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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龙门回忆录 > 第六十八章 北疆会猎 一
         “你们刚才在谈什么?”
         来到塔露拉面前的陈疑惑的看向她,又将视线落在霜星离开的背影上。
         不知为什么,陈总觉得名叫霜星的卡特斯看向自己很古怪,她是个性格稍显冷淡的人,这是陈对霜星的印象。
         她们没太多接触,哪怕是在营地里,陈见到霜星最多的时候也是她和塔露拉在交谈的样子,或者和那支名为雪怪小队的队伍成员嘱咐什么。
         离得远远的,宽大的黑色斗篷遮住了白兔子的大半个身影,她时常握着那根类似指挥棍的法杖,除此之外没见她还有什么武器。
         她是个术师,而且还是个挺厉害的术师。
         “没什么,是一些关于队伍的事。”
         “你们要去切城了?”
         “嗯?”
         “别瞒我,我知道你们还有人员留在切尔诺伯格内,你们对那座城市肯定还有后续计划对不对。”
         陈望着塔露拉的眼睛的说。
         “我没想瞒你,我们的确对切城还有计划没展开,不过不是现在,晖洁,起码暂时我们还不会对切尔诺伯格采取什么行动。”
         “因为乌萨斯和炎国的战争。”陈补充道。
         “你都听到了?”
         “只是一些,你们的信使回来后,我听战士们在谈论第三集团军的动向,他们已经离开了切尔诺伯格对吗,我想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东边,说不定已经在大炎边境陈兵列阵。”
         “没那么容易的。”
         塔露拉摇了摇头:“这么大的动静,瞒不过炎国的耳目,乌萨斯也没想瞒过他们行动,从炎国境内回来后我就看出来了,炎国同样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他们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许是乌萨斯先挑起战争。”
         “你从没和我说过你们在炎国遇到的事。”陈说。
         塔露拉沉默了一下。
         “你们是怎么从大炎回来的?你没说,我也没向营地里的其他人打听,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你们在大炎究竟遇到了什么,在切城的时候,信使说追击你们的乌萨斯军队可能遭遇了炎国的边防营,那么你们肯定也遇到了相同的事。”
         “……”
         塔露拉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陈的眼睛,好几秒后,她终于张开口。
         “你一定要知道?”
         “我在等你向我开口,姐姐,我也……有事应该告诉你。”
         陈停顿了一下,她终于决定对塔露拉说些什么。
         “你要告诉我什么?”
         “等你说完我再回答你。”
         “所以……你不是忽然之间想到要来乌萨斯的,对吗?晖洁。”塔露拉忽然问,没等陈回答,她又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乌萨斯,在南方去了切尔诺伯格?你又从那里知道整合运动和感染者的事情。”
         陈抿了抿唇,她没开口。
         但塔露拉的话语还在继续。
         “是有人告诉你我在这里,也是有人告诉你整合运动这个名字,告诉你我们的目的地,所以你才会直接朝着切尔诺伯格来,在城里遇到了阿丽娜,阿丽娜跟我说,你听到她的名字时表现的并不意外,你以前也听过这个名字对吗,甚至你知道霜星,知道雪怪,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那这些,又是谁告诉你的呢?”
         “是我在问你,你怎么反过来问起我来了。”陈严肃的纠正道,她直视着塔露拉的眼睛。
         塔露拉没有错开陈的视线。
         她平静的回答。
         “可我们想的那个答案是一样的。”
         “……”
         “所以……”
         “他刚来这儿的时候我很意外,也很高兴,他遇到了阿丽娜,救下了她,我不敢相信如果阿丽娜没碰巧遇上来乌萨斯的他会是什么一番景象,我也没法想,如果不是他为这个营地做了那么多事,我们是否能像现在一样顺利。”
         陈没有回答,她只是听则塔露拉的这番话语,又想起那些她后来收到的信件,以及塔露拉刚才的猜测。
         是猜测可同样也是事实。
         她为什么会忽然来乌萨斯,为什么知道塔露拉会在切尔诺伯格,为什么知道整合运动和他们想做的事。
         事实上,她对这些并不是毫不了解,事实上她也清楚他们从乌萨斯西北冻原来南方这趟艰苦的旅途,她也认识霜星,知道阿丽娜,知道发生在感染者营地内的一些事和一些人。
         “你都知道了。”
         陈看到塔露拉嘴角轻轻露出一个笑容。
         她说:“我不是傻瓜,晖洁,有些事我能想的明白。”
         “我没想瞒你。”
         “所以陈默回过龙门,对吗?是他告诉你我们回去切尔诺伯格,是他对你说我们想做什么,所以你才会离开龙门到这里来找我。”
         陈听到塔露拉这么问。
         她微微摇头。
         “也不全是。”
         “怎么说?”
