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在荒凉的乌萨斯原野上展开。
二十分钟之前,乌萨斯第三集集团军骑兵伊霍波里奇中队遭遇了向东逃窜的感染者武装组织伏击,双方在平原上展开了激烈的厮杀,法术的热浪点燃了整片草地,随着时间的推移,临时组织起来的感染者队伍在乌萨斯骑兵中队的包夹合围下逐渐显露出颓势。
五分钟之前,感染者队伍中的一名疑似指挥官的瓦伊凡企图冲击骑兵队的主官,她的火焰融化了乌萨斯骑兵中尉手中的军刀,如果不是一名骑兵即使驱动马匹挡下来了临来的火焰,此时这支中队的领军主官已然被火焰烧成了灰烬。
乌萨斯骑兵们已经认定了刚才那名施法者是这支感染者队伍的重要成员,他们没有选择贸然利用骑兵的速度冲击眼前的军队,或许是刚才的法术让骑兵军官心有余悸,分散开的乌萨斯骑兵中队围住了中央的感染者队伍,阻断他们逃亡的生路,并不断从各个角度袭扰,让这支队伍疲于拼命。
这是骑兵对付瓮中之鳖最惯常使用的手段之一,围猎。
能确认的是在这支骑兵部队身后大抵还有一对协同的乌萨斯步兵,且即使步兵与骑兵距离不远,他们依然能随时利用骑兵的速度呼叫最近的边防驻兵军营,两相对比下,缺失补给,没有增援且长时间处于疲惫状态的感染者队伍无论是从身体状态还是士气方面都不能与面前这支乌萨斯骑兵对比。
不得不承认的是,比起纠察队的歪瓜裂枣,乌萨斯正规集团军的素养,训练强度以及战斗意志都要远远超过面前的这支感染者部队,更何况是身体状况,装备以及营养状态上。
虽然感染者们已经较以前有了很大的长进,但他们之中能称的上精锐的战士依然是少数,而即使是他们中足以称为精锐的战士,放在成体系,成规模,并拥有相当程度战斗经验和军事教育资源的乌萨斯部队中,却远不能谈的上强军。
在这片大地上的任何一个国家,以及任何一个国家中的正规军团,支撑他们强大的是具有保障力的后勤,训练以及无数场战斗中总结下来的庞大战斗经验,士兵们成体系训练,彼此默契与对装备的熟练,包括其战斗的素养,应对各种突发手段的能力。
感染者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需要走。
并不是拿起武器就能称得上是一名合格的战士,也并非穿上一身乌萨斯军装就能被称作是军人,但在这点上不能怪整合运动的战士,毕竟他们成立的时间尚短,没有能为他们提供保障的后勤基地,更没有生产和保障武器的工厂,培训的学校,医院,甚至是兵员的补充,他们有太多需要去实现的计划,他们却缺少去实现这些的时间。
而在实现这些目的和前景的过程中,在乌萨斯帝国这片土地上,帝国和帝国军人以及帝国民众永远是绕不过去的坎。
眼前的场景不会是他们遭遇的第一次,也更不会是最艰难的一次。
塔露拉能看出面前的骑兵队的目的,她能感觉到自己施法所需要耗费的精力再变得越来越严重,间隔的幅度也越来越长,乌萨斯骑兵妄图使用这种围猎的方式拖垮感染者们的战斗意志,以确保能在伤亡最低的情况下处理掉面前这群感染者。
在荒芜的旷野上,一小队步兵想要面对数量超过他们的骑兵的围猎是极为困难和凶险的事情,感染者们能支撑到现在,一方面是因为塔露拉的法术和刚才对骑兵中尉的突袭让乌萨斯骑兵们投鼠忌器,不愿铤而走险,另一方面是,乌萨斯的骑兵队伍大抵也明白感染者们的目的,他们追不上逃离的感染者,但却能在这里一举全歼剩下的感染者,有了这个战果,他们回去之后对上司和切尔诺伯格的市政也能有足够的交待。
感染者们围拢在一起,要对付骑兵有两个方式,一则利用长枪兵与弩手组成的阵列,或是炮兵部队,远程轰散骑兵的阵容,再用突击手们前出,使骑兵队失去速度优势,在这一条件下,己方得有超过对方的人数规模,另一种方式是两队骑兵对冲。
这两者塔露拉都没办法实现。
他们想要冲面前骑兵队的围猎中突围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队伍中乌萨斯骑兵的短弩在外围不断骚扰,感染者队伍中不时有人随着弩箭的破空声倒下,他们缺少弩手和补给,为数不多的弩手小队被困在了切尔诺伯格城内没能跟着一起突围,三天的撤退路上,为了加快行军速度,他们已经丢弃了很多不必要的物资,而队伍所装备的轻甲或许能挡住一两根弩矢,但乌萨斯骑兵的准头很好。
他们并没有因为面前的感染者队伍的退缩而有丝毫放松,骑兵们的洪流和铁蹄践踏着脚下的草地和碎石,与感染者聚拢的队伍保持着进退有据的距离。
时间正随着乌萨斯骑兵队与感染者的战斗而不断流逝。
