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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龙门回忆录 > 第七十三章 默守陈归 四 :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
         【特蕾西娅是个卓越的领袖,她改变了很多人对这片大地的看法。
         理想化的看法。
         我的看法?当然,我也曾有过理想的一面。
         不用急着讽刺,我这样说是因为我比你更清楚卡兹戴尔所面临的残酷。
         没错,尽管你才是个萨卡兹,W。
         我并不想否定她,事实上我赞成她,人们都需要一点……嗯,美梦,就像巴别塔。
         这不是件坏事。
         我同样看好摄政王,即使我们立场不同。
         但比起一个伟大的过程,我只想要一个微不足道的结果,哪怕有一天这个结果会使我赔上性命。
         你说的没错,我早已深处旋涡中央,我自找的。
         决定一个人所做所为的,是什么?
         是出生?身份?还是过去?
         是一直以来扣在他/她身上的行为枷锁?都不是。
         是他/她生命中的一切对他/她产生的影响,是……时刻在改变的那些东西。
         他/她自己的信念和想法……以及,他到底多么相信自己这个信念,又愿意为此付出多少。
         每一个萨卡兹雇佣兵都该明码标价,但可以不必被他人赋予,也不用被他人操纵。
         他们应该亲手写下自己的价码,用所有与萨卡兹为敌之人的鲜血,用他们的信念和也许这个词不准确……希望,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这就是我和特蕾西娅想做的,也是我选择留在巴别塔的目的。
         活着吧,W,只有活着才能受苦,才能呼吸,就像飞蛾扑火,就像虫子扎进深坑,即使付出代价,也总要追寻点什么。
         那天,W知道,或许,可能,大概,她对这个男人再也厌恶不起来了。】
         ————————
         她今年收到了最好的礼物,同时,也是最坏的礼物。
         小时候我特别希望长大,因为长大后我就可以离开那个我不喜欢的家,离开那座我不爱的城市。
         那里没多少人在乎我。
         我知道。
         我想带着她一起离开,去一个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
         小时候我一直很害怕自己会做错事,因为做错事会被责罚,还会被骂,她老是挡在我面前,每次都被骂的很惨,她每次都会这么做。
         小时候,向来是她在保护我,她谁也不怕。
         小时候,很多事到现在都快想不起来了。
         小时候,我很喜欢夏天。
         人人都觉的我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家小姐,就好像人人都羡慕我这种人过的生活,我不是在抱怨,也不是炫耀,只是……其实有些时候我也挺想自己能够普通一点的。
         没有负担,没有苛责,没有白眼,平平凡凡做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后来我在孤儿院遇到了软饭陈。
         那时候我才知道,没人疼没人爱原来是过着这样的生活,我才知道原来平凡也没我想象的那么美好。
         软饭陈小时候很喜欢笑,我现在没见过他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老实说是有点蠢的,而且他一肚子坏水,所以我很不喜欢他。
         真的很不喜欢。
         讨厌?我也不讨厌软饭陈,嗯,是有一点的,风笛,是有一点,我一直很害怕他会把那个人从我身边抢走,所以我讨厌他。
         【双眼迷离的陈轻轻握紧手心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晶莹的玻璃内摇晃,倒映着女孩清冷的脸旁,染上了一丝醉态的红晕。】
         可他现在再也不会从我身边抢走那个人了。
         他现在再也不会了。
         我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才能把他留下来,他变了,变成了我不认识的软饭陈……不,也许我从来就没有好好认识过他。
         我小时候做了一件特别蠢的事情。
         我能记一辈子,那天我很生气,软饭陈说我不能保护她一辈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我没想过这种事,不敢去想,你知道我对软饭陈说了什么吗?
         我想也没想的对他说,他这种人,怎么会明白什么是亲人。
         我后悔了,说完就后悔了,我以为软饭陈会生气的,可他没有,他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要是他说出来,我心里大概会好受一点,可他不说……就是不说,和忘了一样。
         他心里应该很难过,我知道。
         【陈抬起手轻轻擦了擦眼角,风笛沉默着,她看着陈垂下目光盯着手里的酒杯。】
         软饭陈是个孤儿,我后来才知道什么叫孤儿,他的父亲以前是龙门的一名警察,因公殉职,他和我一样,不,他没我过得要好。
         他小时候脸皮很厚,出奇的厚,所以我才叫他软饭陈,他什么也没有,每次从孤儿院里偷跑出来,我都得牵着他的手,怕他一转眼就不见了,龙门那么大,没有他能去的地方,我找不到他。
         现在我找到他了,他成了感染者。
         如果我不问,他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我这件事。
         可我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要是软饭陈也不在了。
         要是有天他也不见了,不会回来了。
         我该,怎么办?
