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望了郑芝豹一眼，点了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堂内的几名侍从走了上来，拿来了三个小酒杯。
“小了，拿碗来。”朱由检对那侍从说道。
那侍从先是一愣，然后又看了看郑芝龙。后者不悦道：“贵客说拿碗你就拿碗，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那侍从慌乱地退了回去，从一旁用托盘拿了三个小碗，呈送了上来。
朱由检接过了碗，把碗口对准了桶上的龙头，扭动了扳手。
只见龙头里流出了淡黄色的液体，冒着白沫，散发着麦芽的香气。
不一会，三碗酒就倒满了。郑芝龙和郑芝豹接过了酒，闻了一闻，前者抬头问朱由检道：“啤酒？”
“平国公好眼力，这就是啤酒。”
“这就是无价之宝？”郑芝豹纳闷道，但郑芝龙却静静地看着朱由检不说话，他知道面前这人必然不会无的放矢。
“来，先干一杯再说。”言罢，朱由检端起了啤酒，一口喝干了碗中酒，对二人亮了亮空碗。
两人也二话不说，端起啤酒一口闷干——别说是啤酒，就算是烈酒，他俩一口也能闷下去一碗。
“二位觉得这酒如何啊？”
“不错。”郑芝龙点了点头——言下之意便是一般，他喝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这酒自然是普普通通。”朱由检扶着酒桶说道：“但是大家都是海上跑过的人，都知道大海之上什么最缺。”
“自然是淡水。”郑芝龙不假思索地说道：“风干的食物能供全船用度数月，再不济还能钓鱼捕鸟，碰到小岛还能采摘些果子，捉些小兽吃。可淡水却不好找，一些小岛上根本就没有淡水，在海上煮盐喝水又太奢侈，只能应急。船上备的淡水很容易就会发臭，我们这些船队的头头都喝茶，那些水手就只能滤一下再掺点酒喝了。”
“那，二位觉得直接喝酒如何？”
郑芝豹摇了摇头道“后生仔，你想得太美了。烈酒喝了醉人，水酒不醉人但存不住。你带一桶米酒上船，不过了多久全酸得像米醋一样。”
“那喝啤酒如何？”
“我听说洋人喝啤酒。”郑芝龙接过话茬说道：“听说洋人的啤酒能长久存放，但从没见过，不知真假。难道....”说着，郑芝龙愣了一下。一旁的郑芝豹也反应了过来，一口问道：“后生仔，难道你知道怎么存啤酒？”
“嗯。”朱由检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闻言，郑芝龙背着手走了几圈，又走了回来，对朱由检道：“德约，开个价吧。啤酒怎么保存？多少随你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朱由检，生怕他突然跑掉——他们这些在海上打拼的人知道这玩意有多重要。
在海上，甚至是在南洋，干净的饮用水都是非常重要非常难得的资源。海上无法取得大量淡水，南洋疟疾丛生，饮水安全依旧无法得到保障。若是能搞到啤酒，这就能让他郑家在南洋的实力获得跃升，那些无法涉足的岛屿就变得畅通无阻，来往南洋和日本的长途航线也变得安全起来。朱由检所言非虚，这对他们啊来说确实是无价之宝。
“平国公误会了。这玩意我怎么好意思卖，本来就计划着直接送给你们。”说着，朱由检从酒桶旁拿出了一个小盒，递给了郑芝龙。
后者愣了一下，慢慢地接过了盒子，他的手甚至都因为激动不已有些颤抖。一想到困扰中国航海业的水源问题能得到解决，他便心潮澎湃起来。
缓缓打开小盒，一粒粒黄豆大小的种子赫然陈列其中。
“就是这个？”郑芝龙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捻起了一粒种子问道。
“就是这玩意。这叫啤酒花，我从德意志花重金买来的优质啤酒花，盒子里的就是花的种子。大明大多数地方都能种植它，只要酿造啤酒的时候加进去，啤酒便会变得清香无比，还能在数年内保持优良的品质，维持清冽的口感。有了它，我们的船员就再也不用喝污臭的水了——至少在啤酒喝完以前是这样。”
“够了，够了。我们的船需要的船员比洋人的少很多，在海上撑的时间也更久一些。唯一限制我们的，就是船员的生活质量。那些臭水也不是不能喝，但长期饮用臭水，全船的士气就无从谈起，到最后甚至会激起哗变。若是这啤酒真的能起效，我们的船在海上开个把月不靠岸都一点问题没有。”说着，郑芝龙望向了朱由检。
“大恩不言谢！德约，你的这份大礼，郑某就收下了。唉...”他叹了口气：“如此大礼真不知道如何报答才好。要不，你我依照年齿结为义兄弟可好？从今以后我们有福同享，有难我当！”
“诶诶，平国公，我和你儿子拜过把子了。”朱由检哭笑不得地提醒道。
“哦...也对。”郑芝龙摇了摇头：“既然你和森儿拜了把子，那你我以后便以叔侄相称可好？以后有我郑芝龙一口吃的，就绝不会亏待你。有什么忙只管找我，我顾不上阿森都先办好你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我便叫您一声龙叔了。”说罢，朱由检对着郑芝龙做了个揖——有这么个便宜亲戚，认下来简直血赚啊!
"那您以后可以叫我的名字..."
“不不不。”郑芝龙摆了摆手：“你叫我一声龙叔，我郑芝龙便领下了。不过你我并非寻常叔侄，你身为宗室我也不好托大。自此往后，我还是叫你的字号。德约，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有什么要问询的也只管来找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下还真有一个忙要龙叔帮。”
“哦？何事？”
“在下带两千兵马来勤王，正不知到何处驻扎为好。我想在南京内城之外，外郭之内寻一处安顿兵马的扎营处。
“嗯...德约看上哪块地了？”
“聚宝门外二里处，雨花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