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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龙门回忆录 > 第八十一章 一艘破船向南去
         南下的最后目的是为了重新回到雪原。
         这是陈默第一次正式提出这番想法,考虑到感染者如今在整个乌萨斯帝国内的处境,分布,生活状态以及乌萨斯人对待感染者群体的态度,想要在南方取得长效有利的发展在现有基础上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况且在南方,越靠近乌萨斯核心工业城市群和重要商业城镇联盟,感染者群体所要面临的风险和威胁也越发巨大,这不是一个初步发展起来的团体所该在现阶段去面临的问题。
         在陈默看来,现如今的最好的方式之一便是在联络南方城市感染者团体,取得一定技术人才和资源设备的前提和过程中,在保证具有初步开发北方冻土大片资源的手段下,退回雪原,开始初步发展属于感染者们自己的轻重工业与军事力量。
         当然,这有一条漫长的路需要探索,在这个过程和方向中随时准备面临乌萨斯军队的威胁永远是放在第一要务去考虑的问题。
         关键在于,乌萨斯是否会放任感染者在穷困的雪原发展属于他们自己的城市,在于感染者们是否能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保持对抗乌萨斯帝国以及面对各种威胁的决心,也在于这次南下是否能顺利联络上乌萨斯南方城市群内的感染者并取得他们的信任和支持。
         陈默觉得有些好高骛远了些,但塔露拉不这么看。
         陈默的话像是给了她一些启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部分想法和塔露拉不谋而合,可奇怪的是,塔露拉的这些理论来自于长久艰苦的和感染者们一起战斗而总结得出的经验,来自于她对乌萨斯帝国政坛体系的一定了解,也来自于她在乌萨斯城市外联络各方感染者那好几年来所亲自得出的结论。
         而陈默,好像小时候就是这样,明明他自己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却总是能说的头头是道。
         塔露拉不愿意去想,为什么那名叫做赫德雷的萨卡兹军人对陈默的态度会如此怪异,她也不想去想,为什么单凭陈默一个人就能让他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感染者队伍得到卡兹戴尔的援助。
         很多事其实不是塔露拉不明白,也不是她猜不出,而是她没让自己去想的太过认真,她没去问陈默没有对她提起的事情。
         对塔露拉而言,他既然没有主动向自己提起,那就说明那些事对现在的他们而言并不重要,塔露拉也不去执着他藏起来的小秘密,尽管她清楚,如果自己一定要知道,在找出好几个借口无法说服自己以后,陈默总会让她接近一些真相。
         可那太耗费时间了,而且没有意义,而且对陈默而言,好像自己没有去信任他一样。
         谁也没法想到的他们这番对话一直延续到了几年以后,感染者们的确在南方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可他们也因此困在了乌萨斯南,而没法再继续回到雪原。
         当初的计划只走到了一半,而提出这个构想的人却早已离他们远去,他的离开带来了感染者再南方立足的机会,他的离开也让他们的计划从此停滞。
         而今后感染者们还要面对许多新的威胁和问题,对整个乌萨斯帝国,对广袤而又庞大的乌萨斯帝国和他的人民而言,他们的处境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改变。
         时间流逝的速度往往都要比人想象中的还要快许多,兴许只是一不留神之间,就又匆匆过去了一年,而回过头细想,却发现这一年来似乎都没发生过太大变化。
         有时没有变化是件好事,说明生活平淡,虽偶尔有波折,枯燥无味但至少安稳,但对塔露拉而言,没有变化却算不得什么好事,他们的处境和生活已经没法再去变得更坏了。
         狙击手在中途找了陈默一次。
         在这点上,他不是个好狙击手,因为狙击手的第一条件就是学会适应。
         但适应不是指一直都是这副模样,好吧,他只是心里觉得有些不爽,所以特意找陈默发发牢骚,即使这样什么也不能改变,即使他没想过要回去,可总也得让自己心里平衡。
         以前黑钢国际优秀雇佣兵的眼光,狙击手对整个感染者小队得作战素养基本不抱有任何期望,连哥伦比亚的民兵都要比他们训练出色,他私底下原话说的比这要更刻薄一些,但也从侧面反应出,现在整个营地的战斗力量究竟是种什么水平。
         除了游击队稍微有些许看头,而且还是那套老古板的作战思维以外,其他人根本没法被称作是战士,要是人更多一些,他们就像极了过去小队负责镇压过的暴徒。
