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笔趣阁小说网 > 龙门回忆录 > 现在和过去
         终其一生,皆是遗憾
         七岁那年,陈抓到了一只蝉,那一整个下午他都高兴的不得了,她以为她抓住了整个夏天,夏天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和一间小小的孤儿院。
         我想不起来殿下当时递在我嘴里的那颗糖是什么味道,是不是也像是后来我找到小塔的时候,她放进我嘴里的那颗糖,又辣又甜,可以保持住身体的温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这些年,记忆碎了又碎,梦醒了又醒,从来没有那一刻是真正睡着的,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好好活着,可活着的意义在什么地方呢,是听到耳边的歌声,是听到维娜的呼吸,又或者雪原上扑面而来刺骨的寒风。
         w说她在罗德岛上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在我的隔壁,我其实并不愿意和她住在一起,因为他总爱悄悄溜进我的屋子把我的房间搞得一团乱,甚至还会在哪里放上一颗炸弹,她恨不得把我炸上天,可在我把殿下给的糖果给她的时候,她明明一脸的不情愿,还是忍不住把糖果拿了过去,紧紧的塞进包里,像是怕我抢走一样。
         那一幕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小塔是一个不喜欢吃糖的孩子,尽管兰敏女士的包里总是会不知道带着多少糖果,但她从不愿意上前,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后来我才知道,她不是不喜欢糖,她只是不喜欢那种甜味,她告诉我,糖是甜的,可她的感觉却是苦的,她不知道糖该是一种什么味道,她抢走了属于我的糖,因为她感觉不到,也不允许我感觉到。
         陈却和我们不一样,陈很喜欢糖的,她偶尔都会剥开一颗糖塞进嘴里,小时候的她,一直都依赖着这种味道。维娜也很喜欢糖果,但那种酸倒极致的味道我是拒绝的,她好几次都大方的要将她的糖分享给我,可我知道的,她不过是知道我会拒绝。
         我离开维多利亚的时候,她兴许这个时候已经回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有摩根,有因陀罗,有格达格,有高文,有整个格拉斯哥帮陪伴在她的身边。
         因陀罗那家伙虽然一脸痞气,但比起任何卡西米尔的骑士来说,她意外地很有骑士精神嘛,小瘪三的骑士精神,却让大人物们所不能及。
         我一直在找要送给维娜的礼物,只是不知道我送她的礼物她会不会喜欢,明明是一个过分崇尚自由,渴望平凡的家伙,却始终压抑着自己。
         她该是一个天生的领袖,让人憧憬,也应让人仰望,和我这种人所不同的是,她的一生不该平凡,她的一生也不该默默无闻。
         她只是没找到,我帮她找了很久。
         我记得我在公园的U型梯遇到的那天,伦蒂尼姆城市的黄昏照映在高楼的玻璃上,她金色的眸子倒映着天际的夕阳,淡漠的像是一只垂死的巨人。
         她问我:“没有什么是比现在更坏的了吧。”我那时是怎么回答她的呢,我想不起来,我是个谎话精,谎话精说了那么多的谎话怎么可能连自己都能记住呢。
         可惜的是小塔似乎也学成了我的样子,霜星总说她是一个谎话精,我遇到阿丽娜后,在篝火前,阿丽娜也和我谈起塔露拉以前的事。
         她好几年逃到她们的村子,那时候穿着一身染血的衣服,他说是一个老先生送给她的,很有纪念价值,但后来又问起时,她却说那是她父亲的遗物,真想不到啊,阿丽娜说,都已经像是被血浸泡过得了,塔露拉还能把它洗干净。
         她应该是很喜欢那件衣服,上面有她不想忘记的过去,提醒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的人。
         阿丽娜告诉我,小塔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她不知道小塔要做什么,但她会一直陪着小塔,好像真的成为了我以前想的那样,塔露拉她会遇到更多的朋友,她会学会独立,会坚强起来直到如今独自屹立在风雨里。
         她,兴许已经不需要我了吧,在看到她能站在感染者们面前,并且有那么一大批人如此的坚信她,跟随在她的身后,我想,她真的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还是不免会像是以前那样患得患失,我做了这么多,花费了这么多的努力,走了这么长的路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却发现她已经不需要我了,我心里是欣慰的,我想,我不会再像是黑墙里的时候,会感到嫉妒,会去怨恨,会去后悔。
         可那间孤儿院里,再也不会有我们两人的身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每一年的春节,除夕,龙门天空的烟火,我们小时候许下的承诺,因为什么都不懂,才能那么轻易的承诺彼此。
         052教过我,出去后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他用他的生命把我拖出地狱,而我却自私的把他留在了那里。
         爱国者先生问我,自己做的一切会不会后悔,我的回答是:不会,就如阿丽娜说的,小塔一直是一个善良的人,直到她长大这一点都没有发生变化,我很高兴,她没有被这个世界给扭曲,她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善良却又冷漠的不敢与人接触的塔露拉。
         是我遇到她那天,那个安静坐在床边的银发女孩,是会将餐盘里的胡萝卜赶到我碗里的小姑娘,她分给了我一半的幸运,我应该把那一半幸运重新还给她。
         小塔和我以前遇到的那个人很像,她们都曾把糖果递到我的嘴里,我总得做点什么,坏人就该做些坏事,总有人要去当恶人,总要有一个人踏出第一步,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爱国者先生说,在他看来,我比塔露拉更适合去做一名领导者。
         我告诉他,他错了,因为我天生不是一个做领袖的料。
         我见过维娜,见过殿下,他们都是天生的领导者,我不行,我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和能力,我的一生平平无奇,一生里总是坎坷艰辛,我这样的人,不适合去做一名领袖。
         我该是一名合格的刽子手,就像我在黑墙里时那样,举起手中的刀,夺走一条又一条不属于我的性命,我熟门熟路,没有谁比我更合适。
         而且,我是一个外人,不是吗?
