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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龙门回忆录 > 第四十四章 炎乌冲突
         后来,陈默一直认为霜星是个很容易轻信别人的卡特斯,或者更准确的来说,卡特斯更容易被自己的主观情感影响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但陈默不这么看,她和霜星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容易因情感轻信于人的卡特斯给人冷硬的印象,从不轻信或者毫无保留的信任任何人的陈默却一度让人觉得很容易接触。
         人的第一印象和感觉很容易造成误判,可要深入了解却又需要花费太多时间,所以保持怀疑,这样人才不会因为某种笃信而孤注一掷,也才不会轻易就丢了命。
         尽管她展现在人前的态度和这个情况截然相反,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可实际上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和人接触,或者说不擅长对人事表现的太过热切,毕竟人的性格一定程度上受到经历的影响,而霜星的童年和后来的经历都称不上幸福,而她又不似狐狸般学惯了虚伪与伪装。
         但即使如此。
         她依然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些天真,甚至有些笨拙不善表达的温热的姑娘,她和她由病痛折磨的身体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
         也许她自己和认识她的人都不这么认为,因为某些时候人最难认清的便是自己,又倘论在不同人眼里的同一个人会展现出何种不同的样貌。
         当地时间4:15分
         霜星已经不止一次催促队伍加快行进速度,她知道他们越早越过炎乌边界,留给塔露拉他们选择撤离的时间也就越多,可队伍行进速度很慢,尽管霜星已经多次向负责前方侦察的雪怪询问他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霜星从来没有觉得短短几十公里的路程会走的如此让她焦心。
         “大姊,喝点水吧。”
         佩特洛娃解下水壶,霜星摇了摇头。
         “我不渴。”她说,又问:“队伍离炎国边境还有多远?”
         “快了,侦察员说翻过前面的山坡我们就能看到炎的边境,预计最多一个小时,我们就能进入炎国。”
         佩特洛娃喝了一口后拧紧水壶,她舔了舔干裂的唇角。
         “等进了炎国后,乌萨斯的军队就不敢继续深入追击我们了。”
         “还有炎驻扎在边境的部队。”霜星说:“进入炎国以后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能安全,无论是那个国家都不会允许一群非法入境的感染者进入它的领地,如果炎的边境部队发现了我们,他们对我们的态度不会比乌萨斯人好多少,在炎眼里,我们同样是乌萨斯人而且还是乌萨斯的感染者。”
         佩特洛娃愣了一下,随后霜星听见她小声说。
         “总不能比现在更坏。”
         “也不一定会比现在好多少。”霜星看了看雪怪,停顿了一下后,她表情和缓了一些:“但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主要需要做的还是摆脱乌萨斯军队的追击,塔露拉说的没错,进入炎国后我们同样不能放松警惕,在炎国整合运动没有盟友,我们对炎国和那里的居民而言是一群外来的乌萨斯感染者,他们不会接纳我们,同样我们的根基依然在乌萨斯。”
         “等进入炎国边境后,先找一个地方暂时安顿下来,队伍需要修整,很多伤员和战士们他们不能在继续前进了,在按照现在这种强度继续走下去,人会吃不消的。”
         佩特洛娃点了点头。
         “我知道。”
         队伍的前方忽然响起一阵呼喊声,霜星要说的话语停在嘴边,她抬头望去,站在坡上的队伍最前方的感染者们停了下来,他们在对着队伍后方呼喊着什么,挥舞着手中的东西。
         荒原上有一阵阵的冷风,带着高原上特有的寒风与草地的干冷,伴随着呼喊,霜星停下脚步。
         她逐渐听清了队伍前方在喊着什么。
         他们已经看到了属于炎国的黑水河原,再沿着黑水往上,就到了炎和乌萨斯交界的一个重要砥砺要冲,乌拉尔裂谷。
         “我们到了,大姊,前面就是炎国的土地。”
         佩特洛娃只是愣了一下,她惊喜的转头看着霜星说,话语中难以掩饰的兴奋,进入炎乌的交界,就意味着他们成功摆脱了身后的追击,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活了下来。
         山坡上来的风吹起卡特斯白色的发丝,她遥望着山坡上挥舞手臂的人群,阴郁的天空下,雪怪的呼喊声逐渐变得模糊。
         等到几秒后回过神,霜星终于如释重负般轻轻呼了一口气。
         “那就好。”
         她想,她有很多话想要说,她们的撤离的路程终于结束了,她回过头,想找到那个最想对她说些什么的人,才想起来,塔露拉和一部分游击队的战士为了掩护伤员和大部队而留在了乌萨斯境内。
         于是心头那股庆幸和喜悦忽的消散了许多。
         “告诉大家,别停下我们越过炎乌边界。”
         “我这就去。”
         只是刚往前跑了几步,佩特洛娃忽然停下脚步。
         她转过头,霜星仍旧站在原地。
         “大姊,你……”
         雪怪望着霜星的身影,几米外,霜星的脸色依旧沉凝如霜,她没能在卡特斯的脸上找到任何一丝终于放松下来的神情。
         “塔露拉她们还在后面。”
         长久以来并肩作战养成的默契让雪怪和霜星早已能猜测到彼此的想法,不过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他们就能明白彼此在想着什么。
         兴许是刚才的消息让佩特洛娃短暂的没有意思到这些。
         “我们和你一起去。”
         “不,你们要留下来。”霜星反驳道:“你忘了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些话了吗,雪怪必须留下来,队伍需要有人告诉他们该做什么,雪怪一直是整合运动中的一个标志,如果你们在,大家心里就有底。”
         “大姊你才是雪怪的底!”
