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克暂时被关押在了罗德岛上,说是关押,实际上罗德岛并没有限制德拉克的自由,她有很多方式可以离开这里。
但往往人只需要一个理由,哪怕这个理由并不重要。
罗德岛将作为后勤支援舰部署在维卡联军的后方,在天灾影响下缺乏移动城市网络和大型信息支援舰的荒野,罗德岛的存在会构筑出一条临时的信息通讯带,作为移动指挥中心指挥这次行动。
陈默并不知道的是,刚才病房内的一幕早已通过监控显示在了罗德岛的舰桥,这场由维多利亚和卡兹戴尔合作的围猎行动,卡兹戴尔方的指挥权被交给了博士,而维多利亚。
她金砂般的金发依然显得散乱,头顶圆圆的耳朵抖动了一下,金色的瞳孔移开,伸手关闭了面前的PDA。
目光转向面前的罗德岛众人。
“卡兹戴尔的诚意我看到了,对于和你们合作这个选择,我感到由衷的正确。”
“您满意就好。”凯尔希回答。
维娜的目光扫过阿米娅三人,停留在博士的身上。
“那么,能否请罗德岛的诸位告诉我,他说的那些是真是假?”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维娜沉吟了几秒。
“也就是说,这场行动已经失去了大半的价值,对吗?”
“但我们仍然占据了主动。”凯尔希说。
“可当初你们的人告诉我的却是你们有把握在这场行动组铲除特雷西斯和他的余孽,我的评议会和阁臣们在慎重考虑后才答应了你们的请求。”
“陛下。”凯尔希冷漠的脸上依然镇定的看不出任何慌乱。“我想您也清楚,特雷西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况且,如果不是他仍然和维多利亚的深池们保持着联系,您和您的阁臣们又何必不辞万里的来到这里呢。”
“我们都不能保持能在一两次的交手中拿下这个对手,意外是不可避免的,但即使是出现了这种情况,维多利亚依然得到了比他们付出更多的收获。”
“唔……凯尔希女士,我承认你说的话并无道理。我也可以理解卡兹戴尔的困境,这是我如今出现在罗德岛的主要原因之一。”维娜平静的回答,“龙门在这场纷争中保持中立是我们三方共同协议的结果,但如今这个预期结果即使能说服我,却无法说服我的大臣们,我们不得不重新考虑接下来和卡兹戴尔商议的各项合约和援助内容。”
“您希望我们怎么做?”凯尔希像是已经猜到了维娜的想法。
“你们能做什么?”维娜反问。
“如您所见,罗德岛只是一艘普通的医疗舰,我们也只是一家普通的中立制药机构,无法向您和您身后庞大的维多利亚利益群体承诺任何东西。”
凯尔希说的很正常,就好像罗德岛真是她口中的那副模样,维娜只是看着她,也不对此发表评价,但那个眼神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我在听,您可以继续。”维娜点头,那懒散的模样像极了阁臣们在争论不休时终于想到了她这个王座上的主人,而转头询问她的意见。
我在听,诸卿继续。
“因此我们希望能将那只来临不明的德拉克暂时交由我们看管。”
“不属于卡兹戴尔么……这个条件我不能接受,我会将那只德拉克引渡回维多利亚。”维娜摇头。“深池人以德拉克和双王条约为名义拒绝服从王国的领导,我们需要这只德拉克的身份来动摇他们的合理和合法性。”
“您知道这不可能。”凯尔希淡淡的回答:“除非您希望长刀之夜的事再次重演,我们都清楚,他不会轻易将那只德拉克交给你们,维多利亚对德拉克的态度我想您比我们都清楚,那只德拉克一旦到了维多利亚,您能否保持她不会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
“我不能保证。”维娜说:“我会考虑你的要求,我也希望凯尔希女士和你们的罗德岛真能向你所说的普通。”