期间塔露拉尝试着拉开双方的距离,但可惜的是从骑兵发现他们的那一刻开始,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失去了先机,乌萨斯的骑兵队伍截住了他们的各个方向的后路,尽管在刚开始的伏击中他们的确取得了不少战果,这也是乌萨斯现在选择当前的战斗方式原因之一。
举目望去,似乎每个地方都能构成感染者队伍的突围的点,但举目望去,面对占据速度优势的骑兵队,每个方向的撤离距离似乎都遥不可及。
塔露拉没有放弃。
也许她的结局已经注定,也许对面前的乌萨斯骑兵而言,他们不过是在自己军事生涯中遭遇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对手,也许放弃身后的战士们,她依然能有足够的实力与力气保证自己能从这里的撤离。
留下这支感染者队伍作为诱饵,乌萨斯骑兵队必然会选择分兵,而即使是面对追击自己的感染者,德拉克依然有能力确保自己能毫发无损的抢下一匹战马逃脱他们的追击。
但这不是她想要的,抛弃信任自己的战士,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也许吧,也许。
塔露拉心想,她挥舞正变得愈发沉重的大剑劈开飞向自己身旁战士的弩箭,没能等后者道谢,塔露拉神情凝重。
“别大意。”
“谢谢……”那名战士握紧手里的武器,他的手很稳,只是面前乌萨斯骑兵的身影充斥了视野。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塔露拉。”
“也许吧,也许,你怕死了?”
“有点,不过一想到大家能死在一块,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抱歉,我没能带你们活下去。”
“别这么说,领袖,你已经做了很好了,至少现在你还和我们在一起,说真的我从来没想过有天我们能一起战死。”
“这种事不想更好。”
那名战士微微转头看了塔露拉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笑了起来。
“您说的没错。”这次他的话语中带上了敬称:“能和您一起战斗,是我的荣幸。”
“我也和你一样。”
他们没能再继续谈下去,他们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在面前乌萨斯骑兵的围猎下支撑多久。
塔露拉偶尔会想,霜星他们此时是不是已经成功撤离到了边境线,她偶尔也会想,为了一群切尔诺伯格的感染者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值不值当。
后者她早就有了答案,如果连这一步他们都无法跨过,更别说后面还有更多更为残酷和艰难的战斗在等着他们。
他们的遭遇只会更加凶险,假使妄想得过且过,又何况不远千里跋涉到南境。
塔露拉只是有些许的遗憾,她遗憾她还有很多话没能和塔露拉说,她遗憾她没能再见到她的妹妹,她遗憾那个消失在南下路上的人,此时不知他近况如何。
人在能预料的死亡面前,总是无可避免的没法保持平静,若是对死亡的到来能平静以待,兴许这世上便也没了任何东西能使人为之留恋。
霜星的回来出乎了塔露拉的预料。
当寒流与爆炸呼啸着混在一起冲击过乌萨斯包围他们的骑兵网时,即使是塔露拉也难免会有一瞬间的失神。
尤其是当看见冲开乌萨斯骑兵包围的感染者战士和雪怪们时,塔露拉和所有战士一样,都觉得有什么堵塞在自己的胸口,又随着某种情绪的蔓延冲击到自己的眼眶。
他们都没能想到霜星还会回来,甚至不仅是她,还有原本已经撤离了的队伍中的战士。
霜星那轻蔑的眼神,第一次让塔露拉觉得是如此亲切,即使白兔子冷着一张因过度施术而憔悴的脸,即使她的脸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笑容,可塔露拉依然觉得高兴。
一种用语言难以描述的喜悦,一种不同于劫后余生的庆幸,哪怕霜星冷着脸嘲笑她现在狼狈的模样像是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她也只从霜星的冷嘲热讽里听到了关切。
这时的塔露拉才真切的感觉了活着两个字的含义。
因为活着,所以人同样会恐惧,因为不是无所不能,自然也曾希望在绝境时能有人拉自己一把。
“你那是什么眼神?”
