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月亮完全升至当头,姑娘们才结束了欢快的晚间活动。<br/> 提尔比茨的鼻尖稍稍渗汗,她已经许久没有享受过毛孔轻微张开的感觉了。<br/> 舰娘精致的脸上几乎看不到绒毛和毛孔,即使贴得非常近,也只会感觉她们的肌肤好似没有被风雨敲打过一般,而些许的甘霖让精美的艺术品添了许多生气,也让克里姆林一饱眼福。<br/> 这算是无心插柳吧,但他绝不会从少女们的面孔上挪走视线,欣赏就要大方地直视——算是对女士的一种赞美和坦诚的表现。<br/> “让你们参与这种激烈的活动,是有点辛苦你们了——”大克也是第一次见提子跳得这么卖力,便扔给她一瓶冰啤酒。<br/> 红茶并不适合这个时候细细品尝,唯有镇过的啤酒,才能让铁血舰娘躁动的心稍稍冷却下来。<br/> “不必,指挥官,平日的战斗正是为了这片刻的安宁——而正是有休息,才能让我们的斗志更加昂扬。”<br/> 直接用手把金属瓶盖给掰开——这有些粗暴的动作才会不那么“刻意”地体现出舰娘和寻常人类的不同之处。<br/> “这比交际舞要费力多了呢,但感觉身体有活动开,也是种很棒的消遣方式。”<br/> 贝尔法斯特揽着自己两侧稍稍因为用力过猛而散下来的秀发,朝克里姆林露出一个自信无比的笑容:“主人,您跳得非常有力唷——”<br/> 如同展示自己健康又优雅的容姿般,她并没有立刻挺直腰板,而是稍作歇息状,任由汗水顺着臂弯滑下,滴在大克的甲板上,发出悦耳的脆鸣。<br/> “别装柔弱了,我知道你的身体韧性绝不止如此。”<br/> 欧根闻言从她身后凑过来,胸部贴着她的后背,带着些许怨念道——<br/> 由于半数时间是她在陪着贝法面对面舞蹈,她能近距离感受到轻巡那爆发力十足的腰肢,不愧是117级的精锐,如果舒展开了,在战场上绽放的艳丽程度绝对不会比跳舞差。<br/> 其实跳舞并不只靠肉体的反应和机械记忆,有时候也需要更多“想象力”和“创造力”,而贝法两者都非常出众,在欧根眼中,她已经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参谋官了。<br/> 就看大克怎么使用她。<br/> “你要来一瓶吗?”克里姆林朝贝法也扬了扬手里的啤酒。<br/> “比起冰镇的啤酒,我更喜欢加冰的香槟或者威士忌。”<br/> 贝尔法斯特讨巧道:“当然,如果是主人赠予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欣然接受。”<br/> “……”克里姆林嘴角咧了咧,帮她在桌边磕开了酒瓶——虽说动作一点都不优雅,但贝法确如她自己说的那样,没有拒绝,小口小口地饮下,不经意间一瓶就消失了。<br/> 大克还愣了一下,确认了那瓶酒没有飘到别人的手里去,而贝尔法斯特居然脸上一点迷蒙的意思都没有。<br/> 女仆长如此的潇洒完美,只是些许啤酒而已,并不会露出如某艘重巡那样的酒后痴态。<br/> “我的呢?”刚想到欧根,欧根就凑到了大克面前,不忿地讨要酒水。<br/> “你今天不能喝酒,因为保不准你喝多了我们还要紧急作战。”大克只对她一人板起脸色。<br/> “你是在看不起我的酒量吗指挥官。”<br/> “对,我就是看不起,给我老实喝茶去,实在不行嚼冰块解馋!”<br/> 把欧根推回去的克里姆林,在她嘟囔的抱怨中,笑得十分肆意。<br/> 没有人会认为这是羞辱,来自上司的命令能被如此随意地下达,又十分高效地施行,让刚刚开始融入气氛中的贝法再次陷入沉思。<br/> 真是迷人的氛围,只要加入进去,便会忘乎所以。<br/> 这是克里姆林的魅力,还是苏维埃的魅力呢?<br/> 女仆长暂时不得而知,但她发现,在场的舰娘们,看向她的目光已经完全趋于平缓了。<br/> 认同,就在这一瓶啤酒中?<br/> 也许在那串舞蹈里。<br/> ……<br/> 撤去了全系篝火后,克里姆林舰体上便连航行灯都进入了熄灭状态——与其说这是一种防范于未然,不如说是老兵的习惯。<br/> 只有指挥室内还有一丝丝的闪光,那便是克里姆林的帽徽在折射着月光——似乎遮光玻璃对于这种自然光的隔离效果并没想象中那么好,又或者红星不允许任何东西遮掩它的存在。<br/> “不打算休息一会儿,去冲个澡?”<br/> 走廊中高跟鞋的击打声让壮汉稍稍偏头:“不了,舰长在休息,至少要等到她轮换为止,毕竟你们没有权限操作我的舰体。”