         “那是以前。”
         “现在也一样。”佩特洛娃的声音大了一些,她望着霜星的眼睛。
         霜星想要说些什么,白兔子张了张口,短暂的停顿了一下。
         “以前我也这么认为。”霜星说:“我时时在想一个问题,佩特洛娃,我想,我害怕死亡吗?”
         霜星轻声说,她看着眼前的雪怪。
         “我听说在冻原的时候乌萨斯驻防军把我说成是雪怪的公主,寒冬的死神,事实上,佩特洛娃,我们都清楚。”
         “我们只是几只破破烂烂的小队,在冻原上辗转,苟延残喘,我的法术是强大的,这点在敌人和你们的眼中都得到了验证,曾经我也一度以为,我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是寒冬的死神,我不讨厌敌人和你们这么称呼我,因为这样至少证明我能保护你们。”
         她说,白兔子的发丝在干燥的风中随风摇曳,她甚至能听清楚吹过耳畔的风声,南方的风没有北方刺骨,却依然足够寒冷。
         她感觉不到这种扑面而来的冷意。
         “我感到了自己的特殊之处,不因为我的病痛,而是因为我的冰霜带来的那种感觉,我不喜欢杀人,不喜欢看到人体被我冻成碎块,可我更不希望那些是你们,于是一段时间,我开始视自己的能力为一种祝福,可我的父亲,却当它是诅咒。”
         “那时我们穿越深泥沼泽,冰水浸过我的腿,我感不到冷,老头依然不允许我们上战场,但他的士兵已经有了不少伤亡。”
         霜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佩特洛娃罕见的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容,一丝落寞的笑容。
         “有个夜晚,他独自点了油灯,一个人在桌前静静地坐着,我想老头是哭了,却没法证明,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安慰他,他需不需要我的安慰。”
         “我从没见他笑过,毕竟他老了,心里藏着一大堆不愿意讲的心事慢慢变成了一个让我难以理解的老顽固。”霜星收回视线,她微微垂下眼眸:“第五年,我第一次在敌人面前唤出寒流,一个士兵被冻成了冰块,另一个不小心摔倒在他的冰块上,两人都碎成了冰渣。”
         霜星抬起头,看着佩特洛娃,视线又越过她望向后方的队伍,她依稀看见了其他雪怪的身影,他们互相搀扶着,越过山坡。
         她露出笑容。
         “从那以后,我加入了战斗,士兵们看我的眼神充满敬畏,兄弟姐妹们为我感到自豪,你们和其他感染者说,——这是我们的大姊,她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你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吗?”
