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前,翻开手机,通讯录上全是认识和不认识的人,最近几年,渐渐失去了联系,好多年后,再也没有了一点消息。
人们常说,等一个人死去后,关于他的一切,会一点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起初还会有人记得你曾经来过,但后来,便不会有人再去刻意回忆了。
人都会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而过去的,已经是过去了,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原地。
一如现在的德克萨斯。
陈默真的挺为她高兴的。
这个向来淡漠冷酷,一言不发的姑娘过上了新的生活,那双冷冰冰的眸子在欢乐的气氛里偶尔会流淌过温润的光,倒映着这间不大的宿舍内每一个人的脸。
她仿佛找打了新的人生,失去了狼群的狼在辗转反侧的生活里找到了新的居所,尽管她还是沉默寡言,尽管她还是不太擅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但起码她的眼底终于多出了一些色彩,而不是自己第一次遇见她时,那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和对生死未来迷茫的无助。
她放弃了自己命运,选择了用德克萨斯这个名字活下去。
让陈默想起了自己。
自己也曾试图放弃自己的名字,选择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从哥伦比亚到卡兹戴尔,从黑墙到黑钢,换了无数个名字,用了数不清的身份,可说到底自己并没有做好准备,在过去追上来后,才恍然间发现,原来这些年里,自己一直都活在过去。
拼了命的想往前走,不断往前走,但后来才后知后觉,就像在黑墙时为了活下去而想方设法的去忘记,可后来离开后,却拼了命的想要回忆。
于是越陷越深,于是在自己没有发现的时候,被过去拉扯着,永远也无法挣脱出来。
也许维娜说的没有错。
她在维多利亚时就已经看的很明白了,与她相同的,塞雷娅大概也早就知道了,知道了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知道了自己潜藏在心底的懦弱。
不要逃避……
她们总在有意无意的提醒自己,不要逃避,不要逃避自己的过去,也不要逃避自己的未来。
可未来太过遥远,而过去唾手可得。
人总会在有意无意间犯下相同的错误,有些错很深,有些错明知道不可挽回,可依然会去做,没有理由,也没有道理。
只是因为想,只是因为知道自己无法逃避,无法去面对。
这些年来失去了很多东西,也得到过,但论起得到和失去间留下了什么,或许什么也没能留下。
平凡是个让人无奈又向往的字眼。
小的时候不甘于平凡,因为失去了最重要的一切,变得孑然一身后开始恐惧这个字眼,怕自己什么也留不住,什么也保护不了,所以不想要平凡。
但长大后,才知道这两个字是多么的珍贵,不如说,是在不平凡之后才开始想要期待着个词语,最好的是能够得到比较好的结局。
可往往那些美好的故事里所描绘的结局和现实总是相去甚远,现实里没有英雄救美,现实里也没有发狠就能牛逼,不会遇到一个给你一切的老爷爷,也得不到悬崖低下的武功秘籍,以至于想要活着,都要花费太多的努力去挣扎。
大部分事其实堵上命都没什么用,大部分人不会在意你的死活,大部分生活里很少会有幸运。
受了伤会流血,爆炸会引起火花,肉体比不过钢铁。
这就是现实。
“怎么了吗?”
德克萨斯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淡金色的眸子望着坐在沙发上的陈默,空坐在她的身旁,和她叽叽喳喳的分享着这几天的见闻以及对德克萨斯的思念,又有意无意的开始抱怨自己的工作,希望下次能和德克萨斯一起出去。
可颂盘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翻着自己放在座上的据说是很有纪念价值的纪念品和护身符,她刚刚和小默认识,但自来熟的性格让她很快就开始和小女孩讲起了桌上每一件东西的来历和价值。
但……陈默觉得她大部分都在吹牛逼,比如那个据说被雪境圣女祝福过的兽齿和从东国某间大社求来的竹签。
陈默不记得东国神社还有求竹签这个服务。
这个丰蹄族的姑娘似乎在开展自己的新业务。
能天使倒是好的多,坐在沙发前撑着下巴的她笑眯眯的盯了会陈默,又盯着德克萨斯,然后打量一下空,陈默总觉得那颗脑袋里在酝酿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她不得不这么想,因为能天使的笑容里就藏着一种我想搞事的意味,并且越来越明显。
“没什么……”陈默摇了摇头,默默端起茶杯,放在茶几上的咖啡凉了好一会。
值得一提的是,德克萨斯和空的水杯看上去是情侣款,陈默微微瞄了一眼,便确定了自己刚才得出的那个结论。
百合无限好。
“无聊?”