“我只是没想到你们还会回来。”
“如果换做是你,你会不会回来。”霜星反问,塔露拉没有回答:“我不过是做了你会做的事罢了,如果你还能跑起来,我们该撤退了,你还想在那里发呆到什么时候。”
她的态度向来不怎么友好,她向来不会把关心的话说的过于直接,她一直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姑娘,可相反的是,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事,她也向来直言不讳,干脆利落。
当地时间是遭遇后的傍晚,夜色已经彻底笼罩了整片大地。
霜星他们的袭击打乱了乌萨斯骑兵队之前的布置,在临近天黑的傍晚,感染者队伍终于冲出了乌萨斯骑兵的包围,而随着夜色的蔓延,他们也许能在短时间逃出乌萨斯人的追击。
如果没有这次突如其来的袭击,乌萨斯骑兵的阵列不会出现漏洞,哪怕是在夜晚,士气低迷且被包围的感染者们,也没法爆发出如现在一般的求生欲望。
霜星的到来像是一剂强心针,虽然不能改变他们不敌追击部队的现实,但在短时间内却能让他们低迷的士气和心态产生变化,况且他们也不需要坚持太长时间,只要跨过炎乌边境。
炎乌边境线上。
夜色里整戈戴甲的骑兵从山坡上俯瞰着整片荒凉的边界,这里距离炎国边境城市东宁尚有七十五公里的距离。
着甲的年轻将军提着长枪跨坐在黑色战马上,马蹄不安的踏动脚下柔软的草皮,他伸出手轻轻抚摸过战马的脖颈,安抚着夜色中骑兽的躁动。
身后黑色的旌旗在夜风中招展,旌旗下方绵延而去看不到尽头的黑甲骑士身上黑色的沉重甲胄与浓郁的夜色融为一体。
大炎十六军之一,原属玉门守备的武王卫下辖玄甲重装营,乌萨斯人时常吹嘘五组盾卫可击溃一队骑士,可在与卡西米尔的十数次冲突中,乌萨斯的盾卫却屡屡折戟沉沙,不得寸进。
乌萨斯人时常爱吹嘘他们的强大,却又在历史的长河中一次次无功而返。
夜色中一切都显得极为寂静,除了旌旗在阵阵夜风中的呼啸与战马的躁动外,再无其他声响。
直到不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阵并不真切的轰鸣伴随着风声传入耳畔。
有骑兵驱马从远处奔来。
“确定了?”
“是,一对乌萨斯轻骑兵于数分钟前为追击一批不明团体前跨过了缓冲线。”
“命曹见知率两队骑兵拦下乌萨斯人的追击目标,命李献明率本部截住乌萨斯骑兵退路。”
“末将得命。”
“全营覆甲。”
他拉起缰绳,身后的骑士拉下面甲。
“其余人,随我来。”
大炎武王卫玄甲营,设副都统制一名,由武王卫军主亲领玄甲主将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