         尽管狙击手没说的这么直接,但陈默还是知道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告诉狙击手,这很正常。
         因为他眼里看到的这群人,他们虽然手里换上了新的武器和装备,但在几个月前,他们还只是一群无处可去的流浪者,农民,矿工,其中大部分人根本没有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他们中甚至很多连字都没法认全。
         乌萨斯对待感染者的态度和方式残酷的近乎让人绝望。
         这些感染者战士们身体羸弱,他们没学习过该怎样去战斗,就连使用手里的武器也需要很长时间的摸索。
         他们当然比不起卡兹戴尔的雇佣兵群体,至少萨卡兹在法术方面有着其他种族难以企及的天赋,长时间的战乱几乎让每个生出卡兹戴尔的萨卡兹都拥有一定程度的作战意识,尤其是佣兵的横行,更是让那片土地上的萨卡兹几乎拿起武器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成长为一名出色的战士。
         战争永远是训练士兵最快也最直接的方式,因为失误的人早早就被淘汰出去,所以活下来的人都很优秀。
         但乌萨斯不一样。
         在乌萨斯,感染者不过是一群边缘人物,他们备受这个国家的苛责蹂躏,他们甚至没法拿起武器去反抗,而即使拿起武器,他们也敌不过乌萨斯的军队。
         他们还不足以被称为大多数,在乌萨斯人民这个庞大的集体称谓里,他们只是其中之一。
         真是让人绝望,也的确足以称得上绝望,当一件事变得太大,牵涉到的事物过多时,个人的能力往往就显得尤其渺小。
         当下还有太多问题继续解决。
         不说食物补给的问题,训练合格的战士,制定南下路线,再联络其他各处感染者,取得信任到足以让他们响应。
         每件事都迫在眉睫,每件事都需要时间。
         过去塔露拉所带领的队伍一直被困在这个阶段,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在训练战士的同时,不断转移路线,也因此得不到补给和喘息的时机,而这所导致的后果是他们一直无法获得有效的发展,所以整个队伍才会一直处于散乱状态。
         塔露拉没有时间来整合这些。
         也许某种程度上,爱国者觉得她有些不切实际并非没有道理,因为塔露拉心里想着南下,似乎在她看来,南下之后他们才能有机会,一点点再去解决这些困境,而在雪原,即使他们解决了这些问题,却依然还是需要面对南下引发的更多问题。
         她想的太过遥远,对雪原没有太大寄望,而雪原的感染者是她北上的目的,为了获得爱国者的信任和认同,她又因此在雪原上不得不困顿了好几年。
         她显得有些急切。
         塔露拉有理由急切,或许她也在担心,当她不能将感染者团结起来,当她所做的一切无法取得进展时,她曾所为此做出的所有努力,都将失去意义。
         她没法将期望寄托在下一个人身上,下一个和她有着相同想法的人,而即使如此,她也觉得自己应该在那个人出现之前,让感染者们意识到更多他们自己的命运。
         让他们坚信自己并不孤独,让他们相信,当他们决定拿起武器反抗时,就能用自己的方式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陈默喜欢这样的塔露拉,却又会因此而太过担忧。
         战士们带着物资终于返回了在乌拉山脊附近的营地。
         和离开时并没有多少变化,只不过当随着装载武器的雪橇和车辆驶入村庄后,还是引起了感染者们的注意。
         这算是好几年来唯一一件遇上的好事了,起码不比当初得而复失的那座残破的小型移动城市要差多少,他们根本没能力去建设和修复那样一座移动城,而那只会让他们的目标变得更大,令乌萨斯更方便的解决掉聚集起来的感染者。
         大抵不能算作庆祝,至少在陈默看来,伙食根本没有半点好转,可感染者的欢呼还是清晰的响起在耳畔,而欢呼与喜悦的最中央,在战士们中间,陈默理所当然看到了塔露拉的身影。
         他没见过塔露拉笑得那么灿烂。
         当正午时分的阳光落在广场中央,营地里树梢枝头的雪还没融化,她被感染者们围拢,银发领袖的身影变得那般夺目显眼。
         “别看了,那么想看,怎么不干脆过去。”
         狙击手的不耐烦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这个倨傲的家伙大概很见不得这种场面。
         “你懂什么。”
         “我不像你,唉我说,你是不是在这儿没太受重视,都没见人过来接你。”
         陈默掏出烟,他埋头点燃。
         “怎么不说话。”
         “点支烟。”
         陈默看到从远处走过来的阿丽娜,他提起狙击手带的行李包。
         “走了,先去把你的行李安顿好,然后等会再带你去见见你负责教的人,安排你的工作。”
         “这就走了?”