“感谢您的理解,陛下。”凯尔希微微欠身。
维娜摇了摇头。
“维多利亚确实需要那只德拉克的身份,但我无法保证她的安全,因此才有了你们卡兹戴尔的机会,我们选择和你们合作,所以我要求你们向我保证,那只德拉克不会出现在维多利亚的土地上,不会出现在深池的口号中。”
“我会想议长转达您的要求,我也相信议长能给您满意的回答。”
“那就好。”维娜说:“特雷西斯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他和深池的背后站着高卢的阴影,卡兹戴尔和我们面临共同的威胁,因此我由衷的希望你的议长和你们的议会能少一些争端,如此维多利亚和卡兹戴尔的合约将一直保持有效。”
“我同意您的看法。”凯尔希点头。
“我听说,卡兹戴尔仍然在保持对乌萨斯整合运动的援助和商业合约。”维娜忽然问。
凯尔希没有否认。
“对,我们确实延续了和整合运动的协议,重建卡兹戴尔需要大量的工厂订单,而整合运动的感染者也需要足够的药品和建立有效的医疗保障体系,这对我们双方都能产生有益的效果,因此议会和议长一致认为我们应该保持和整合运动的关系。”
“难道不是因为乌萨斯。”
“我不否认。”凯尔希说:“卡兹戴尔和东线确实迫切的需要一个盟友,如今的整合运动恰好能承担这份重任,否则乌萨斯对感染者的态度将成为卡兹戴尔东境的潜在威胁。”
“你的话让我想起了两年的那场战争。”维娜轻轻地蹙起眉:“我没记错的话,整合运动是在那之后才崛起的。”
“您说的没错。”凯尔希说,提醒道:“而当时卡兹戴尔和维多利亚都为整合运动提供大量的武器和援助资源。”
“您不必提醒我。”维娜笑了笑:“我记得很清楚,我的议会对我决议停止对整合运动的支援可是抱着严重的不满,无论是从军事还是商业上,这个决定都无疑是昏聩和愚蠢的,但……我不在乎。”
“塔露拉-雅特利亚斯是爱德华大公的后裔和维多利亚王位之一的合理继承人这点是当初维多利亚选择援助整合运动最主要的原因,我们无法看着一只流落在外的德拉克在乌萨斯的土地上游荡,但我不得不承认……至少到现在,她做的还不错。”
维娜说,凯尔希微微垂下眸,塔露拉的确是维多利亚王位的合法继承人,但同时,如今的维多利亚早已不是双王时期的维多利亚,依附于阿斯兰的贵族和阿斯兰们真的会在乎一只德拉克的死活吗。
如果是,当初的爱德华为何又要逃到龙门,难道不是因为在和阿斯兰的权利斗争中落败,深池人和背后的高卢人,又是否真的是在为德拉克们的遭遇不满,而不是接着德拉克和不可动摇的双王条约而掀起叛乱。
如今的德拉克们凋零的快要灭绝,又何尝不是阿斯兰们乐于见到和推波助澜的结果,而一旦将来某一天,塔露拉选择回到维多利亚,那时会有多少人企图利用这只可怜的德拉克呢。
起码维多利亚同意将那只德拉克留在罗德岛,而不是带走,是因为她毕竟不是真的塔露拉,又或者她不是众所周知的塔露拉。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凯尔希女士。”维娜突然自嘲的勾起嘴角,金色的眼睛落在凯尔希的身上:“您应该明白,如果在卡兹戴尔内战的结果与现在截然不同,我和你的议长都不可能平稳的坐在如今的位置上,德拉克的确是维多利亚的德拉克,但如今的维多利亚却不是德拉克的维多利亚,我无法对先王们的所作所为做出任何评价,但于我个人而言,也许如今的结果,对那位整合运动的领袖也好,对我也好,都是最合适的结局。”
维多利亚需要有一个合法的统治者,但很明显,深池人和他们所主导的德拉克们不能站在这个国家的领导层,他们背后站着的是高卢,维多利亚不能落入高卢的手中,那将会是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更何况,那些德拉克的傀儡们又如何来反抗深池。
