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笔趣阁小说网 > 龙门回忆录 > 第三十八章 切尔诺伯格酒馆会议
         “诸位,下午好,我似乎来迟了一点,请不要见怪,今天路上的巡逻军警实在是太多了一点,我不得不为此中途改了好几次道。”
         德拉克的视线一一扫过酒馆隔间内的每一张面孔,有的陌生,有的熟悉,自进入切尔诺伯格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以整合运动领袖的身份正式在这种办公开场合下和切城的感染者势力以及亲感染者人士接触。
         塔露拉嘴角轻启,脸上笑容自然亲切。
         而落在酒馆内众人眼中,面前的整合运动领袖太过年轻,年轻的出乎了切城众人的对她的想象。
         之所以选在现在才和切城的感染者势力接触是有原因的。
         整合运动初来乍到,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取得切城内感染者势力和人士的认同和信任,而这三个月的时间是留给彼此的缓冲期,既让切城的感染者和相关人士对整合运动及他们的所作为有一个较为直观的理解,同时也在暗地中宣扬整合运动的理念等待城市感染者们的反响。
         本来他们不必多此一举。
         塔露拉早已联络过柳德米拉,但切尔诺伯格很大,柳德米拉所能接触的感染者群体也不过仅仅是隐藏在这座城市中的感染者势力之一,换一种说话,既然在乌萨斯对感染者政策如此严苛的状态下,城市内的感染者还能勉强生存和支撑下去,在他们背后或者他们本身就应该有一股力量支撑着他们在如此严峻的形式下存活。
         而对这些被感染者推举或者支撑感染者们在切尔诺伯格活下来的人,仅仅靠简单的理念当然不能轻易说服他们,同样塔露拉也不准备单纯以整合运动的理念来说服他们。
         整合运动已经和切城黑市的感染者有了良好的接触和合作基础,虽说阿撒兹勒的人事到如今依然没有明确表态,塔露拉也没有在场见到那位她曾两度拜访的黎博利老人,但塔露拉有理由相信对这场切尔诺伯格感染者势力的私下集会,到最后必然会传到阿撒兹勒的耳中。
         这让塔露拉想到了很久以前她第一次在雪原见到爱国者时的场景。
         他们大概都是同一类人,再诚恳和美好的话语都无法轻易说服的人,往常他们不会轻易相信你说了什么,他们只会用双眼去看你做了什么。
         塔露拉喜欢这个特点。
         她虽然很希望取得阿撒兹勒以及那位名叫赫拉格的医生的支持,尽管她已经数次从赫拉格身边的奈音小姐口中得知了他们的回复,但塔露拉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和阿撒兹勒走在一起。
         收拾好心情。
         德拉克面对着安静下来的酒馆,开始了她的发言。
         “在座的诸位中有些人认识我,有些人或许对我不是很熟悉,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吧。”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身旁的酒馆桌边缘。
         “我是整合运动如今的领袖,塔露拉-雅特利亚斯,对这座切尔诺伯格而言,我可能是一个陌生人,在我眼中,切城是一座陌生乌萨斯的城市,但在座的各位却并不陌生,乌萨斯习惯将类似我们这些人称呼为感染者,渣滓,败类,贱种,我个人更习惯将我们彼此称呼为……同胞。”
         “感染者同胞,在场的每一个人,其中或许有些并不是感染者,而是感染者的朋友,亲人,手足,同样……我也习惯将这些人称为我的同胞。”
         “我想,今天各位来这里也不是听我再讲讲乌萨斯是如何对待感染者,又或许是乌萨斯内感染者的遭遇,这些事情我们都心知肚明,毕竟……没人再比我们更清楚感染者遭遇的对待,清楚乌萨斯这些年对我们同胞的伤害。”
         “我以为我不用再讲这些,那我还能讲些什么呢?”