         狙击手看着他的背影。
         “要不你留这儿?”
         他回过头说,脚步没有停留,狙击手看了看那边聚集起来的感染者们,他终究没好过去加入他们的喜悦,在这儿除陈默外,他一个都不认识。
         脚步很快在身后响起。
         狙击手提起放着折叠弩的长箱,快步跟上陈默。
         “先问问,我住在哪儿?”
         “和我一起。”
         “onlyfu*k!!”
         “注意素质。”
         狙击手很没素质的竖起右手中指。
         “就你这样,活该过的这么惨。”
         阿丽娜想喊出的名字就这样停在了嘴畔,在变得越发嘈杂热闹的广场,人从身旁走过聚集,阿丽娜就这么看着陈默和那个陌生的战士逆着人流的方向走向外围,直到有感染者挡住了他们的背影,再去寻找时,已消失在了视野里。
         以黑钢国际的标准来要求一群感染者在短时间内成长为一名合格的黑钢佣兵很显然是不切实际的,而即使是曾经的格莱,他们也花费了半年的时间来将原本的战士们训练的更为出色。
         设施,设备和后期,营地内都没法跟上,以至于只能在有限的物资基础上,以填鸭式的训练来保证每一名战士在现有的基础上掌握更多基本的战斗常识和小队战术,而在这个过程中,还要教会他们如何规范且高效率的使用个人无线电来达成小队之间的协作。
         这是一件很磨人的事,真正磨人的问题在于,大多感染者战士们令人为难的受教育水平。
         陈默没指望能在短时间将他们训练成优秀的士兵,但对于缺乏军事组织和训练度的营地与队伍而言,整个营地里,除了游击队那套老旧且不适合普通战士而且极为苛刻的乌萨斯军训练操典以外,再难找出一位合格的军事教官。
         爱国者或许是一位杰出且优秀的战士,但他杰出甚至强悍的战斗力以及盾卫的作战经验并不能适用于每一个人。
         那时候还没有整合运动,那时候的队伍是后来整合运动的雏形,在那时候陈默所做的最多的事是在小小的手绘战术板前教会每个感染者小队队长该如何去制定小队战术与协同作战,判断局势,再由他们去教会小队里的每一位战士。
         他不是队伍的领袖,后来的整合运动里的感染者战士也大多不认识他,他没有自己的小队,但曾经,每一位感染者战士都曾是他的战友,以至于后来,他们还在用着极其相似于黑钢与萨卡兹佣兵的单兵小队战术。
         在陈默自己看来,他只是个缝缝补补拾人牙慧的缝补匠,感染者队伍是一艘破屋烂瓦的木船,因为塔露拉成了船长,所以他必须想方设法不使这艘东拼西凑,摇摇欲坠的船沉没,又在这过程中,让他们这艘船变的看起来好看那么一点。
         这已是他现在能做的所有事,因为理想是张蓝图,信念是勾勒蓝图的笔触,如果不能脚踏实地,再好看的蓝图也永远只能是一张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