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偶！”郑芝龙一拍大腿，厉声道:“老头子，你有种！敢这么跟我叫板的，你是头一个！来来，我们去金水桥上单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说着，郑芝龙又撸起了自己的袖子。
“被你打死，正好成全我的名节！而你郑芝龙会遗臭万年！”钱谦益对露出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显然有恃无恐。
“老子不怕，老子根本不在乎什么狗屁名节！史官要写我？爱写就写，管他个驴球！名节能当钱花？汗青值几两银子？”郑芝龙一脚踩在椅子上，指着钱谦益的鼻子破口便骂。只是脚刚搭上去，他又看了看朱聿键，终归还是在骂完一句以后把脚收了回来——他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公德意识的。
“你...你这...你这俗人！”钱谦益气得头顶生烟，他这辈子都没和这种人打过交道。要说粗人吧，郑芝龙还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粗人，他精通日语葡萄牙语，甚至还会卢西塔尼亚语——一种犹太人在葡萄牙使用的语言。他的钱是真正多到富可敌国，还有一只总数二十万的堪称人种博览会的大军。这么个人，怎么算也算不上一个不学无术的粗人，毕竟他还学过不少东西。只是当惯了海贼大当家，以爱拼才会赢为行为准则，习惯了拿手下人立威。
这突然让他来上朝，他还有些不适应...
“骂，接着骂！骂一句，打一拳。”
“你...你...”钱谦益被他呛得说不出来，嘴唇动了动，咕哝了几声。
“你什么你？！”
“我...”
“我什么我？！”
“你这个...”
"我是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钱谦益怔了一下，愣是半天没吭声。
“啧啧。”朱由检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古人诚不我欺。看来我是脾气太好了，东林党这群死硬老顽固根本不拿我当回事。能制住他们的只有郑芝龙还有魏忠贤这样的人——东林党擅长的是操作规则，而郑芝龙和魏忠贤擅长的是践踏规则。不管你几路来，他只一记直拳冲着你面门打过去。高，实在是高！学到了，真的学到了。”
见郑芝龙这副样子竟然能把钱谦益呛得说不出话，朱由检便觉得受益匪浅。
“以前总是想着宽厚仁慈网开一面，到头来指不定会被有心人利用我的仁慈。有些人呐，无可救药，没要宽恕他们的必要。呵...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权，我这个人呐。”
朱由检摇了摇头：“系统选我来救大明，她也想漏了一点。我虽然无欲无求，除了拯救大明以外我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可以消遣，干什么都觉得没意思，绝对不会以权谋私...但是啊，我脑子里面的条条框框实在太多了啊！这个不忍心杀，那个不忍心惩戒，今天担心伤了花花草草，明天担心小兔子能不能吃饱。这叫什么事？这叫作孽，作孽啊！”说着，他叹了口气。
“从法治社会来的我啊，总是把人往好的方面想，总觉得我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现在看来，我的确是错了。有时候心的横一点，要不然在这弱肉强食的时代绝对会吃亏——我对别人仁义，别人可不会真个对我仁义。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真个要变成刘大耳！”
内阁的这次会议就这么不欢而散了，郑成功的南洋总监终究是没讨论出个结果来。当然，钱谦益也没真个和郑芝龙打起来。金水桥有三道拱，两人分走两边，就这么一直瞪着，一直走出了午门。
朱由检倒是还没出皇宫——在郑芝龙的支持下，他得和朱聿键共叙“同宗之情”。为了“加深”他和朱聿键之间的同宗之情，郑芝龙竟然把锦衣卫都撤了，这倒是给朱由检大开方便之门。
其他人离开了谨身殿，朱聿键便起身关上了门，端着茶杯坐到了朱由检旁边，坐到了刚才郑芝龙的位子上。
"嚯..."朱聿键的屁股一接触到凳子便又站了起来：“这郑芝龙火气够大啊！凳子都给他焐得发烫。”
“啧，郑芝龙一直都这样?”朱由检一边抿着茶一边问道。
“他一直都这样，把朝廷不当个朝廷。我看，他倒是和魏忠贤非常像。”
“我也觉得很像。和魏忠贤一样，他并不会玩弄规矩，而是直接从规矩上面碾过去...这倒是对东林党特别有效，东林党特别吃这一套，而且挨了一招就吃瘪。”
“当然了。那一群老家伙可拉不下脸来和郑芝龙比下限——他们要的是名节，是脸皮，郑芝龙要的是钱是权，根本不在乎脸皮不脸皮的问题。”
“他们打过没有？”
“没有真打过，主要是钱谦益不敢动手。这里就他一个人，那老小子要是多了他肯定第一个撸袖子上。而郑芝龙说朝后约架，他也不会真的动手，他知道打人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不可能为出一口气做赔本买卖。某种意义上来说...郑芝龙不受任何规矩的束缚，也不会为了作恶而作恶，他就是单纯的想得到自己要的东西。”
“中立邪恶。”朱由检扶额苦笑道：“这种人最为可怕，因为他们不会被任何东西掣肘，礼义名节他不在乎，但他也不会暴虐成型。这种人冷静得像一台机器，只知道往最有利于自己方向行动。有位马夫子说过一句话：‘如果有1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挺而走险；如果有2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藐视法律；如果有300％的利润,那么资本家们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啧，标准的资本家嘴脸。”
朱聿键摇了摇头道：“只可惜他终究是没有下手。我反正端着茶坐在那看着挺起劲，他们最好打得暴毙。反正你也回来了，他们俩一起在金水桥把对方推河里才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