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拉茨堡,一座以轻工业为主的城市,目前正停留在索伦沃尔河附近,离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大概有三天路程。”
在展开的地图前,陈默对围拢在一起的雪怪和霜星说。
“这座城市在乌萨斯派系内隶属于新贵族,大叛乱时期保皇党一派麾下的新兴工业贵族阶层,所以舒拉茨堡不在靠向旧军贵的第四集团军管辖范围之内,理论上如果队伍朝着这座城市的方向移动不会踏入第四集团军哨岗的警戒区域,但同样不排除这座城市进入了第四集团军的监察范围之内。”
“如果一大批感染者经过舒拉茨堡附近,肯定容易引起城市的注意,城市在冬天停留补给物资会吸引到当地地主和商人聚集,附近感染者纠察队哨站不在少数,我的建议是暂时派出一支小队先行出发,靠近这座城市,离开队伍单独行动后,以我们现在的行进速度明天下午前就能抵达,也更方便隐藏行踪,队伍停留在城市范围之外,相距一天的路程,既方便接应,也留出足够多的缓冲空间。”
陈默说,看着会议桌对面眉头紧蹙的霜星和雪怪们。
“有什么问题?“
“大叛乱时期的事塔露拉以前和我们讲起过,所以你的意思事舒拉茨堡和第四集团军不是一伙的?“
雪怪们疑惑的问。
“理论上是这样。“
“什么意思?“
“不排除个别城市因利益交换两者间有所牵扯,我们不了解舒拉茨堡的执政者作何打算,因此做好做最保守的评估。“陈默说:“第四集团军曾一度靠拢过新贵族的怀抱,当然,他们也因此不被双方信任,所以才被排挤到驻守偏远北方的边防。”
“陈默,你好像懂得不少?怎么感觉你和塔露拉一样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知道一点而已,不多,这些东西在乌萨斯内部并不是什么秘密。“
“那我们能在那座城,舒拉茨的找到药品吗?”
“药品有,任何移动城市都储备有充足的药物,关键在于我们要如何得到它们。”
“总觉得没那么容易。”
“事实上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而言的确不容易,舒拉茨堡地处偏远,体量不过是一座中型城市,源石病恶化的阻断剂,即使在城市里,也很难搞到手。“
“我和你一起去。“霜星忽然开口道。
“不,你得留下来。“陈默摇头,似乎是早已猜到了霜星会说什么:”考虑到营地和进入城市的安全,这次行动最适合的人选是我,找到你们之前,我曾在那座城市有过短暂停留,城市里有一群人,应该能提供我们需要的东西。“
“你得留在营地里,以防其他突发情况,也方便在我和其他人取得进展以后为我们提供接应。“
“那群人能信得过吗?“
“他们属于乌萨斯民间组织,构成成分复杂,以贩卖情报为主,这也意味着他们不同于乌萨斯军队和大多数民众,对感染者没有太多的偏见,前提是我们能够支付成立这笔交易的报酬,并让他们认为收益高于风险。“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一笔钱。“
霜星一时没有回答。
她看着地图上标注的城市位置,她已经明白了陈默的意思,她不是小孩,当然能够明白想从一座城市里获取他们需要的东西必须付出代价。
“需要多少?”
“以目前队伍里的病人数量加上之后需要做出的准备,不是一笔小数目,当然假如他们能够为我们提供充足的药品,我的预期是一半,或者更少,以乌萨斯对待感染者的态度,阻断剂在乌萨斯国内的行情价格一直居高,而且这种药物处于监管行列,一旦采购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很难不引起城市宪兵注意。”
“我们支付不起这笔钱。”霜星说的很肯定,没等到陈默回答:“如果我们有能力支付这笔钱,也不用像现在这样。“
“没有人会为谁提供无偿援助,霜星,你该明白这个道理。”
“还有别的办法?”
“或者我们可以试一试抢劫城市里的医院,搞不好更简单些。“
雪怪们愣了愣,好像没明白他的意思。
“那光靠雪怪小队肯定人手不足,如果引来城市驻军,我们可能都得被留下来,或许他们都是些傻子,能让我们安安稳稳的离开。”
”那就再好不过了。”陈默回答道。
霜星的语气带着些玩笑得意味,他似乎听明白了陈默的意思,其实某些时刻,这次白兔子意外的尖酸。
她看着陈默,又环视着房间内的雪怪们,神色缓缓认真下来。
“你既然提起这件事,那就有办法,对不对?不然你也不会单独对我和雪怪们提起。”
“是有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感染者游击队在雪原名头不小,如果以游击队的名义向对方提出交换条件,兴许有可能被对方接纳。”
“你不肯定。”
“因为我们也可能因此成为用作交易的筹码,而游击队,第四集团军应该很乐意支付这笔钱。”
在卡兹戴尔,雇主一般会准备两笔赏金,一笔用来支付报酬,一笔用来悬赏获得报酬的佣兵。
霜星摇了摇头。
“游击队现在不在这里,就算他们在这里,他们也不可能同意这个条件,风险太大了,况且我不认为一群感染者的许诺能有什么价值。”
她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事实上,当后来再次考虑这个问题之后,霜星自己也意识到,也许陈默之前说的是对的,有些事即使再不愿意,他们也只能选择去接受。
因为他们只是一群感染者。
一群无处可去也无处可归的感染者,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只能流亡,逃窜,这就是他们的处境,也是他们习以为常的现实。
塔露拉认为他们需要团结,需要改变现状,需要重拾尊严,需要力量。
他们总是需要太多。
以前霜星也认为塔露拉说的很有道理,至少听起来是这样,要重拾感染者的信心,要让他们的生命变得有意义,要拾回尊严。
塔露拉说都是感染者们梦寐以求的场景,他们必须经历这些,可直到真正去做时,只靠着自己,霜星才明白,原来做起来这么难。
“也许塔露拉在这里,不论可不可能,她一定得去试一试的,大姊。”
一旁的雪怪这时忽然开口说,大抵是和霜星有了相同的想法。
他们看着霜星,霜星没有回应。
她只是看着陈默。
这不是第一次霜星和塔露拉做比对,以往霜星总是有些不服气,她是个骄傲的人,骄傲的人大多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差,可现在霜星忽然没了这种信心。
也许在战斗方面她依然不承认自己比塔露拉要弱,可其他方面,她就真比塔露拉要强吗?
