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父亲!父亲!”“寒武!快带着雪儿逃!”北辰府一片火海,而我不过刚刚行完我的及笄礼。我听见父亲在大喊:“上官修!老夫已经不再干涉紫宸宫中之事,你为何还是不愿意放过我,放过我北辰家!”
低沉的男声在说什么,我却听不真切。寒武死命圈着我的腰,像府外逃去,我嘶吼着:“父亲!父亲!”......
“父亲!”我睁开了双眼。又是这个梦,这两年来,我夜夜梦见当年之事,从未有过一刻安生。
“父亲......”我轻念出声。
“王妃,您起了吗。”我叹收敛神色:“进来吧。”
下人们有条不紊地伺候着我洗漱,用早膳。“王妃,王爷请您用完膳往书房一叙。”
执着竹筷的手微微一顿。两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
寒武带着我甩掉追兵后,我们便躲在了京州的一座寺庙中。“寒武,你让我回去!我要为父亲报仇!”我怒瞪着拦在门口的寒武。
寒武道:“大小姐,大人说了不要你报仇!他只要你好好活着!”
“寒武!你要逼我跟你动手吗?”
“大小姐!属下求您,您就听大人的话吧!”
我红着眼睛:“我这么些年,何时不听父亲的话了?但是这一次,我不想再听了!”
寒武闷不做声良久:“大小姐,若是您真要寻仇,属下有个法子。”
我冷静下来:“你说。”
“修王妃沈念安的容貌,无人知晓,即便是她的家人,也只见过尚在襁褓中的她,属下以为,大小姐可以替换了她的身份。”
我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代替她,对外便称脸上的伤好了?”
寒武点头:“是。我曾经查过,沈念安是因为被下毒容貌尽毁,我们只要编造出合适的解毒理由,便可以顶替她的身份。”
“可这样一来,岂不是要杀了沈念安?”
“大小姐!不可心软!当年修王府之事,沈家也参与其中。”
我的眼神乍然眯起:“为何父亲从未与我说过?”
“大人他,不希望你背负太多。”
“可如今沈家,修王府,哪一个不是受世人万般尊崇!父亲才是不该心软的那一个!”
寒武的眼中微茫乍闪,我自是没有看见:“寒武,我知道怎么做了,你去安排吧。另外,将沈念安饮食起居的习惯,调查给我一份。”
“是,大小姐。”
于是半个月后,京州盛传,修王妃去雾山寺祈福时,突染怪病。寺中主持为王妃施救,不仅治好了王妃,还阴差阳错解去了王妃脸上之毒。
一个小沙弥看得真真切切,到处传着,这修王妃本来的容貌原是个大美人儿啊。
修王对我的容貌倒是不甚在意,只是我感觉到暗中监视我的人骤然增多,服侍我的丫鬟,也将我看得愈发得紧。他怕是起了疑心。
不过,也仅仅是疑心罢了,毕竟无人可以作证。
自此之后,他便还是将我晾在息竹苑,而在没有把握之前,我也不会轻易向他动手。何况,我还想借他之手,除掉沈家。
我没有再见寒武,当时除掉原本的沈念安后,我便让他前去空州,护着二姨娘和我北辰家唯一的血脉,他若留在京州,很容易暴露我的身份。
“王妃?”墨云试探着唤了我一声。
上官修此时见我,应该是有不得不让我出面的事情。“知道了,本妃稍后便去。”
“不知王爷唤来念安,所谓何事?”我并未行礼,就这么直接跨进了书房。
上官修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无人告诉你,见到本王该如何见礼吗?简直放肆!”
我低头:“不敢,只是念安本就来自乡野之地,不知礼数。王爷到底所谓何事?”
上官修被噎了一噎:“明日君上在紫宸宫册封初王,并且设宴,你随本王一同入宫赴宴。”
我依然低着头:“念安知道了。”
“你一直低着头做什么?”
“王爷不是不喜看见念安吗?念安自然顺遂王爷的心思。若没有事,念安便告退了。”随机转身离去。
“本王竟不知,这一介庶女,口齿也如此伶俐。”
影卫墨烛骤然现身:“王爷无需动气。”
上官修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本王自然没有动气。这两年,可有发现她有何不妥?”
墨烛道:“属下觉得,王妃确实没有不妥的地方。确实只是容貌变了,其余的饮食起居,都与之前一致。修为也不过寻常。”
“还是让人盯紧些吧,本王不想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属下遵命。”
踏出书房的那一刻,我拢在袖中捏紧的手才放开。方才有那么一瞬,我真的差点不顾一切地想要杀了上官修,若再晚一点退出来,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忍住。
等在外面的墨云见我出来,赶忙上前:“王妃,这便回息竹院吗?”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本妃想去后院走走。”“是,王妃。”墨云跟了上来。
我停住脚步:“你不用跟着了,本妃想一个人走走。”“可是,王妃......”
“怎么,”我半转着头:“本妃使唤不动你不成?”“王妃恕罪,奴婢这便告退。”
墨云诚惶诚恐地退了下去,只是暗处,又有两道气息跟了上来,真是防我防得紧啊。
顾府——
一袭青衣的男子,安静地饮着茶。顾容山拿扇子敲敲桌面:“我说白寒初,你怎么又跑到小爷府上了?你的初王府,不是已落成三日了吗?”
