太美好。
         可没有那一刻,陈默会忽然心里一紧,想要下意识避开维娜。心里没有过的紧张与萌动。
         “……我不能保证。”
         直到说出这句话时,刚才的景象依然在陈默脑海挥之不去。
         “不用保证,你只需要知道。”
         “喂,我说你这样子以后可是要成暴君的。”
         陈默如同在开玩笑,尽力的想要从这种让我压抑和反常的气氛中解脱出来,努力的想要撕开一个口子,让自己得以喘息。
         但她的下一句话,让陈默前功尽弃。
         “我不在乎。”
         呼吸的热气落在陈默的侧脸,陈默的呼吸凝滞了一瞬,瞳孔也缩了缩。
         她当然不在乎,因为如今的她,只属于她自己,她也不必在乎是否会成为别人眼里的暴君,唯一能决定她是否会变成那样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
         “……我在乎。”
         陈默顿了顿说:“没人必须要为谁去改变自己。”
         可这样说着陈默,心里却染上了一丝阴霾,因为他心里明白这句话是有多么言不由衷和虚伪,上一个这么做过的人,如今,近在眼前。
         维娜的嘴角缓缓露出笑容,慢慢和陈默拉开距离。
         “那就试着去阻止我,如果说你能做到。”
         就试着去阻止我,或者,改变我。
         改变很难,阻止也很难,尤其是对于维娜,她身上承载着太多重要的事物,也承载着太多人的生死。
         和维娜的相遇一开始许是单纯的,可后来,逐渐走上了利益与价值的道路,陈默之所以对她伸出手,不是因为她叫维娜,而是因为维娜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所以她那时才会说:也没有什么是比现在更糟糕的了吧。
         试想一下,若是和她处在同一境地,陈默也会做出和她相同的选择,可能不需要试想,因为很早以前,他就曾这样做过。
         而后来,他们来到康沃尔堡,陈默不知道维娜在那幢城堡遇到了什么,但那无疑是一个转变,一个让维娜发生变化的转变。
         也许,这个时候在他们之间依然存在着权衡与利弊,也同样是价值和大势所趋,但不可否认的是,即使是这样,走上这条由别人替自己所规划未来,维娜依然想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东西。
         以至于让陈默成为了格尼威尔。
         试想若是没有陈默的出现,维娜想必也会走上这条路,只是少了他,少了格尼威尔,也少了那个在黄昏后对她伸出手掌的人。
         但多年后,她也同样会遇到一个和陈默相同的人。
         她的人生,因为陈默的出现而发生了变化,陈默成为了以往的他期待过也最常遇见的东西——转变。
         汽车的下一个拐角,雨夜里推开的那丝门缝,雪后停留在铁门外的汽车,以及……小巷深处的维娜。
         【我能相信你吗?】
         【要试一试。】
         试着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