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群日本浪人在炮火中化为齑粉,又被冲进阵中的八旗马步军踩在脚下,刚才是郑军的阵地的地方已经站满了一群小蓝人,全军上下顿时便大为震动。
八旗的脑门光溜溜,背后留着金钱鼠尾,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关外“蛮子”的模样。冲在前面的八旗兵一个个身形魁梧,凶神恶煞,舞着刀盾冲杀进来,刀尖还滴着热气腾腾的鲜血。
郑军的士兵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阵型被打散,每个人都处在惊慌之中。突然间便看到这些冲入阵中的重步兵,他们惊慌地握紧了长短兵器连连后退,只有鸟铳手依旧在镇定地射击。
后方的步兵正在填补前线出现的空缺,但严整的大阵已经被冲阵的步兵所撼动。八旗的铁骑依旧游弋在大阵之外,随时准备再一次冲杀进来。
对付这些步兵郑芝龙还有法子去填补,但那些骑兵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尼古拉先生。”玛托斯默默地回头,小声地用西班牙语呼起了郑芝龙的教名。作为黑人火枪手的指挥官,他是郑芝龙的亲信中的亲信。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二者便能完成简短的交流——
就比如现在,玛托斯望着郑芝龙,扬了扬眉,表示询问。
郑芝龙缓缓地点了点头,后者当即会意。他知道,郑芝龙想结束这场毫无悬念地战斗了。
玛托斯一声令下,黑人火枪手便向前迈进。连带着整个中军都在郑芝龙的命令想开始向前迈进,顶住了即将溃退的前军。
郑芝龙的意思非常明白——能顶得住就顶上,顶不住就撤。他可不做赔本买卖,为了“大明江山”把自己的老本赔进去,他可没觉悟做这种事情。
见郑军阵中大动,索尼开口对豪格说道:“王爷...你看这...”
"呵~"豪格摇了摇头:“没想到他也是个要养家糊口的人。”
“怎么办,我们追不追?”
“追?你觉得我们两万人把十万人捻到江边,他们会做什么?要是在北方的平原上,那我肯定要把他们赶尽杀绝。不过这里离长江就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还跑不死他们。到时候来个背水一战,那我们可吃不消。让鳌拜打进进攻,把他们给打散打碎,别让他们这么便宜就跑了。不过,击破郑芝龙不是主要的战略目的,拿下濡须口才是关键。至于过了江,对我们来说他过不过都一样。”
“王爷说得在理...不过王爷,奴才倒是觉得,这个郑芝龙确实没必要赶尽杀绝,或许可以招安一下为我们所用?毕竟他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
“招安他?这种人见利起意这个毋庸置疑,我们要是策反肯定一策一个准。不过,我们得开得出合适的价码,郑芝龙这种投机者才会站到我们这边。现在郑芝龙已经位极人臣,我们还能开出什么价码?”
“莫不如~”索尼的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开口道:“既然他已经位极人臣,那我们就许给他裂土封疆。封个平南王或者靖南王?”
“依我看,直接封个潮王给他!”豪格大手一挥,开出了一字亲王的价码。
“王爷啊...”索尼摇了摇头:“潮王我们怕是开不出来。”
“那平南王和靖南王我们就开得出来了?”
“唉,也对。”索尼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豪格不比当年,一个郡王的封赐他根本就做不了主,至多能封个精奇尼哈番。
“所以嘛,既然都是给他吹牛,那我们就吹大一点。反正只要郑芝龙上了钩,反了南京的小朝廷,定了江南的江山,到时候怎么搓圆捏扁还不随我们。”
“这倒是也行。”索尼点了点头,但又捻了捻下巴上的长须:“王爷,我们要是开太高了,他会不会不信?”
“嗯,有道理。”豪格想了想,开口道:“得让人摸摸郑芝龙的底细,看看他的心理价位在哪。我们只要开得高一些,他肯定会欣然应允。这事就让粘杆处的人去办。”
“王爷啊,粘杆处的人好像最近都没空。”
“没空?他们做什么去了?”
“抓虫子。马上入夏了,他们到处粘知了呢。”
“怎么还真个去粘知了了?是粘知了要紧还是粘人要紧?”
“多尔衮的意思是——粘知了要紧。”索尼低下了头,缓缓地说道。
“又是这厮!专和我对着干是吧?”豪格愤怒地一挥鞭,指着北边破口大骂道:“要人不给人,要炮不给炮,事事让我正蓝旗冲在前面当炮灰,事到如今连粘杆处都不让调,他到底想做什么?!他想逼着我反清复明吗!”
“王爷...收声,收声啊。”索尼四下看了看,冲着豪格连连压手:“王爷,小心这里有多尔衮的眼线。”
“唉,知晓了。”仔细想了想,豪格只得无奈地把这口气憋了下去。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可不敢触他皇叔父摄政王的霉头。只是这样搞,我们和明朝又有什么区别啊..."豪格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爷,你还别说。你听到南北党的风声了没有?”
“南北党?那是什么鬼东西?”
“王爷你是不知道啊。”索尼苦笑道:“明朝的东林党和阉党都有一大批人降了我朝。这本来是好事,但他们把前朝的事情全都带到本朝来了。南党陈名夏原本是东林党人,北党冯诠是阉党人。嚯,他们换了个朝廷,竟然还在接着斗!他们每天轮番上折子对着骂,连多尔衮都懵了。”
“苍天在上...”豪格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前番是为了自己,这一次是对那些降臣:“我现在总算是知道这明朝是怎么沦落到今天这般凄惨的境遇了。唉,多尔衮他没表态吧?”
“一开始他是没表态,不过后来他还是动了。”
“又是以汉制汉的那套?”
“对,就那套。”索尼点了点头:“多尔衮为了维持朝廷的稳定,一般都顺着汉人的意思来。汉人不是惋惜明朝吗,我们就把崇祯妥妥当当、风风光光地下葬。汉人不是喜欢斗吗?多尔衮就顺着他们的意思来,搭台子让他们慢慢斗,一边看他们斗一边喊溜溜溜。只要汉人一直斗,他们就不会想着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