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明白了。”左梦庚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又在脑中回忆了一下评书里面的段子：“爹啊，你说的就是曹操的那句‘长江天险与彼共有之”。是吧？”
“对，就是这个理。失了襄阳江陵就守不住，失了江陵武昌就守不住，武昌守不住长江一路往下就全都完蛋，大家一块上西天！所以你要给我记好了，第一要务，就是给我守好襄阳！襄阳！你给我念一遍，襄阳！记住了没有？”
“襄阳！孩儿记住了，一定守好襄阳！”
“嗯...襄阳，包括整个南阳盆地，都是天下的通衢——”
“爹...通衢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冲！战略要冲！”
“那要冲又是...”
“你!”左良玉刚要发作，但事到如今他也只得按下脾气了：“天下的要冲就是说南阳是天下的肚脐眼子！听懂了没有？！”
“懂了懂了。”左梦庚连连点头。
左良玉白了他一眼，又接着说道：“同时若是取了南阳盆地这天下的肚脐眼，那么不止是湖广受到威胁，关中、汉中、中原还有湖广这四个大区都可以通过南阳盆地来通达，这当真是一块对争夺天下都至关重要的——肚脐眼。所以如果有人要进犯南阳，你也得像有人要戳你肚脐眼子一样给他挡开，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左梦庚小声地答到。
“我看你小子好像还没听明白...还是说评书吧，知不知道为什么诸葛亮要躬耕于南阳？”
“啊！我知道了！”左梦庚一拍大腿：“因为南阳是肚脐眼子，到哪里都近。”
“对，你给我记住了。南阳四通八达，称得上是天下之中。诸葛亮在南阳卧龙结草庐是为了方便他获取情报，要不然他窝在家里头里怎么做隆中对？”
“但是父亲啊，南阳盆地好像只有一半在我们手里，另一半在河南呢。”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在湖广割据——说白了，就是为了防我们这些人，朝廷才特意这么划的。南阳盆地早就被一分为二了。位于南阳盆地南边的襄阳归我们湖广，北边的南阳城归河南。这样谁都得不到一整块的南阳盆地，谁也别想舒舒服服地从南阳过。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北军南下攻湖广，除了走襄阳还有一条路，那就是义阳三关，这条路我们走过，你记不记得？”
“好像...额...”
“就魏延出生的地方，想起来了没有？”
“啊，想起来了。那地方是大别山和桐柏山的交界处是吧？”
“对，就是那里。武胜关、九里关、平靖关这三个关口。一般情况下鞑子不可能从这里打进来，除非他们像用脑袋瓜子在三关上死磕。不过就算这样，你也得给我重兵把守好！听到了没有？”
“嗯·，孩儿知道了。”
若是不走南阳盆地，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要以防守襄阳为先，因为襄阳旁边有一条从枣阳经随州直绕到三关后面的随枣道——记住。算了，重要的事情我给你说三遍随枣道！随枣道！随枣道！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孩儿记住了...”
"你可一定要给我记牢了，对湖广来说襄阳至关重要——别看义阳三关摆得正，没得绕路，但是襄阳一丢三关就成了飞地，你首尾不能相顾压根就救不得。相对应的，你可以
在随枣道上多派传令兵，把两个点连成一片，把棋给我盘活，这样就可以保湖广无虞。按照我说的做，然后你在湖广该吃吃该喝喝，到时候看看天下大势再做决定。"
“孩儿知...”
"还有一件事！三关和南阳城一样都在河南，不在我们手里。所以你回去以后立刻就接管三关，然后多派驻兵马，懂了没？"
"懂了懂了。"
“真懂了？”
“真懂了。”
“呼....”左良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随着这口气吐了出来，他整个身子都沉了下去，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有余。
“为父饿了，给我拿两个馍来，再来碗羊汤，多放羊肚少放盐。”
“嗯，孩儿这就去叫人准备。”
“你自己去厨房跑一趟吧，为父累了，想歇会。还有你们——”左良玉坐在床上，一只手撑着床板，望了望他一手带起来地八个总兵：“你们也歇着去吧。”说罢，他看向了滚滚长江，再不言语。
“遵命。”八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已了然。待左梦庚走后，他们挨个走上前，对着左良玉鞠了一躬。
扶着窗沿望长江的左良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对着每个人笑了笑。
李国英最后一个鞠躬。他上前一步，走到了左良玉身前：“大帅放心，我们一定会保着少帅，让鄂军雄踞荆襄。”
“多谢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把未尽的事情托付给你们了。唉，太早了啊！太早了。”左良玉连连摇头，随即准备给李国英打个恭，却发现手若是不撑着窗沿就已经坐不稳了。
“去吧，你们都去吧。”他竭力把身子靠在窗沿上，对着八个总兵慢慢地说道。
“大帅，一路好走！”八个人一齐鞠了躬，挨个走出了左良玉的房间，带上了门。
“呼...吃了羊肚再上路吧，死也要做一个饱死鬼啊。”说着，左良玉一直撑着窗沿，望着长江就这么等着。
不多时，左梦庚打开了门，从门缝里面探出了脑袋：“爹...”
“爹？”让连喊了两遍，左良玉都没有回应。
“爹！”左梦庚高呼了一声，便要扑上来。
“叫魂啊！你就这么攀着你爹早点死？！”
“额...爹你还活着啊？”
“托您老的福，还给我留口气没给我气死。羊汤呢？”
“羊肚没了，用牛肚行不？”
“牛肚？算了。你且去做一碗吧...”
“孩儿知道了。”说罢，左梦庚又走了出去。
“唉，八成我的这么一撒手，得有不少人庆祝‘左老贼暴毙’吧？也罢，烧两个来跑腿也好行，我这人不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