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2P.M
天气/晴
格拉瓦西,边郊面粉加工厂
汽车被关闭的铁门挡住了去路,陈默翻过了围墙,走进这间被荒废移址的小型工厂。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昏黄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工厂区渐以荒凉的厂库。
库门被推开了一半。
昏暗的工厂中,里面只剩下几台被拆卸只留下框架的机器,地面厚厚的灰尘,陈默的目光环视着厂房,阳光中透气窗口中照进来,却只让人觉得更加阴暗。
呼啸的风声炸然响起。
“躲过了?不错不错。”
伴随着人声和挥空的刀,一道黑影从机械的阴影间跃出,致命一击被躲过,身影停留在陈默来时的库房门口。
那是一只银色的狼,她手里提着造型古怪的刀,黑色的外套,外套内的运动背心下露出带着条显眼伤痕的小腹,短靴,热裤,裸露出的大腿上有清晰的源石侵蚀痕迹。
她嘴角绽放出一丝狷狂和邪魅的弧度,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站在自己对面几米外的陈默,黄昏的夕阳落在她稍显单薄消瘦的身躯上,仿佛染上了一层如血般惨烈的颜色。
银色的瞳孔落在陈默身上。
“这位穿着黑大衣的可疑先生,德克萨斯没和你一起来?”
“在问别人前,为什么不先自报家门呢?这位……看起来就很难缠的小姐。”
“难缠?哈哈,你还是第一次说出这种话的人呢。”她笑了起来,横起手里银色的刀:“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要是你能活下来,告诉你我的名字也没问题。”
“不用了,我对死缠烂打的姑娘向来没什么兴趣。”
陈默礼貌的摇头。
“在开打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你是来追杀她的杀手?”
“杀手?你觉得我是杀手?”
“一见面就动手难道还不是杀手?”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银色的狼嗤笑一声疾驰过来,锋利的双刀砍在陈默身后的机器上,溅起刺目的火星,陈默再一次躲过她的攻击。
“呵,又躲过了?”
她略显惊讶,随后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好好好,我就知道能和德克萨斯一起的家伙,不会这么简单。”
她眼里带着嗜血的疯狂,再次欺身而上,双刀进攻的频率越来越快。
“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能耐。”
她的进攻毫无章法可言,疯狂,激进,甚至不考虑自己的安全,某种程度上有些像是陈默认识的芙兰卡,但某种程度上,她比芙兰卡还要危险的多。
同样的恶趣味,不乏让人觉得胆寒的奇特幽默。
但在陈默眼里,她还不够快,尽管她的疯狂和歇斯底里以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杀意让人觉得略显棘手。
银色的狼完全利用了整个阴暗的地形,她的身影藏在厂区的墙壁和阴影中出没。
每一次出现都瞄准了陈默最致命的部位。
伴随着不断划开空气的刀锋和她越发兴奋的声音。
“这感觉……这感觉,没错,德克萨斯她真是找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家伙呢,也让我认识一下。”
尽管刀刀落空,可她却没有因此而又任何退缩,哪怕她可能猜到了自己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但她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残酷,微微眯起的眸子也愈发沉迷。
“怪不得她会跟着你,我有种感觉,你肯定不止现在这个程度吧,拿出你的全力和我好好打一场!”
狼一跃而起,向着陈默扑来。
“你确定?”
陈默说,他忽然探手在狂乱挥舞的刀影中,扣住了狼握刀的手。
时间仿佛停止了下来,错愕在狼银色眸子内一闪即逝,陈默抬起膝盖,狼腹部猛然传来巨大的疼痛感,让她的身体不由在这股力量下躬起。
仿佛身体内的内脏都产生了位移。
“咳……”
混杂着血丝的涎液从口中吐出。
胃部痉挛的疼痛刺激着狼越发兴奋的感官,激增的肾上腺素暂时压下了这种痛楚,却像是毒药般让人上瘾,在对方扣住手腕要将武器和她的那只手一起废掉前,她毫不犹豫用另一只手的刀砍向了自己被抓住的手臂和男人的手。
甚至连一丝思考都没有。
陈默不得不松开手,看着狼从她的手中逃脱,退后好几米后,狼伸手擦了擦嘴角。
“这招式……维多利亚军队……不对,不全是,你身上有军队的影子。”
“谁知道呢。”陈默回答,又问:“这位小姐,你似乎和德克萨斯很熟的样子?”
“她没和你说起过我?呵,她是在逃避我吗?”