         你喝醉了,陈陈。
         我很清醒,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陈摇着头,按住风笛的手,她仰头看着瓦伊凡姑娘,可瓦伊凡姑娘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时间,人们总说时间,因为人们都想要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时间是最好的借口,它能悄然间改变很多东西,可总有些东西是时间也无法抹去的。
         狐狸的到来,终于让陈下定了决心,即使再也无法依靠龙门,即使从此以后要和龙门划清界限,她也要去做点什么。】
         狐狸依靠在车前,望着凝视着自己的陈,瞥了一眼她手里攥紧的耳机。
         “都听到了?”
         陈没有回答。
         狐狸从大衣包里摸出那只银色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火焰一闪即逝,她轻吐出白色的烟扩散融化在寒冷的雪夜里。
         “这边的夜里可真够冷的。”小声嘀咕的狐狸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你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告诉我。”陈冷声问。
         “没告诉你的那些,说和不说,都不重要。”
         “对我?”陈问。
         “对我。”狐狸说。
         “就算我问……”
         “别白费力气。”狐狸想也没想。
         陈冷下脸,不如说她面对这名陌生的龙门来客一直是冷漠的态度,她的不信任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你不用警惕我什么,陈小姐,你也不用怀疑我是否别有用心,老实讲我现在可能真有点后悔了,你大概不会懂,不过有一点我可以提醒你,如果我要想算计你,没你想的那么麻烦。”
         “呵。”陈轻呵一声,不无嘲讽。
         “不信?不信就不信吧。”
         狐狸双手揣进口袋,有雪飘落在她头顶橙色的短发和尖耳上,她的耳朵轻轻抖了抖。
         “他最后还对你说了什么?”陈又问:“你中断了信号。”
         “您的眼神儿可真好。”
         “别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回答我的问题。”
         “颐指气使,你这是在审问我吗?”狐狸熄灭香烟,偏过头盯着陈问:“还是说,你急了?”
         “……”
         陈没回答,只是态度越发冰冷。
         “哪句话?”狐狸问。
         “我没兴趣和你打哑谜。”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你很厌恶我?从我们见面开始,你说的每句话就都带着刺。”
         “都?说不上厌恶,只是,也很难和你合的来。”
         “正好。”陈微微抬头,眼神冷厉。
         “你确定想知道,其实也没什么。”狐狸伸出手,雪花飘落在她的手心,她看着陈:“他说,要你以后好好活着,别活成,他那样。”
         陈愣了愣,她立即反应过来,她屏住了呼吸。
         “什么意思……?”
