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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龙门回忆录 > 第一百一十七章 相逢……总是别离 六
         城市卫兵总是姗姗来迟。
         陈默和感染者战士们换上了运输队的军服,染满血的军装配上刚经历战斗的狼藉战场,士兵们正在收敛同伴的尸体,扑灭点燃营地的火焰,宣泄,吵闹,杂乱。
         这当时明茨斯克城防卫兵来时见到的场面。
         带队的是一名尉官,身着不久之前与感染者战士们相同的制度。
         “你们来得可真快?”陈默打量着援军,手间的香烟扔在地面,皮靴踩过碾灭烟头。
         混乱凄惨的场景加上他身后收敛尸体的战士以及那身制服与脸上的鲜血使他看上去态度傲慢而轻蔑。
         运输队当然有理由如此来对待他们的援军,因为在本地守卫姗姗来迟前他们凭一己之力打退了敌人的袭击。
         而当时面对这一幕的守卫也是如此以为,因此在面对这种态度时,不敢有任何不满。
         事实上运输队与本地卫兵之间的交集甚少,至少面前的驻兵尉官肯定不是其中之一,明茨斯克只是他们中途短暂停留的城市之一,本地官吏虽然与他们有过交流,但多是市政派出的属官,而驻地尉官并不在其中。
         这种时候也没有人会想到让当初和运输队接触的属官来确认对方的身份。
         他们不可能互相认识彼此中的每一个人,正如伪装的城防卫兵没有被运输队的托耶格列中尉识破一般,后来的城市卫兵也没有能够确认这群运输队是否是真货。
         或许他们本该第一时间确认彼此的身份,可城防尉官实在提不起这个勇气,尤其是当看着对方身后正在不断收敛尸体的士兵时,他怕自己一旦这么做了,很可能换来的就不仅是眼前这个恶劣的态度。
         当他意识到自己来迟时,心里就已经有了这个准备。
         从圣骏堡出来的军队,哪怕只是运输队在偏远小城的城市驻兵眼中也要远远高于他们,因此他们能够对付一场突然的袭击在驻兵看来并不奇怪,而对方对于他们没有及时提供任何支援使得折损眼中的愤怒也是理所应当。
         尉官没有多做怀疑,实际上他也根本没有怀疑的底气。
         因此在试探着提出是否需要帮助和医疗而遭到对方的嘲讽和斥责后尉官根本不敢多做反驳,相反对方这种态度反而让尉官更加不敢怀疑。
         于是来迟的城市卫兵只好灰溜溜折返回去,他还需要将驻地的情况报告给他的长官,现在的情况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尉官能做主的时候,而他的长官或许会联系市政官员,毕竟现在的情况,运输队遇袭这件事,本地驻兵并不想扯上更多关系。
         而市政那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多半还会十分头疼这个麻烦,留下的运输队在本地遭到袭击他们无论如何都撇不清关系,而更为严重的事在于,他们甚至没能为对方提供任何帮助。
         如果市政够聪明就会将这个问题甩给驻防卫兵与其长官,斥责他们疏于训练,懈怠,没能及时做出应对,而驻防卫兵的长官在接到这个消息后大概率会做出相同的事。
         谁都不想惹上这个麻烦,谁都没法及时思考运输队是否还是之前那个运输队,他们大抵只会想着如何平息这个麻烦,当然更快的方式是买通运输队的长官,将这件恶劣的遇袭事件平息下去。
         “不出意外,他们很快会再派人过来。”陈默望着卫兵离去的身影说,塔露拉站在他身后:“后面怎样了?”
         “东西已经运出去了。”塔露拉回答,驻区后方跟随感染者战士们一同进入的商会人手正在将车间内的军备卸下,悄悄装上运输矿石的货车。
         之后他们会通过其他渠道将这些军备伪装成矿石秘密运出明茨斯克,在这方面上坎诺特有自己的手段。
         “我们没多少时间,他们再派过来的人不能保证是否和留下的运输队官兵有过交集,让战士们把尸体装上载具,我们这就出城。”
         这和计划中的一样,得趁明茨斯克反应过来之前行动,他们表现得越焦急,越不满,明茨斯克的怀疑也就越少,相反如果他们和和气气,明茨斯克反而会怀疑,占理吃亏的人是不会这么和气的。
         “那些俘虏你打算怎么办?”
