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雪怪们现在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从雪怪们那边离开霜星在门口看到了陈默的身影,白兔子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瞬,朝着那边走去。
他背对着自己,空旷的街道上,炎国士兵封锁了这条街区的交通,似乎是察觉到了霜星的视线,他转过身后刚好看到白兔子一脸复杂的神色朝自己走来。
她的确很适合那身笔挺的军服,以至于让人觉得以她的性格配上这身打扮毫不让人感到突兀,也许是因为博桌卡斯替将她教的太好,也或许是因为她本来就有些骄傲,单论战士而言,她已然足够出色。
“现在你心里安稳些了?”
站在陈默面前的霜星望着他平静的脸庞,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的确很复杂,雪怪们没有遭遇到任何出格的对待,哪怕他们是一群感染者,这在乌萨斯几乎是不能想象的事情,而这些都源自于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霜星心里的确因此安稳了不少,哪怕是因为炎国人他们才会出现在这里。
“……谢谢。”
“谢你自己,我说过我们不是敌人,以前不是,现在也可以不用是。”陈默回答,他看着霜星:“对手和朋友取决于你们自己,这无关我现在是谁。”
“尽管如此,我还是保持之前的看法,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单凭我做不了主。”霜星说:“你说的好听,谁又知道这是不是你的花言巧语,我信不过你,陈。”
“不用急着逼自己表态,时间会向后来人证明,阴谋诡计也好,真心实意也罢,到最后一切都会有一个答案。”陈默说。
陈默的回答让霜星心里无声松了口气。
“提前说好,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更不会做你的说客。”她又说。
陈默看着霜星,仿佛在审视着什么,几秒后他说:
“你……确实做不来说客。”
霜星脸色变了变,先是疑惑,想明白后的她直直瞪着陈默的眼睛。
她没有向陈默透露任何一丝关于整合运动和从雪怪们口中得到的信息,关于塔露拉的,关于留在城内的其他人的线索,霜星以为陈默让她来这里,见到了浮士德和柳德米拉后会从她口中问这些事。
她做好了准备。
但陈默没有,甚至没有提过一句,仿佛让她过来仅仅就只是为了确认雪怪和那群感染者的处境。
霜星愈发看不懂陈默了。
“走吧,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要开,我已经为你在这里耽搁了太长时间。”
陈默对霜星说,他向着停在路边的车走去,霜星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车上,刚坐下的霜星手里被扔了一叠厚厚的文件。
白兔子懵了懵,不明所以。
“这些是待会会议的议程,以及每一名参与切尔诺伯格工厂重建计划的重要人员资料,你要把这些牢牢记在心里,原本负责这事的人去了城外联系你们的游击队,所以现在你得接替他的工作。”陈默说:“任何事都有代价,对感染者的恩遇也是如此,你没做过文书,但没关系,我会教你,告诉你该做什么,你可以学,熟悉切尔诺伯格现在的施政流程和方向,我的时间有限,所以你得先牢牢记住这些人的身份,担任要职的人员姓名资料,贵族,商业话事人和每一场会议的经过,这些能左右这座城市今后的走向。”
“哈?”
“你也可以拒绝,但我不保证雪怪们之后还能过的像现在这么平稳,工地上正缺不少劳工。”
“……”
“比起在战场上和敌人搏命厮杀,这事并不难不是吗?”
是不难。
霜星的脸色忽的变得异常难看,她摸了摸手上那叠又厚又重的资料,要她把这些东西记住,霜星觉得真不如把她送到战场去。
她想说什么,但看过去时,陈默已经闭上眼睛靠在车窗边,车外是切尔诺伯格市区的街道,他仿佛是睡着了般呼吸安静平稳,完全放下了所有防备。
他真的睡着了?
霜星能确认,在这个距离下,面对毫无防备的陈默,她有把握施法在一瞬间要了他的性命,哪怕是将他胁迫,即使城内还有一名担任的司机的炎国士兵。
霜星有过片刻犹豫不决。
“他一直是这样。”
“据卑职所知,从我军进入乌萨斯后,一直如此。”
“……”
霜星沉默下来,沉默中汽车安静的驶过切尔诺伯格的城区,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脑海里那个出格的想法。
在霜星对他并不深刻的记忆里,他的确是这样一个人,在感染者营地的时候是这样,去卡兹戴尔的路上也是这样,像极了爱国者,在夜深人静所有人都已入睡的时候,只有他们所在地方还亮着灯。
霜星从没见过爱国者睡觉,他要深思熟虑才能减少游击队的损耗,爱国者每次都和霜星这么说,要他注意。
霜星仿佛在陈默身上看到了爱国者的影子,不过是因为现在的他们很像,不过是自己的一个错觉。
没人知道深夜里独自坐在会议室地图前的爱国者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夙兴夜寐的陈默在想什么,如果换做是塔露拉,她应该能明白此刻霜星手里那些文件和资料的重要性。
白兔子纠结着,平缓的车内纸页翻动的声音响起,随后越来越快,像是放弃了般,霜星摆烂了。
她现在无比希望自己被送到战场上去。
不能说是一个字都看不懂,那些文件的乌萨斯语副本霜星还是认识的,只是连在一起霜星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一会儿的功夫,白兔子的脑袋昏昏沉沉,头顶的长耳耸拉着,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
汽车在市政会议大楼前停下,白兔子还在愁眉苦脸翻阅文件上的资料,努力让自己记住那些五花八门的名字和生涩词汇。
她甚至没注意到陈默睁开眼睛看着她。
“记住了多少?”陈默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白兔子愣了愣。
(⊙_⊙)?