         我能看到小塔在失去我之后能也不会独自一人走下去,她找到了她的正义,小的时候,我不希望她找到她的正义,可事情大多是事与愿违,既然如此,我怎么不能去接受呢。
         我想,我已经做好了接受这一切的准备。
         年说,我不该和他们这种杂种混在一起,她说我生来就比他们要高一等,尽管我的血被某些东西所污染,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可在那条漆黑的地下车站里,雷鸣被赤霄斩断之时,我就已明白,我是谁并不重要,我的过去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成为什么,我想做什么。
         陈愤怒,悲伤的表情映在我漆黑的瞳子里,多少年了,从离开这座城市起,我们就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愤怒的瞪着彼此。
         我不否认,我当时是觉得有些高兴的,即使是被这样的陈给怨恨着,即使她从未理解过我这一生经历了什么。
         她也不该去理解,我也不必告诉她。即使我将所有的一切告诉了陈又有什么意义呢,除了让她更悲伤,更自责外什么也得不到,她会同情我,原谅我,但也会因我做下的一切而纠结,而悔恨,到最后,变成我所不愿意见到的样子。
         泪锋之剑,当弃则弃。
         我就如同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到了该出局的时候就乖乖出局,不然只能把好好地棋局搅的一团乱。
         陈没有去过黑墙,没有走进乌萨斯的雪原,也没有参与卡兹戴尔的内战,更不必说伦蒂尼姆的大清洗。
         陈家小姐离开了太恒道88号,离开了她厌恶的家,这些年来,她一直在遵循着舅舅的教诲,找寻着塔露拉的步伐。
         她长大了,那么严厉苛刻,也长成了我所陌生的样子,一如那年夏天,我们在孤儿院门口留下的那张照片,我的照片丢在那里了呢,我找不到了。
         我不知道自己小时候到底有多在意她,尽管她和塔露拉都已经找到自己的路,正确的路,只有我好像还一直停留在原地。
         我看着她们越走越远,把我留在那间孤儿院的门口,没有回过头看我一眼,但我并不会感到难过,兴许会有失望,可这本就是我所期望的。
         小时候的陈问我,不懂什么是家人,我这种人懂什么呢?她也不会懂得,因为我傻的一厢情愿把她当成了我的亲人,也把她当成了我的牵挂。
         猎狐犬一直觉得,我这样下去什么也不会留下,可我还能留下什么,我能留下的,只有我的回忆。
         特蕾西娅说的没错,回忆给我留下的不只是痛苦。
         我亲手剿灭了塔露拉聚集起来的那批感染者,我亲手将他们当成了棋子推到乌萨斯军队中,也是我私底下联络了卡兹戴尔的巴别塔,让塔露拉得到了来自外面的援助,我走到伦蒂尼姆,那场大清洗带走了我的右眼,作为交换我捡起维娜掉在地上的王冠戴在她的头顶,让整个维多利亚和卡兹戴尔结盟,让特蕾西娅殿下和维多利亚女王在白金汉宫内坐上了同一张长桌。
         莱塔尼亚,哥伦比亚,维多利亚,炎国……这么多的国家,塔露拉会找到她该做什么的,她从来不是孤单一人。
         我能做的仅有这些,我一直是个自私的小人,可自私的小人也该有自己想要做的事。
         没有理念的变革是暴动,没有力量的变革是空想,塔露拉已经找到了她的理想,她的身边有阿丽娜,有霜星,有爱国者,她的一生并不孤单。
         陈也如此,诗怀雅,星熊,甚至是风笛,说起风笛,我在伦蒂尼姆的大清洗里遇到这个傻乎乎的姑娘,她被卷起了旧贵族的叛军,如果不是听到她提起陈的名字,兴许现在她已经没了命。
         她和我谈起了很多关于陈的事情,我并不想知道,但她仍旧在我的耳畔喋喋不休,她是想知道什么呢,知道审判庭中冷血无情的审判长大人原来也有自己的感情,知道原来大名鼎鼎能止小儿夜啼的审判军首领原来小时候是被陈陈按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孩子吗?
         我把她关进了地牢。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将自己一半的性命分给殿下,也没有后悔过去承担本不该属于我的一半的痛苦,不后悔成为世人眼中的魔鬼,失去自己的右眼。
         也不知道如今离开莱茵生命的塞雷娅是否和赫默和好如初,那个孩子,伊芙利特,兴许已经能过上正常的生活了吧,尽管我一直觉得,以她古怪的性格在学校里一定会让人觉得头疼。
         伊诺和萨沙应该已经在切尔诺伯格上学了吧。
         芙兰卡这家伙别每次都试图去捏雷蛇的胸啊,你把人家内衣的尺寸到处发,天天调戏雷蛇这方面的问题,也难怪雷蛇会把你的头像贴在标靶上。
         还有斯图尔特,现在追到狐尾了吗,本该说好了要去做你的伴郎,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陈有了她新的人生,塔露拉也走上了她想走的路。
         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留在了原地呀。
         我是个天生的小人物,没想过要去成为什么武王,也没想过要回到炎国去成为所谓的继承人,我姓陈,陈默,这才是我本来的名字。我的父亲是龙门的警员,我的母亲是龙门的音乐教师,我出生于龙门。
         如果想要与什么人留下回忆,就要做好流泪的准备,可这些年来,泪已经流的够多了。
         我想笑啊,也想有一天能好好地,为自己活一次。
         即使到最后,也没能和塔露拉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