         “来的路上我想了很久,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除了乌萨斯对感染者的遭遇之外,我还能讲点什么能引起各位的同情,我发现我能讲的实在是太多。”
         “就比如这一路从雪原到乌萨斯南方,到这座切尔诺伯格途中所遭遇到和发生的所有事,我想我恐怕用一天的时间也无法讲完。”
         她的话语停顿下来。
         没有回应,只是一双双眼睛落在这位年轻的领袖身上,安静的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我来这里。”
         “不是来告诉切尔诺伯格内的感染者同胞们,我们该不该反抗乌萨斯对我们的压迫和欺辱。”
         “我来这里。”
         “也不是为了告诉诸位,感染者要有自己的理想,要站起来反抗乌萨斯,要拿起武器报复那些曾经苛刻对待我们的人。”
         “我来这里。”
         “同样不是为了用话语蛊惑你们,告诉你们该怎么做,要怎么做,希望你们拼上命,一头撞死在乌萨斯的军队身上。”
         “我今天出现在这里其实只为了一件事。”
         “因为切尔诺伯格的感染者需要我们,因为乌萨斯扣押在感染者身上数百年的苦难和折磨它总归要有一个尽头,而这个尽头不该是我说了算,是你们……是那些和我们一样生活在乌萨斯的穷苦人,无论是感染者和乌萨斯人,是乌萨斯这几百年来横加在我们身上的苦难和痛苦。”
         “几百年来,切尔诺伯格人和乌萨斯大地上的感染者已经受够了这种生活,几百年来我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被人随意趋使,如牲畜一般对待,加以苛责,乌萨斯帝国高举皮鞭,每一道鞭痕上都沾满了感染者和弱者的血。”
         “因为什么呢?”
         “因为感染者们麻木,因为帝国以百年的教育教会我们要服从,因为在乌萨斯帝国眼中,弱肉强食是人的本性,因为我们和乌萨斯已经习以为常,但我不这么看。”
         “我认为人生下来便没有高贵低劣之分,我认为之所以导致感染者如今处境的最根本原因并不是因为乌萨斯和帝国军队的强大与不可战胜。”
         “乌萨斯人吹嘘他们的军队战无不胜,吹嘘他们的强盛与武力,可我们并不惧怕这些,这些东西也不能使我们感到丝毫胆怯。”
         “之所令我们处于如今这般处境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我们不会团结,因为感染者还不明白自己的力量,因为我们不明白反抗的意义。”
         “所以我来了。”
         塔露拉从来不相信话语能轻易而举的改变人们的固有观念,但今天既然来这里的人,那就说明他起码有过这种想法,愿意去接受的新的理念,也愿意去思考。
         这就够了。
         塔露拉从来不该要求过多,至少不敢要求一位不懂任何专业的学识的感染者在听了一节高等讲座后立刻醍醐灌顶,明辨是非。
         知识的积累和观念的改变需要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不仅仅的单纯的话语的引导,同样也有实际情况的发生,两者结合之下才能铸造出一个名为信念的种子,而要将这种信念生根发芽的根植在人心底更需要持之以恒和毅力。
         这不是塔露拉自己总结出来的道理。
         而是写在一本书里,一本至今为止逐渐成为整个运动理论基础的书,这是一场关于理念和整合运动自身方向的持久的战争。
         它不会一成不变,它会随着整合运动每个阶段的不同而和整合运动所有人一起进步,直到他们成功将这些理念根植在每一个感染者的心里,直到他们永远做不到这点为止。
         切尔诺伯格下城区的诊所里。
         高大白发黎博利老人站在诊所二楼的窗口遥望着另一个方向。
         敲门声轻轻响起。
         “请进。”
         黑发的女青年推门而入,赫拉格收回视线。
         “既然这么在意,您为什么不去亲自看看呢。”
         “嗯?”
         “我是说那位塔露拉小姐,她到切尔诺伯格这三个月里已经亲自拜访了您数次,您总是避而不见,即使是我,也会觉得有些难堪的。”
         “她想拜访的人可不是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
         “您是想说她想通过您来试探切尔诺伯格感染者的态度。”
         赫拉格的手扶在床沿。
         奈音站在他身后,他没回答。
         稍许沉默后,老人问:“孩子们怎么样了?”