         塔露拉没有反驳,她这么问,看着身着乌萨斯运输队军服的陈默。
         “不重要了,最迟明天上午就会有人意识到问题,明茨斯克会派人追上离开的车队,而另一方面,离开的运输队主力也会知晓这个消息。”
         “那就把他们和载具一起扔在荒野。”
         “也可以选择解决掉他们。”陈默说:“这取决于你,塔露拉,就算你留了他们一命,他们也不会对我们有任何感激,我们袭击了他们,杀死了他们的战友,这是事实。”
         “我们也从不需要他们的感激。”
         塔露拉回答,好像已经默认了要留下那群俘虏一条活路。
         运输队的载具装上尸体离开明茨斯克,他们已经在这里留了足够长的时间,尽管明茨斯克港区的官员接到命令要想办法让他们留下来。
         但运输队的命令是在修复载具后立即出发,以赶上提前离开的主力,他们已经在这里留了够长的时间,而这次袭击令他们对这座城市的防卫力量不满的同时不愿在这里的久留。
         陈默的话语无比刻薄,只见那名受命要留下运输队的官员嗫喏着不敢反驳,事实上这次的突发情况里,运输队的确是受害者之一,他只好说外面并不安全。
         “城里就安全了,不,在我眼里哪怕是荒野也要比这座千疮百孔的城市干净安全的多。”
         官员最终也没能留下运输队,在对方拔出军刀后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没必要为了驻兵和市政的错误在这群浑身是血的兵痞面前搭上自己的小命。
         毕竟他们看样子是真想砍了自己,而现在的情况是明茨斯克的上层巴不得他们能砍了自己,好找到运输队的一点把柄,让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官员不傻,不如说人在面对自己性命时都意外的聪明。
         “真不敢相信我们这么容易就出了城?”
         “这也能从侧面反应出乌萨斯城市的问题,他们对其他人可没现在这种好态度,只是这次吃亏的我们……不对,吃亏的是来自圣骏堡的运输队,他们也不蠢,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不对劲,哪怕不是,他们也会想方设法挽留。”
         “这件事还没完?”
         “当然没完。”载具驶入荒野,身后的明茨斯克正在远去:“试想如果你是明茨斯克的守官,当你意识到一支来自圣骏堡的运输队在你的城市里遇袭并被替换离开后,你会怎么想,如果真是这样,这里的所有人都得承担罪名。”
         “他们一定会咬死运输队是在不听劝告的情况下私自离开了城市,从而在荒野上遇到的袭击,那名港口的官员就是最好的人证。”
         听陈默这么说的感染者顿时长大了嘴巴。
         “还能这样……”
         “你可别以为乌萨斯的官员就真的忠君爱国,大多数人其实都更爱自己的小命。”
         “可那些俘虏,如果他们说出去肯定会被拆穿啊。”
         “那就要看是明茨斯克的人意识到问题后先找到他们,还是运输队先知道这件事。”陈默说:“所以哪怕是意识到出现问题,明茨斯克的官员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帮我们拖延时间,如果我们在城里,他们当然可以截住我们,可现在我们已经出了城,在没有确定的情况下,他们还不敢直接对我们动手。”
         “无论如何,这件事现在该头疼的是城里的乌萨斯人,而不是我们,至于车上的军备,就让他们去荒野里找吧。”
         陈默望着车灯刺破的荒野夜晚。
         “……他们能找到的话。”
         我想,我应当能够理解感染者终于有天因为自身的苦难而报复这片使他们备受欺压和凌辱的大地。
         无论是他们走上街头宣泄暴力,还是他们仇视普通人而将去毁灭他们的生活。
         试想,如果是一名从未做过任何恶事的人,忽然有一天因为染上了一种疾病,他遭到了歧视,迫害,打压,甚至无数人还想要他的性命,可他从未作恶,凭什么得到这种待遇。
         我想,如果在这时候有人蛊惑他们,他当然会拿起武器,在所剩不多的生命里宣泄自己内心的仇与恨,向那些曾没来由欺压他的人,向那些没来由痛恨他的人。