         “我想,我的法术真的救了谁吗?从矿场出来的孩子们背上我制造的源石,我们成为了雪怪小队,那些源石散发着我的寒冷,我们把复仇和霜冻带给了那些感染者的仇敌,但那终归冷……只是冷。”
         “佩特洛娃,冷是不会诞生新生命的,冬天的寒冷,但即使如此,我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我的兄弟姐妹能够活下去,在这片大地上活下去。”
         “所以我们和塔露拉一起从冻原来到南方,在塔露拉说过的所有话语和理念里,我只由衷赞同一点,我们要给彼此一个信念,给感染者一个信念,这个信念可以是塔露拉,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你们,以至于今后,可以变成任何人。”
         白兔子握着法杖,她回身望着来时的方向。
         “哼,她也就这句话能让我不那么反对了。”
         对死亡感到恐惧是理所应当的,这意味着人对这片大地还有留恋,也还有很多可以去做的事,不畏惧死亡的人,大概对这片大地也不剩下多少眷恋了,或者说,有时候,有很多东西远远比人的生死更为重要。
         当地时间4:20分
         炎乌边境,乌拉尔裂谷以南,黑水河流域平原。
         大炎武王卫,玄甲重装机动营临时驻地
         十分钟之前,由前方斥候队传回的消息称一支由非官方人员组成的队伍正由乌萨斯方向向边境靠近,目测该不明团体携带有一定程度的武装,并由斥候推测,他们之前经历过相当烈度的战斗,队伍中有不少伤员且目测有感染者身影,由此推断应该是乌萨斯民间感染者武装反抗势力的一支,靠近炎乌边境的缘由可能是因为正在躲避乌萨斯驻军的追击,有极高的几率非法入境。
         曹见知仍然记得十分钟之前在接到这通消息时殿下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这不由让他想起几个小时玄甲营接到命令出营的行动,或许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和这支出现在炎乌边境线上的乌萨斯感染者抵抗组织有关。
         曹见知没有问,尽管他心中已经猜测到某个可能,但在军中,主将的命令是不容置疑的,作为亲卫统领,曹见知也从来不认为殿下的命令会出任何问题,哪怕此时传令让玄甲营越过大炎边境去与乌萨斯军团正面交锋,曹见知也不会有任何反对与迟疑。
         大炎边军的责任之一便是驱赶或者处理这些非法入境者,边军有权利处理一切被判定为可能危害大炎子民和领土安全的危险势力侵入大炎领土,包括且不限于他国军队,非法武装,以及间谍和暴乱分子。
         这些人进入大炎下辖的城市和郡县后由当地官府自行料理决断,但也有可能,那就是运气不好碰上巡边的边防军队,依律但凡是由边军所遭遇的非法境外势力和武装人员,都将由边军自行处理。
         也就是说,此时的玄甲营完全有理由和条件在这支属于乌萨斯的非法感染者组织入境之后,将他们就地格杀或驱逐出境,这之间的差别完全由该军主将自行判断,比起移动城市,在荒野上处理问题的方式向来更为直接。
         也许这些非法入境者进入大炎的某座城市后,当地官方并不会逮捕和处理他们,而是禁止他们进入,将他们驱离出城市。
         大炎的官府所管辖的范围是它的城镇,而边军所要负责的是整个大炎边境防线的安全和炎国边境上的每一座城市。
         但此时玄甲营既没有派出士兵前往警告驱离,也没有对这支已经越过炎乌边境的乌萨斯感染者势力采取任何措施,仅仅是派出斥候密切关注他们的动向。
         这很不正常,但曹见知大抵已经猜出了他们此时驻扎在这里并关注这支感染者队伍的目的,由于这段时间以来炎乌双方不断加剧的边境局部冲突,乌萨斯方面大规模的调动瞒不住炎国的耳目。
         这场战事的开启是早晚的事,而双方都想在战事开启之前掌握主动权,此时一支属于乌萨斯的感染者势力在乌萨斯军队的追击下逃进了大炎的领土,不确定后方的乌萨斯军队是否会冒着被大炎边军发现非法入侵而深入追击这支逃窜感染者。
         毕竟,不是所有边境部队都会事先等在某个地方,就为了抓住别人犯错的时候,而短时间内非法入境追捕在各国都是心照不宣的事,边境线如此广阔,不可能每一处都能部署军队及时做出反应,只要在对方军队反应过来不被当场抓住之前撤离,谁也不能拿这件事当做借口。
         曹见知甚至猜测,这支非法入境的乌萨斯感染者组织背后未必没有大炎边军的影子,当然他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不然他们不可能提前得知消息等在炎国和乌萨斯边境。
         以至于后来乌萨斯方面是如何声称炎国密谋袭击了切尔诺伯格,率先非法动用武力入侵乌萨斯,并说的有理有据已经成为了后话。
         一个又一个或是人为或是杜撰的阴谋,构成了一场关于北方的庞大战事,而在战事开始之前,谁也不能预测到结局会是如何,谁都告诉他们自己,我们有理有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