真正的德拉克早已死在了二十年前,三十年前,随着宫廷政变的发生,最后的德拉克爱德华-雅特利亚斯的逝世就已经消亡,而如今作为感染者的塔露拉-雅特利亚斯已不具备踏入维多利亚这片土地的能力。
“乌萨斯的费奥多尔清理完国内的反对势力后,乌萨斯一定会发生巨大的变化,这对她而言会是一个机会。”维娜说,她微微仰起头,右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我会重新考虑和整合运动的合约的,就算是……维多利亚对那位爱德华大公的缅怀。”
维多利亚驱逐了爱德华,后来又陷入乌萨斯的科西切的阴谋和炎国一道成为逼死爱德华的罪魁祸首,站在国家主宰和自身阿斯兰的角度上,维娜不觉得这有什么错,但作为个人,维娜不得不对此表示悲哀。
维娜没有提起龙门。
龙门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况且对于当初的阿斯兰而言,龙门私自接纳爱德华并隐瞒他身份的事情是不可原谅的,而后来维多利亚方面的反应,想必也让龙门对维多利亚无甚好感。
维娜心里对那只德拉克越发的好奇了。
她无疑是一个合格的领袖,为此她可以接受杀父仇人的利用和帮助,为此她可以看着自己所爱的走向深渊。
这是个无情的人,可你不能说她无情,因为她对感染者的遭遇和奋斗无疑是带着强烈的个人情感的,如果不是这样,她又何必要在乌萨斯这片土地上四处流离。
维娜想,如果是作为一个领袖,她比自己要更为出色。
她只是慢慢的活成了魏彦吾的模样,她曾经最厌恶的模样。
塔露拉走出了梅菲斯特的病房。
她没有让任何人跟随。
霜星停下脚步,默默站在塔露拉身后,龙门的大雨已经停歇下来,如果她猜得没错,以陈的性格,接下里势必会去找魏彦吾求证当年的真相。
也好,趁着她还不清楚之前,将龙门的事情处理完。
有一点陈没有说错,她们都有了各种的事业,也有了各自生活,她们的人生早已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而这条道路,会通向各自的终点,不论小时是什么模样,至少如今,她和陈已经是不同的人。
塔露拉拒绝了乌萨斯的使者,但除了阿丽娜和博卓卡斯替外所有整合运动的干部们都不知道,早在乌萨斯的使者来临之前,如今的乌萨斯国民议会议长就已秘密出访过整合运动。
他带来了皇帝的密令。
费奥多尔同意将切城和切城所属的荒芜地区划分给感染者治理,并要求整合运动的领袖塔露拉-雅特利亚斯赞同乌萨斯即将到来的改革,牵制军方的阻扰派,未来的改革条约中,将适当改善对感染者的待遇,关闭帝国西北矿场,给予感染者一定的权利,但同时要求整合运动立即解散,且任命塔露拉为切尔诺伯格市的新任市长,帝国承认其地位和权利。
他同时带来了新任市长的任命书和委托书,塔露拉只需要在上面签字,并公开解散整合运动,帝国就将履行它对感染者们的承诺。
一如霜星,乌萨斯的征战和胜利建立在无数感染者的尸骸之上,可他们却没能分到一丁点胜利和战争带来的荣耀和辉煌,只有无尽的压迫和痛苦。
如果签下自己的名字就能改善整合运动和感染者的处境,塔露拉当然会这么做,可整合运动不是她一个人的整合运动,整合运动也不是靠她一人走到今天的模样。
那些牺牲的同胞们,那些为了这个理想一起奋斗至死都没有回头的兄弟们,那些相信着塔露拉能带领他们找到家园的感染者们,以及……深埋在雪原之下的那个男人。
是他们让如今的整合运动走到了现在的模样。
塔露拉也终于意识到,他说的那句话,不要相信他们的善良和怜悯,他们没有这种东西,如果能直接强到手里,为什么还要付出利益,他们骨子里都是一群强盗,只有当你能和她们站在谈判桌上时,他们才会文质彬彬的对你露出笑容,鞠躬致礼,向你阐述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