         “都安顿好了。”
         “嗯。”
         “您看上去心事重重,是因为今天下午在科里琴区那场集会,啊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开始了,我们真不派一个人过去看看吗?”
         “不会那么顺利的。”
         “为什么您这么说?”
         “切尔诺伯格的感染者从来不是铁板一块,我们这些年见过的很多,乌萨斯政府即使再腐败无能,也不会在第三集团军即将进驻的关口上对这般动静不闻不问,感染者能在切尔诺伯格藏匿如此之久,切城当局不可能一无所知。”
         事实上如此众多的感染者藏匿在切尔诺伯格之内,如果切尔诺伯格的管理者真的一无所知,已经不是无能所能解释的了。
         城内的感染者问题永远也无法消除,所以哪怕乌萨斯对感染者的态度再怎么严苛,也不可能彻底消灭所有感染者,既然无法消灭,与其想灭一批又想办法找出藏匿的下一批,还不如一开始留下一部分,随后随时可以将他们清理干净。
         既省去了频繁搜捕带来的麻烦和资金,也方便切尔诺伯格市政掌握这群感染者的动向以免他们引发问题。
         赫拉格缓缓回答,他扶在窗边的手伸出窗外,冰冷的雨点落进掌心:“……下雨了。”
         “要派人去通知他们吗?”
         “不,与我们无关。”
         “塔露拉小姐想必也能想到这点。”
         “你很信任她?奈音。”
         “我和她有过数次交谈,她的话听起来的确有些太理想,不过在某些方面,她的想法让我同样受益良多。”
         “是吗?”
         “如果您不想和……”
         “我没有阻止你和他们交流的意思,你也长大了,说起来你和她也能算是同龄人,我听说他们从雪原一路南下,原本在雪原的感染者之盾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您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奈音疑惑地问。
         赫拉格抬手拉上窗页。
         “想起了一位老朋友,很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切尔诺伯格下城区。
         工厂区外环,夜18:45分
         “都准备好了吗?”
         柳德米拉推开工厂区的大门,车间内庞大的机器中央一双双眼睛不约而同朝着她的方向望来。
         “能来得都来了。”
         “一共多少人?”
         “原本是201人,现在能来得有172人,有二十九人还不清楚情况,已经错过了约定时间,要再等一等吗?”
         “不等了,该死的,那些人没来的人我不是提前和你们说好了,每个人都要看好的吗?”
         “可人数太多了啊,我们这点人哪能时时刻刻看住他们,而且,之前都讲的很清楚了,你回来之后再重新说了一遍之后,有些人就不太愿意相信我们了。”
         那名感染者苦恼的看着她。
         “不管了,就现在,按之前计划,所有人分成五个队,分批次从通道离开,城外有人负责接应我们。”柳德米拉说:“现在就去,越快越好。”
         “好。”
         她看着那名感染者跑向人群,不多时人群开始分成一个个小队,与此同时警犬的狂吠声夹杂着车声忽然在外面响起。
         “什么声音?”
         “是乌萨斯的军警,他们包围我们了。”
         柳德米拉急忙跑向工厂的窗口,漆黑的厂区内一双双手电的光芒夹杂着密集的人声和通告声在外面响起。
         “我就知道!那些混蛋根本靠不住。”
         “我们现在怎么办?”
         “别乱,别乱!把电闸拉上,他们人不多,切城的军警不可能全来这里,琴科里夫你带你你的人继续去组织感染者撤离,其他人和我去拦住外面的军警。”
         “就我们这些人?”
         “不行也得行,快!”柳德米拉拔出插在腰上的两柄匕首:“你们出了城去找整合运动的人,让他们带你们离开。”
         “那你们呢,柳德米拉?”
         “先别管我们,这群感染者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因为我们死在这里。”她握紧匕首,车间内忽然暗了下来。
         黑暗中柳德米拉不见踪影,车间内感染者慌乱的嘈杂与工厂外乌萨斯军警的呼喝在夜色里逐渐难以分清。
         背叛与出卖。
         这是切尔诺伯格教给感染者和整合运动的第一课,同样也是最不让他们陌生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