         “我同样想知道,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塔露拉,我同样想知道,现在的你是什么想法,我不能否认,我很想你,姐姐,可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做的到底是对是错,如果是后者,我还能纠正你,哪怕这需要我堵上一切。”
         “那现在呢?”
         “现在……还说不好,至少目前为止,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塔,虽然你的确变了好多,还带了一把剑,说真的,你真不适合那玩意,看着其实有点好笑。”
         塔露拉笑了笑。
         “就和你小时候做的什么侠客美梦那些一样。”塔露拉说,又戏谑的问:“你不会还在看那些东西吧?”
         陈愣了一下,有些不情愿的尴尬移开视线。
         “喂,别提这个。”
         “哼,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晖洁,我以为这辈子或许再也见不到你了,谢谢你能来找我。”
         她忽然看着陈这么说。
         灰色的眸子里映着陈晖洁的身影。
         陈怔了怔,眼前的塔露拉是如此的真实,尽管她的确和自己记忆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尽管十多年的分别让她们都不免对彼此产生了一些陌生感。
         可她还是那个她。
         “我也是,姐姐。”
         陈轻声回答:“从你离开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想,我们再见时会是什么模样,还需要多久,我也该谢谢你,谢谢你依然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你。”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不会和你一起回去龙门。”
         塔露拉轻叹了一声说:“我不属于那座城市,晖洁,龙门没有我的位置,那里也从来不是我的家,如果有一天我会回龙门,也是为了龙门的感染者而不是我曾经在那里经历的那些事,更不会因为谁。”
         她的话说的未免有些刻薄,刻薄的陈没有预料,可她的眼神是如此平淡,平淡的就好像她只是叙述一件事实。
         一件让人不免遗憾,想起那些记忆后又充满无奈的事实。
         陈犹豫了一下,她开口问。
         “你还在恨他吗?恨他赶走了你,恨他把你丢在那个家里,恨他对你所做的一切和你父亲的时。”她说:“我们可以一起把他绑起来,狠狠揍他一顿替你出气,我会帮你。”
         塔露拉有些意外的看了看陈。
         “我以为你不会再说这种孩子气一样的话了。”
         “哼,那也要看对谁。”陈轻哼了一声,“我其实很乐意干这事。”
         “哈,你啊,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牙尖嘴利了。”塔露拉轻笑道:“我没有在恨他,晖洁,我也不恨龙门和那里的任何一人,如果硬要说我还恨什么的话,我恨这片大地强加在感染者身上的苦难和欺压,我恨这片大地的冷漠和残忍,我也恨这片大地上的不公和惨事,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再值得我去恨。”
         “……”
         “可你想做的并不容易。”
         “正是因为它很难,所以才有必须要去做的价值。”塔露拉回答道:“这片大地上的任何事都谈不上容易,可越是困难的事,也越说明需要有人去做,总要有人去做。”
         “不必是你。”
         “当然不必是我,晖洁,如果只靠我一人是没法做成这些事的,这点我很清楚,但可以是我,或者说,我可以成为其中之一。”
         她的话语说的很平静,就好像那些走上这条路所需要或者早已经历过的苦难和折磨,都已然能够让她平静以对。
         她对未来抱有期望,而这个未来不仅仅是她自己的未来,也包括感染者,包括这片大地上那些应该有人去做却没做的事。
         她变了,她不再是那个小塔,原来小塔长大以后会是这个样子。
         陈叹了口气。
         “看来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法说服你了。”
         “那你得先说服这里的其他人。”塔露拉半开玩笑的说。
         “你有了自己目的,同伴还有你们一起想努力去完成的事业,我不知道我还什么理由能说服你放弃这些,我不会再劝你和我离开了,姐姐,只要知道你还活的好好地,无论在龙门还是在什么别的地方,对我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
         “谢谢。”
         “你该谢的人不是我,谢他们,谢阿丽娜和那些陪你走到这里的感染者。”陈说着,她回过头,视线落在营地的方向,那些感染者的身影落在陈晖洁眼里。
         或许只有在荒野上,感染者们才是自由的,或许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意识到自己活着的意义。
         可这些代价未免也太过沉重,沉重的只是让人想起就觉得心口堵塞。
         “是他们告诉我,现在的你是一个怎样的人,魏彦吾错了,姐姐,你不是在犯一个自己注定会犯的错,只是你所做的这件事在他们那些人眼里才成了一种错误,是他们觉得你在犯错,但我不这么认为,这里的每一个也不这么认为,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来评判你所做的事,究竟是对是错,魏彦吾没有这个资格,龙门没有,我也没有,只有你自己清楚。”
         “你这番话说的有点像是在道别。”
         塔露拉终于察觉到了陈话语里的其他意味,她看着陈问。
         “的确是道别。”陈没有否认。“确认了你的情况之后,我还有别的事等着我去做。”
         “你要去哪儿?”