         “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
         狐狸收回手:“意思就是我们的小把戏被看穿了,不过别担心,在卡兹戴尔也就罢了,在这里,他说了不算。”
         皮靴踩踏的木质楼梯有些年份,所以每一步都会发出咔咔的轻响,抖落些许尘土,弥漫沉沦在楼梯下的缝隙。
         夜晚的风有些冷,让陈默不由提了提大衣的领口。
         门口的提灯亮着,映衬着街道旁那个早已坏掉的路灯,左右望去,在这条坡道之中,唯有这里还亮有一丝不算明亮的灯光。
         房间的等已经熄灭,窗户没有关上,夜风呼啸着吹起白色窗帘,有雪花积蓄在窗台,城市的荧光顺着窗口落进屋内,窗框的影子投射在地面,在风中飘荡的窗帘的影子摇曳不定。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的能听到到轻轻关上房门的声音,随后,只有风雪的声音呼呼从窗台外掠过。
         在这声音里,他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拍接着一拍,随着呼吸,没有停止。
         借着窗外的荧光,他走到茶几前,将手里的长盒放在沙发上,随后又转到窗前,看着从黑色天穹落下的雪花,轻轻拉起窗户。
         飘荡的窗帘沉寂下来,在这一刻,房间才终于陷入了安静。
         安静的连心跳都似乎变得缓慢起来,他隔着单薄的玻璃,凝视着窗那边的城市,城市的微光伴着轮廓落进他的眼里,远处的光在视线内变得忽明忽暗,给人一种将要沉眠的错觉。
         这座熟睡的城市,在深夜,和其他地方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也就是这个时候,房间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明亮的光让他出现了一丝恍惚。
         咔嗒的轻响在陈默身后响起,披散着长发的维娜站在卧室门口,她并没有睡着,陈默从她的眼里没有看到醒来后的困倦。
         他的目光又从维娜身上移开,看向挂在客厅的时钟——3:52。
         “还没睡?”陈默随意的问道,合上窗帘。
         维娜披着一件厚厚的棕色外套,里面能够看到她穿着的靛蓝色格子睡衣,下身是一双毛绒拖鞋,另一只手拿着一本翻开的书。
         和陈默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变化,要说唯一的变化,是她扎起的马尾放了下来,垂到胸前的黑发比扎起来要纷乱多了。
         “睡不着。”
         壁炉的余火早已熄灭。
         她从卧室门口走过来,坐在沙发上,伸出手将装着的武器的长盒拿开一些,靠着沙发的坐垫,微微仰起头看向陈默。
         “留在冰箱里的饭菜热过了?”
         维娜点了点头。
         “我看到了你留在桌上的字条。”
         陈默看向厨房的长桌,桌上还留着剩下的碗碟。
         “还给我留着?”
         陈默有些哑然失笑。
         脱下穿着的大衣和围巾,露出最里面的黑色羊毛衫和短匕背带,将它们披在沙发的靠背,他绕过沙发,走到餐桌前收拾起放在桌上的碗碟,将它们扔进水池里,又取下挂在厨房墙上的围裙系上。
         水有些冰凉,等了十几秒才渐渐暖和起来。
         维娜的声音从陈默的身后响起。
         “今天去了什么地方?”维娜问,没有转过头,而是看着沙发上的杯子,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后重新将那本书打开。
         “皇家橡树区,嗯,应该叫伦蒂尼姆第三区。”陈默一边回答一边将洗好的碟子插进旁边的碗栏里。
         “你手里那本书是什么?”
         “一本小说,在卧室的抽屉里发现的,蛮有趣。”维娜说,又问:“是你的?”
         “我很少看故事书,兴许是上一任租客离开时没来得及带走。”陈默回答:“讲的什么,骑士与公主?”
         “为什么这么问?”
         维娜讶异的看了陈默一眼,他背对着,只能看到他腋下黑色背带上插着的两排短匕,杀人的武器绕过印着卡通图案的居家粉色围裙,有些好笑。
         “这里是维多利亚啊。”陈默理所当然的回答,有些侃侃而谈:“你不觉得,维多利亚和骑士,公主之类的很配?又或者王子,夹杂一点大众的幻想,爱上平民的公主,浪漫,天真的爱情故事。”
         “怎么不是国王和领主?”
         “因为在大家的印象里,他们大多都是反派,又或者垂垂老矣的老者,比起年迈的王者,年轻貌美和英俊潇洒的角色更符合大众的喜好,也更受常人青睐。”
         “就算如此,故事终归只是故事,我以前也读过两本你说的那种故事。”
         维娜好像突然间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她合上书放在桌上,语气有些惋惜,手指轻点着桌面:“但很可惜,这本书里讲的只是一个女人的自怨自艾。”
         “那上一任租客一定是个女人。”
         陈默立马笃定的说,伸手在围裙上擦干净水渍。取下围裙重新挂回墙上,走到茶几前坐下,看了一眼维娜放在桌上的那本书。
         封面是在一个阳光明媚姹紫嫣红的花园,不远处有一座凉亭,凉亭的台阶前有一名穿着维多利亚长裙的女人正缓缓走来。
         【MARYJANE】
         “maryjane,这是这本书的主人公?”陈默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在维娜的目光中伸出手想要去将桌上的书拿起来好好看看。
         这兴许也能成为一个不错的用来消磨时间和拉开距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