白寒初搁下茶盏:“王府才落成,用具还在置办,再叨扰几日不成吗?”这话客气,可顾容山总觉得有些冷意:“成,你住多久都成。”
“唰。”顾容山摇起了扇子:“明日便是你初王爷的册封礼,你倒是沉得住气。”
“有何沉不住气的?”白寒初的视线转向窗外:“容山,她若是在,会为我高兴吗?”
顾容山道:“她自然会高兴,只怕是也不会习惯你如今这不复张扬的性子。”
“我如何张扬?于理,我若是张扬,便不会走到今天这个位子,早就不知死于何人之手;于情,呵,这么些年我都找不着她,我...哎......”
顾容山也跟着叹了口气:“寒初,当初并没有找到她的尸首,凝霜剑也一直闪着微芒,未曾熄灭。想来她必定还活着,只要活着,我们便能找到她。”
白寒初收回目光,:“但愿如此。如今有了桑宸宫初王的身份,寻人,便会方便许多。”
他继续道:“另外,我白家当初覆灭,便有紫宸宫的手笔,如今,我既然回来了,倒要仔细查查,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又为何,会被扔在鬼林阁。”
我在后院里走着,想着上官修的话:“......册封初王......”
白寒初?据说他六年前,随着顾家的一个私生子,顾容山回京州,帮助他在顾家站稳脚跟,并在短短一年内,助他登上顾家家主之位。
从此,他便以顾家主客卿之身份,示之于世。
五年前的南边妖气肆虐之事,虽是顾家主请缨前去收妖,但所有人都知晓,这真正处理此事的人,便是他白寒初。
白寒初在京州的名气越来越大,就在去年,前任君上的遗腹子突然作乱,发难桑宸宫,白寒初随顾家主进宫护卫现任君上,最终亲手,将其斩于剑下。
君上为答谢此恩情,力排众议,决定封白寒初为王。
这是桑宸国近百年来,第一个外姓王爷,而明日,便是他的册封大典。
我弯下一枝梨花嗅了嗅:“这白寒初的境遇,当真是甚好。”
眼下这时节,这片梨花林,开得甚是繁茂。我想起了北辰府的那棵梨花树。
“雪儿,今日是你的生辰,为父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北辰昊遮着我的眼睛,将我带到什么地方。
“好了,可以睁眼了。”我睁开眼,便是漫天的梨花春雪:“父亲,这梨花树......”
“我知你素来喜爱这花,便让寒武去找了一棵回来。雪儿,可喜欢这生辰礼?”
我一把抱住北辰昊:“父亲送的,女儿自然喜欢。谢谢父亲!”
北辰昊摸着我的头,笑得十分开怀......
一片沾着露水的花瓣落在我的脖子上,将我从回忆中惊醒。
在这修王府,我不能显出一丝一毫地不对劲,哪怕是情绪。
我掩去眼中的痛楚,我是沈念安,不是北辰雪。
翌日清晨,我未施粉黛,兀自拢了面纱,便等在门口。上官修携着他的侧妃杨柳若走了过来。
杨柳若瞧见我的脸,眼中划过一抹妒色,旋即朝我一笑:“想必这便是王妃姐姐吧。王妃姐姐过府如此之久,妹妹还是第一次见姐姐呢。”
此种的嘲讽之意无人听不出来。我不以为意:“王爷,可否出发了?”
杨柳若见我不搭理她,便有些恼怒:“王妃姐姐,这前头这辆那车,妹妹便陪着王爷乘了,只能委屈您去后面那辆了。”
“哦?是吗?”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沈念安再不受宠也是君上亲自赐嫁的王妃,上官修绝不会拂了君上的面子,让正妃乘坐侧妃的马车。
我看向上官修:“王爷也这么认为?”上官修微微皱眉,随机温柔地朝杨柳若道:“若儿,听话,去后面吧。”
杨柳若跺跺脚,轻哼一声,甩开上官修的手,走向后面的马车,擦身而过的时候,还不忘白我一眼。
这番小女儿的姿态落在上官修的眼中,自然是无比可爱。我不想看这郎情妾意的戏码,率先上了车。
上官修亦随即钻了进来。我闭目养神,默念清心咒,极力压制内心的杀意。眼下,我得以这次宫宴为契机,慢慢取得他的信任。
上官修细细打量着沈念安,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和沈念安接触。不可否认,沈念安的确是个美人儿,只是这身份……
况且沈家,是容王麾下,这沈念安虽说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却难保,不是来刺探消息的。不过若是利用的好,却也是不错的。
两人各怀心事,随着马车一路沉默着进入桑宸宫。
马车在桑宸宫正殿停住,我步下马车,随着上官修,踏进正殿。
“儿臣,拜见父君。”我跟着他一同见礼。
上官寻隐道:“不必多礼。寒初,修王你以前见过了,这位是修王妃,沈念安。”
我这才瞥见旁侧的席上,坐了一个青衣男子,我转过身去,微微福身:“念安,见过初王。”一抬眸,我便对上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