她看了看陈默,又看了看放在腿前的厚重文件。
“还差一点。”她没好意思说自己几乎一点没能记住。
“呵。”
陈默轻笑一声,笑声落入霜星的耳里变得极其刺耳,让白兔子差点抓狂。
但陈默没给白兔子抓狂的机会,车门从门外被护卫们拉开。
陈默走下车,霜星望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可还是只能抱着那叠文件下车站在他身后。
白兔子的眼里映着市政议院高高的台阶两侧站着的炎国卫兵,台阶的尽头粗大的立柱和乌萨斯风格的建筑衬托的眼前的市政议会大楼威严而宏伟。
这里是切尔诺伯格曾经的权利中心,集中了这座城市所有能决定它今后方向的人的发言堂。
“不急,你还有时间,现在先让我们去见见这座城的大人物们。”
“我也要去?”
“为什么不去。”
“……”
白兔子大抵是接受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还是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稀里糊涂跟着跑到这里参加切尔诺伯格的什么会议,她不过就是一名感染者罢了。
他们登上台阶,两旁卫兵瞩目望去,天际切尔诺伯格午后倾斜的夕阳。
陈默的声音在霜星身前响起
“等这场会议结束我再将过去几个月的大小会议记录给你,它们能帮你对手中的东西了解的更直观些。”
“什么,还有?!”
“还不少。”
抱着文件被扣紧的手指抓的嘎吱作响。
一想到之后可能还会有更厚一叠文件和资料摆在自己身前要自己记住,霜星就泄了气。
————
卡恩面色复杂,连同面色复杂的还有在场得知了卡恩带回来消息的众人。
“你确认见到的那个人是霜星?”
安静了好一会后,阿芙罗拉终于出声打破了陈默。
卡恩没有直接回答。
“那个卡特斯穿着炎国的军官制服,虽然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但雪怪们对她的出现表现的很是热切,浮士德和柳德米拉也没有丝毫意外。”
卡恩这么说,他看向阿芙罗拉。
“要是我没看错,除了霜星应该没别人了。”
“霜星怎么会出现在城里,而且还加入了炎国军队?”阿芙罗拉惊讶的张了张口,这个消息实在难以让人理解:“还有雪怪和其他感染者?”
“从雪怪们的遭遇来看,炎国人仅仅是扣押了他们并没有其他对待,他们甚至还能聚在一起闲聊,完全不像是……”说到这里的卡恩有些无语:“你知道我的意思,阿芙,他们没被当成犯人,至少是我们以为的乌萨斯方式的感染者犯人。”
“等等,你说的让我有点糊涂了。”阿芙罗拉抬手示意卡恩停下话语,她揉了揉眉心。“我们聚在这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救她们出来,结果不仅是浮士德和弑君者,雪怪和其他感染者也在,霜星甚至变成了炎国军官,他们甚至过的还不错……”
阿芙罗拉深吸了一口气,她捏了捏自己的大腿。
“我真不是在做梦吗?”
“很遗憾,你不是在做梦,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卡恩纠结着回答,又看向塔露拉,犹豫了一下:“领袖你之前说霜星和雪怪带着其他感染者和你们分别后要去和游击队汇合返回北方?”
“没错。”塔露拉没有否认:“但我同样不清楚霜星和雪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排除炎国军队中途发现了他们的行踪,秘密将他们逮捕到了这里。”
“那炎国人对霜星他们的处理方式也太过奇怪了。”卡恩疑惑的问:“而且霜星怎么会莫名其妙就变成了炎国人的军官。”
塔露拉下意识看向坐在自己一旁的陈,后者仿佛明白了塔露拉的想法。
“可别指望我。”
事不关己的陈偏过头,错开塔露拉的目光。
塔露拉有些苦恼,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她说:“半年前因为乌萨斯骑兵的追击,我和霜星曾进入过炎国边境,我们受到过一支炎国军队帮助,在这场战争开始前他们曾提出与我们合作,为他们收集乌萨斯军队的情报,而这支军队现在接管了这座城市。”
“……”
“……”
阿芙罗拉和卡恩同时沉默下来,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让两人猝不及防,所以在他们留在切尔诺伯格这段时间,塔露拉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塔露拉明显从两人的反应上看出了他们的想法。
塔露拉张了张口,半响后她才吐出几个字。
“……阴差阳错。”
当时霜星说她在军营里见到了一个像是陈默的人,但塔露拉没有见过他,可陈的到来让塔露拉确认了那个人的确是他。
“那……我是想说,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和霜星可能认识这里的炎国军队,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更平缓的方式去救浮士德他们出来。”
“比如?”
“既然霜星可以变成炎国军官,那有没有可能谈一谈?”卡恩说的很不确定,阿芙罗拉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别听他胡说!”
“……可以试一试。”
“哈?”
连同陈都诧异的看向说出这句话的塔露拉。
“不行!”陈不容置疑的反驳。“你根本就不了解那个人,塔露拉,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他了。”
“还不至于,晖洁。”塔露拉摇头道:“现在来看,这的确是可行的出路之一,阿撒兹勒愿意为我们提供一个安全的藏身处,在此之前队伍可以转移到那边去,从炎国对待霜星他们的方式来看,我们确实有谈的可能。”
“我不会让你去冒险!”
“算不上冒险,除却整合运动这个身份以外,我和乌萨斯帝国没有任何关联,更和这场战争没有任何联系,我不过是这片大地上众多感染者中的一员,我想,炎国应该不至于针对我做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陈想也不想,她站起身直视着塔露拉的身影。“你是不是想一个人过去,你是不是觉得靠你就能解决所有事。”
“霜星是整合运动的一员,浮士德,雪怪还有被扣押的感染者,他们的遭遇未必没有我的原因,我有必要承担起这个责任。”
“胡扯!”
坐着的德拉克看出不任何情绪,她平静着,平静的目光和陈对视着。
银发垂落,气氛凝固。
她们谁也没能说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