“我不是很懂你们的爱恨情仇,不过,这位小姐,你今天可能无法从这里全身而退了哦。”
火焰从指间燃起,她屈指弹开指尖的火星。
火星触地,汹涌的火焰瞬间升腾而起,照亮了阴暗的库房,也照亮她和狼彼此的身影,如一条线般,从他脚下蔓延,迅速展开。
“哦,原来还是名术士。”
狼饶有兴趣的扫视了一眼忽然升起的蓝色火焰,微微有些惊讶:“我开始有点好奇了,身为术士的你,身手倒是一点不弱。”
“你说是就是了。”陈默回答。“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但看你的样子是不准备轻易开口了,那也好。”
他猛地前踏,在狼微微缩紧的瞳孔中瞬间跨过两人之间的距离,抬起的拳落下,狼勉强在拳落下去将双刀挡在身前。
两者碰撞,沉重的力量让狼握住双刀的手腕向后压去,她咬着牙,借着这股力量向后退去,还没来得及落地,火焰便已经席卷而至。
造型古怪的银色双刀亮起猩红的光芒,一只巨大的银狼虚影在她身后浮现,带起的风压不仅挡住了席卷而来的火焰,法术的余波还朝着陈默飞去。
刹那的惊讶,袭来的法术如利刃般撕碎了大衣的衣角,留下几个可见的破洞。
狼落在地上,握紧双刀的手指间有血在渗出,染红了白色的刀柄,她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惧意,有的只是更加狷狂的和嗜血的笑容。
银色视线洞察着火焰的来源。
灼热的空气在颤抖,狼的身体也在忍不住的微颤,压迫感和热浪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铺天盖地袭来,空气中的温度在不断上升。
她望向那双眼睛,虽然平静,却仿佛汹涌澎湃着尸山血海般让人感到窒息,每一根骨都承受着沉重的压力,每一条神经都被迫绷紧。
仿佛行走在悬崖峭壁之上,一个疏忽就会丢掉性命。
没什么是比这种感觉更刺激的了,也没什么是比这种感觉更令人着迷的了。
手中的武器无法让她感到安全,过去残酷的经历甚至无法和现在相提并论。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我闻到了哦,是血的味道,但你身上的味道简直……比血还要让人着迷!”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咧开嘴角,露出略显尖锐的牙齿。
火焰在法术下支离破碎着开始飘散,灼热的气浪带起狼身后那头纷乱的银发。
“感觉继续留下来我一定会死的很难看啊……但是,但是……我啊,还是想和你打一场,这暴虐的力量,这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她直起身,笑容越发灿烂和狰狞,隔着飘散的火焰盯着陈默的脸,黑色的指甲也愈握愈紧。
“如果说这个疯狂的世界还剩下什么乐趣,就只剩下用力量征服一切这件事了吧!”
她的直觉向来很准,但同样,她也是一个无比疯狂家伙,一个仿佛是狂信徒般对某种东西充满了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执着的沉迷的疯子。
好比经历千辛万苦的长远跋涉,终于找到了自己梦寐已久的信仰的狂热信徒。
而她的神,近在眼前。
她要杀了他!
只有亲手杀了他,她才能得到前所未有过得满足和快感。
但她却感觉的到,眼前这个人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不,他甚至没有用全部的力量,这可是不行的,即使是死,拉普兰德也不希望是这种结局。
“……你还没用全力吧?”她问:“这可不行,原本是为德克萨斯准备的礼物,没想到她居然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
“你在看哪儿?”
他们再次在狭窄拥挤的厂房内颤抖,火焰尾随而至,狼的双刀劈开了烈焰,她没有任何退缩。
“你们惹了两个家族的人,该不会以为自己能顺利离开吧,从塔兰托跑到这里,你们想离开叙拉古,差点就让你们做到了哦,但我,贴心的帮了他们一个小忙。”
她轻佻的笑着说,一脚蹬在器械的框架上,躲过陈默的拳头,看向他的脸。
她可是为了德克萨斯,贴心的参与进了两个家族的争斗,袭击了两个家族的重要人物,并带着他们跑到了这里。
陈默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你猜到了,着急了?放心,就算受了伤,德克萨斯还没那么容易就死掉,你想去找她的话……”
她双臂展开双刀,堵住大门,带着焦痕的大衣和白发在灼热气浪中飘起。
她迷恋的望着陈默那张陌生的脸,缓缓用叙拉古语开口:
“我啊,发现自己已经不可救药深深的爱上你了。”
你的血会是什么味道。如果杀你了,我会是什么感觉。
一定会无比满足和愉悦吧。
就算死在你手上。
哈哈,棒极了,这下终于,终于……
火焰点燃了整座废弃的面粉工厂,大火在夜色中冲天而起,燃烧的浓烟与火光吸引了整座城市的注意。
带着刺耳警笛的警车擦身而过,闪烁的警灯一闪即逝照亮了车内男人的侧脸。
陈默握着方向盘的手忽然一顿,视线和大脑出现了短暂的模糊。
用力过猛了吗?他心想。
来自后腰的源石病灶刺激着身体涌现一阵阵刺疼,这是病症即将发作的前兆,紧接着是虚汗,晕眩,脱力,恶心与内脏灼热撕裂般的痛楚。
“咳咳……”
陈默轻声咳嗽了两声,捂住口的手掌放下时带着猩红的血迹,他抽出车前的纸巾将血迹抹去扔出车外。
“偏偏是这个时候,比之前更频繁了。”
魔王数十年间的煎熬不是常人所能轻易够忍受折磨。
每一次使用法术对他而言都是对身体的负担,可法术,这东西不是想不用就能不用的。
他强忍着身体的各种不良应激反应,一手掀开车座旁的储物盒,三支注射剂摆放在内,他取出一支扎进腰间发作的源石侵蚀处附近。
随着淡绿色药液的注入。
阵痛和晕眩感开始缓缓下降,陈默将空掉的注射器扔出车外,注射剂落进街边垃圾桶。
做完这些,他轻舒了一口气。
他有些上瘾了,对阻断剂产生了某种生理上可以预测的依懒性,但他却能感觉得到,阻断剂的药效随着每一次使用都在不断降低,自己的身体已经产生了越来越强的抗药性,同理,今后或许有一天就连阻断剂也无法抑制他身体上的痛苦和折磨。
可现在的他却没时间来考虑这些。
他踩下油门,车比之前更快的速度行驶在夜色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