“挺有趣。”陈默抿了口,显得有点拘谨:“你们每天都是这么过的?我和小默没打扰你们休息吧,我听空说你们今天才回来。”
“没关系,回来的路很轻松。”
“经常出差?”
“偶尔,不是很多。”
“看上去你好像已经适应这份工作了。”陈默放下杯子。
“还好,除了吵闹了点不算麻烦,也不讨厌。”
“你别看德克萨斯这家伙现在过得这么潇洒,可多亏了我一直罩着她。”能天使忽然别了别嘴说。
“干爹你不知道吧,德克萨斯刚来的时候啥也不懂,又不怎么说话,一般人根本没法和他相处,而且总是冷着一张脸,不会和人打交道。”能天使一根根的掰起手指:“像她这种不合群的性格怎么可能在公司里混的开嘛,除了能打之外,可以说毫无用处,要不是我带着她,她哪能混到现在。”
陈默已经不奢望能天使能不用干爹这个意义不明的称呼来叫自己了。
“是这样?”陈默不太确定。
“你说呢?”
陈默忽然觉得能天使好像没有说错,但他还是象征性的反驳了下。
“应该不至于?德克萨斯是冷淡了点,但也不是不会和人打交道的那种,最起码的人际交往她还是懂的。”
“她懂啊,可不说有什么用。”能天使翻了翻白眼:“想想看,冷着脸,也不说话,也没有认识的人,谁会没事儿过来搭理你。”
“但……德克萨斯长得好看啊。”陈默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优点。“没人会讨厌漂亮的姑娘吧。”
“嗯……确实,也是有傻瓜会喜欢这种冰山脸的美女的。”能天使仔细看了看德克萨斯,指了指自己的脸:“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不差。”
“嘿嘿,我也知道自己好看。”能天使眨着眼睛说。“我明明能靠脸吃饭,但你看,我现在还不是靠我的能力。”
“什么意思?”
“以德克萨斯那张脸,随便找个有钱人就能混的开,她现在还不是待在企鹅物流里,其实也不是没人看上她啦,但谁敢说呢,德克萨斯那么能打,对了,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反差萌。”能天使摆了摆手:“干爹你这种结了婚连孩子都有的男人是不懂的啦。”
“……”
“是吧?”能天使问。
陈默有一种自己被鄙视了的错觉,他被能天使的话给噎住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在说什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陈默正色:“但我的潜意识告诉我,你说的话有问题,能天使小姐,乱咖话是要负责任的。”
能天使欢乐的笑着,那笑容让陈默觉得她是故意的。
我承认德克萨斯很能打,又冷又飒,但更能打的我也不是没见过。
陈能打吧,陈比德克萨斯能打吧。
空似乎是被能天使的话勾起了兴趣,她不解的望着能天使。
“能天使,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咯,现在听不懂没关系,反正迟早会明白的。”能天使无所谓的把手枕在脑袋后。
像空这种单纯的孩子是听不懂能天使话语里潜藏的意思的,可惜,陈默听懂了,但他不能说出来。
他只是看着能天使的笑脸,和德克萨斯那张清冷的脸,不在去想能天使话语里的那句反差萌。
但人这种生物很奇怪啊。
你越不去想的东西,就越容易冒出来。
陈默的目光微微落在德克萨斯的脸上,德克萨斯仿佛注意到了陈默的视线。
她轻声道:“我不会。”
“……”
陈默张了张口,最终没能解释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