         感染者们当然有理由这么去报复,报复自己的遭遇,报复受此遭遇的行径,因为他们也是人,他们并不伟大,也不无私,他们对自己遭遇感到迷茫,他们对这片大地的冰冷感到怨恨。
         我想,这么做了的他们就算最后得到的结果是自己的死亡也是理所应当,因为他们毁掉了别人的生活,让普通人体会到了和他们相同的感情,因为他们杀害了其他人的朋友,家人,因为他们作恶,因为他们施暴,所以他们咎由自取。
         因为受害者也变成了加害者,因为那些曾经伤害他们的人,他们反而将自己当成了受害者,因为一群与自己无关的人在旁大言不惭的说着风凉话,劝人冷静,劝人相互理解,劝人放下仇恨大度。
         这种人才是最可恶的,损着别人的牙眼,却反对报复,主张宽容的人,这种人当然得离他们远一些,因为雷劈的时候,他们会首当其中。
         ——————
         再见到坎诺特已经是在约定的位置三天以后。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当然来的时候还带着几辆载具以及明茨斯克的最新情况。
         实际上陈默和塔露拉猜测的没错,乌萨斯人最终也没能找到任何俘虏,他们找到了被遗弃在荒野上的载具残骸,除了失踪的军备以外就只剩下运输队的尸体。
         明茨斯克方面声称他们提醒以及挽留过运输队官员,但运输队的主官托耶格列中尉不听劝告执意离开,以致使车队在荒野上遇到了袭击。
         陈默不无意外的想,他们离开时可没有毁掉载具,而是谁做的陈默大抵已经能够猜到。
         但坎诺特的话还没完,更为戏剧性的变化还在后面。
         “有几名俘虏,哦,我还不知道各位留下了乌萨斯士兵俘虏,他们逃了出来,运输队的士兵已经找到了他们。”
         坎诺特在帐篷内坐下,面对着塔露拉和其他几个小队的队长:“他们声称,运输队原本挡下了袭击者,但明茨斯克城防卫队背叛,伙同袭击者攻击了他们。”
         “听上去漏洞挺多?”塔露拉挑了挑眉。
         如果明茨斯克和袭击者是一路人当然不可能留下俘虏,也不可能让他们离开城市。
         “是挺多,运输队也不蠢,但他们依然这么宣称,而且最主要的是,运输队是在城里遇到的袭击。”坎诺特说:“我想各位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懂了,如果运输队是在荒野遇到袭击,明茨斯克做出提醒责任完全在运输队身上,反过来,运输队是在城内遇袭,不说城防卫队是否有过背叛,至少运输队上下不必承担主要责任。”
         “领袖小姐说的没错。”坎诺特的古怪面具映着火光:“丢失军备已成事实,现在双方都在设法摆脱主要责任,圣骏堡会对这件事进行调查,现在来看,袭击者反而成为了其次。”
         “狗咬狗罢了。”塔露拉摇头回答。
         “还是来说说现在的事吧,坎诺特先生。”陈默看着坎诺特:“我们的战士说没有在运输队的军备里看到您说的那台装置?”
         迎着陈默的目光,坎诺特略作沉默。
         “啊,我知道您会问起这事,我正准备回答呢。”
         “哦?所以事实上我们只是在替各位做掩护对吗?”
         坎诺特没有反驳,陈默也没有继续追问在感染者战士的掩护下坎诺特他们的真实目的,因为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意义,而在和这名商人合作的前提下,双方都没有吃亏才是最重要的。
         至少目前为止,双方只是在有利可图的前提下合作,要说信任和结盟,还远远没到那一步,对彼此多少有所隐瞒才是常事,若是坎诺特真没有半点私心,全盘拖出,陈默和塔露拉反而还会对他怀疑。
         明茨斯克这次合作,如果没有坎诺特提供的情报和渠道,凭借感染者根本没有半点可能从乌萨斯运输队手里拿到这些军备。
         至于明茨斯克和运输队之间因此而闹出的矛盾与纠纷,反而与现在他们没有多少关联,说来如果不是之前留下了俘虏,现在的情况或许又会成为另外一番面貌。
         世上再坚固的城池往往都从内部开始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