         陈安静了一下。
         “北边,炎国边境。”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没向塔露拉隐瞒。
         塔露拉好像猜到了什么,她只是看着陈,又说起刚才的事。
         “你刚才说有事应该告诉我?”
         她这么问。
         “现在可以说了?”
         “你也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没告诉你们究竟在炎国遇到了什么。”陈回答,看着塔露拉又缓缓补充:“不过……我想,我应该能够猜到。”
         “我还没想好是不是应该对你说这些,等我回来吧,姐姐,等我回来我再告诉你。”
         陈说着,她转过身。
         望着她的背影,塔露拉终于没忍住开口叫住了她。
         “……晖洁。”
         陈的脚步停下,她回过头。
         “没什么。”
         塔露拉微微摇头,还是没能将那些事说出口,她想说,她知道,她早就知道,但晖洁没有开口,她觉得自己也不该提起,她该给晖洁一些时间,何必要说的如此清楚。
         “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
         陈愣了愣。
         她露出笑容,挥了挥手。
         “你也是,注意安全。”
         陈心里轻轻松了口气,她收回目光,塔露拉只是望着她背影,她没提那些,陈也没有想好要如何开口。
         也许这样就行了,也许到最后她终于还是要将那些事说出来。
         可不必是现在,现在的她还没想好。
         那年的陈晖洁才二十五,那年的她依旧年轻,年轻中不免会因此显得莽撞和对世事的犹豫迷茫,尽管她向来表现的果断凌厉。
         但她未尝没有过另一面。
         陈甚至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乌萨斯的春天要比龙门冷了太多,陈不记得了,她望着脚下延伸到炎国北境的道路,道路的尽头有另一个让陈在乎的人,道路的尽头,陈不知自己是否该抱有期待,可她终究要去,因为只有她去了才能确定,那个人是否真的无药可救。
         是否说明,曾经再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不过是她自己因为冲动而一厢情愿犯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错,她从不后悔,却不知是否到现在自己的坚持依然值得。
         大炎的旌旗在烈风中招展。
         他握紧手中长槊,冷风扑面而来,旌旗与铁甲下的衣袍在狂风中裂裂作响,陆行战列舰炮的轰鸣划过天空,撕天裂地,伴随着军阵冲锋的战鼓,他抬起手中槊刃。
         灼热的鲜血飞溅,染红了那身沉重黑色铁甲,长槊贯穿了乌萨斯前锋盾卫厚重的护甲和大盾,弯曲后又猛然绷直,槊杆挑飞盾卫尸体。
         长枪林立中战马跃入敌阵。
         后方大炎先锋军阵中猛然为此爆发出热烈欢呼。
         ——万胜——!!!
         乌拉尔裂谷前方两支军团如洪流般向彼此对撞。
         鲜血染红了整片土地。
         从未有哪支军团的主将敢于在一场会战的战场上身先士卒,冲锋陷阵,除了……大炎的某支边军与他们朝堂上饱受争议夸耀武功的某位将军。
         他们将成为整片北疆战场上,最为乌萨斯军团所忌惮的军团,也为后来的某些事,埋下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