想到这里的霜星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好笑的是,有一天她也会纠结这种问题。
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那是她,塔露拉总有许多想法,我不否认,她有时候说的话的确蛮有道理,但也只是有道理。”
“那我们……”
“你有多大把握,陈默?老实说,我没法为你凑足那笔钱。”
“你也不想放弃?”
霜星犹豫了一下,没有反驳。
“……对。”她如实说,她的确没法坐以待毙。
“我可以想办法,但我不能保证。”
“也够了,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在要求你要为我们做些什么,只是队伍里的病人他们拖不了太长时间,就算你们没有任何收获,也务必要尽快赶回来。”
“好。”
“你打算何时出发?”
“等我们商议好路线,我带杨格和大D他们先走。”
“只带两个人?”
“够了,如果能说服他们,人多人少没有分别,再则我们不是去打架的,而是去谈生意。”陈默说,又补充道:“一切顺利的话,兴许我们能从城市取得关于游击队的消息,我会让雪怪和你们保持联络。“
“你们一定要小心。”霜星看了一眼被陈默点名的两名雪怪,“还有杨格和大D,他们就暂时交给你了。“
“放心吧,大姊,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午后
【晖洁:
行动进行的很顺利,不如说从来没有这么顺利过,我们暂时切断了先遣队的补给线路,他们没有继续追击,在第一次接触之后,游击队和先遣队保持了默契的僵持。
但我知道这种僵持不会持续太久。
先遣队在等,等附近的乌萨斯哨岗和纠察队切断游击队其他方向的撤离路线,先遣队想要将游击队围歼,在此之前,他们正试图一点点耗尽游击队的战力。
游击队的补给不足以支撑长时间的消耗,事实上,我们也在等,等着营地内的感染者们撤离道安全的地方。
有一个坏消息。
和游击队合流之后,我们暂时失去了和营地的联络,游击队的电台能够正常工作,我们却一直没能收到营地的回信,尽管游击队一直尝试在呼叫,但营地却没有任何消息。
他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兴许只是电台出了问题。
我们暂时不敢去考虑太多,也不敢去细想营地的情况。
在和营地取得联系之前,游击队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可能有很多人被永远留在这片冰冷的雪地里,不管是我们,还是乌萨斯人。】
游击队临时驻地
满身风雪的塔露拉从帐篷外进来,让抖落下斗篷上的积雪。
爱国者和盾卫们的关于后续行军安排的会议仍在继续,塔露拉融入人群,交谈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有所停留。
直到爱国者做出了安排后,才将目光放在了听了有一会儿的塔露拉身上。
““塔露拉,你去了先遣队的附近?说说你们侦察到的情况。”
“他们在距离我们十五公里外的地方扎了营,我确信他们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但他们没有进攻,我们观察到时,他们的术师正在巩固防御阵地。”塔露拉说,她在地图上标注出侦察小队获悉的地点。
“大概是第一次接触让先遣队对游击队的实力有了一个大致评估,他们跟了我们一路,除了小规模的侦察外,并没有选择贸然进攻。“
“不奇怪,任何乌萨斯正规军团,即使是作为先遣队的部队,也从不因身份而低估他们的对手,唯一能让他们评估对手的方式只有实力。“
“那看来他们认可了我们的实力。“塔露拉说。
“也可能只是因为他们认为击败我们付出的代价和收获不成正比,而选择了相对保守的作战方式。”爱国者回答,又问:“这几天和先遣队作战,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您是指在南方,我们遇到的都是此类强敌的话,我正在想办法让自己适应,他们的确比纠察队难缠得多,但我们同样也在逐渐变强。“
”强敌?“
爱国者看着塔露拉,他微微摇头:”不,塔露拉,先遣队在乌萨斯军团里不过是仆从军,真正的强敌你尚未见识,帝国的近卫军团,如果此刻他们在此,我们不会有任何机会。”
“您也说了,只是如果。”塔露拉回答:“爱国者先生,我并没有任何反驳您想法的意思,我必须承认,您的话语有一定的道理,可是当初我们面对纠察队时尚且需要躲避,而如今我们已经能够和乌萨斯军团的先遣队正面交锋,我认为,这就足以说明我们正在进步。“
“你口中的进步伴随着流血与牺牲,谁来承担这些?”
“我无权来决定任何人的生死,但倘若他们愿意为了这个理想而奋斗,那我愿意成为其中的一员,无论是流血还是牺牲。“
”你做好准备了?“
”我们从来没法去做准备,爱国者先生,在我们成为感染者时起就已经无路可走,如果乌萨斯愿意给我们一条活路,一个归处,我们就不会这么选,可乌萨斯不允许,那这个乌萨斯就该被改变。”
塔露拉说的很肯定,她没有任何动摇,可和过去一样的是,她没有从爱国者身上看到认同,他没有反对,也没有认可,而是和过去一样,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塔露拉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些,习惯了爱国者的态度,也习惯了将这些话语挂在自己的嘴边。
她怕自己忘了,或者说,她更怕的是有一天连自己也开始否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