<br/> “你每次所说的权限,是真的有应急措施在缠着你让你无法打破吗?”<br/> 齐柏林伏在他肩膀上:<br/> “你的肩膀肌肉绷得好紧……”<br/> “感觉类似的场景已经上演过很多次了,你们总是出现在我的背后,导致我如今已经不会对身后的异响精神过敏了,但突然这样贴上来的话,我还是会有那么一点害怕。”克里姆林通过玻璃的向内反光,能看到背后齐柏林隐约放松的眉眼。<br/> “为什么你身为海军,会产生这种陆军才有的过激反应?”后者奇道。<br/> “你试试看被连续三波鱼雷从舰尾的方向切入,整个屁股被炸得稀巴烂就会明白了。”<br/> 似乎想起了某些不那么美好的记忆,克里姆林松缓地攥着齐柏林的手,啧了一声。<br/> “那我就不多问了,对于你受伤的经历也不是那么感兴趣。”航母用戴着钻戒的手轻轻碰触大克的指节,让他把玩。<br/> “……规矩不能打破的原因在于,人是毫无下限的,齐柏林同志,有第一次就有无数次。”<br/> 大克难得肃然道:<br/> “因此,就算你娇声娇气地过来央求我,我也不会把舵盘放给你哪怕一下——”<br/> “没关系,你已经给了我足够的力量,我暂时知足了。”<br/> “暂时?”<br/> “我们还能更强,指挥官,我的舰装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它似乎在渴求着你去填满它。”<br/> “你指的是哪方面的填满?”<br/> “哪种方面都有。”<br/> 说罢,齐柏林在他耳根处吻了一下,而后松开双臂,飒然转身离去:“但是战斗期间不能谈男女之事对吧——我懂。”<br/> “你能理解就好。”<br/> 克里姆林叹了口气。<br/> 约束自己真的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尤其在身边姑娘这么多的情况下,还都是举手投足都相当妩媚的妖精。<br/> 于是他通过不约束自己的另一方面需求来转移注意力——点了颗烟。<br/> 这还是他今天的第一颗,因为贝法、Z-23每日都不间断地在他的活动范围内露脸,他也找不到几分钟的空闲吞云吐雾。<br/> 唯独在这看似孤独的夜间驾驶时,才能远离莺莺燕燕,做回平日里那个表面沉默可靠,但在暗中积蓄力量的老兵。<br/> 齐柏林的高跟鞋声在拐角处似乎顿了一下,他便竖起耳朵,以为航母要回来搞个重复袭击什么的——<br/> “谢谢你,贝尔法斯特。”<br/> “不必客气,尊重每位舰娘和主人的独处时间跟隐私,是女仆的礼节之一。”<br/> “祝你好梦。”<br/> “您也是。”<br/> 而后高跟鞋落地的节奏变得轻快了许多,听上去应该是轻巡。<br/> “贝法,按照轮班表,你现在应该去休息才对。”<br/> 大克懒得转头,对后方接近指挥室的女仆长吆喝道。<br/> “为主人准备夜班的甜点和咖啡也是我的每日任务。”<br/> 贝法语调轻快:<br/> “主人都还没有休息,女仆怎么能先睡呢?”<br/> “都说了我不需要女仆。”<br/> 大克嘀咕一声,一挑眉转身,发现贝法已经将托盘上的白布掀开,露出下面精彩的内容来。<br/> 有咖啡跟塔状的饼干,还有用来诱惑布里的同款蛋糕,但这一小块儿明显是经过精雕细琢的,上面有用巧克力酱画出来的花纹。<br/> 几乎只吃工业甜品的大克哪见过这阵势。<br/> “虽然主人不需要贝法侍奉,但作为一位关心上司的舰娘,贝法稍稍表达一下自己的倾慕之情,也应该是允许的吧——”女仆长俏丽地为大克奉上餐巾。<br/> “……你啊。”<br/> 大克无奈地接过餐巾,将烟灰担进缸里,随后指示贝法把东西先放在旁边的桌上。<br/> “这么多东西,怎么不轻松点,推个车过来?”<br/> “贝法怕吵醒休息的女士们。”女仆长得体地离开桌面,想给大克一个比较舒适的进食空间。<br/> 考虑得真周到。<br/> 大克无语地瞄了一眼贝法脖颈上有些刺眼的项圈,随后装作不经意地别过头看向桌上的美味,放下餐巾,只拿了一枚小甜饼和咖啡杯,便继续站直身子,挡在舵盘前方:“你是不是很没安全感。”<br/> “没……安全感?”女仆长轻掩唇瓣。<br/> “因为你如此无微不至地照顾我……”<br/> 大克尽量让话语不那么有穿透力:<br/> “我一直坚信一点,很少有人因为侍奉别人而开心,多半是被生存压力所束缚——”<br/> 他放下咖啡杯,拿起还没燃尽的烟头,语调尽量靠近那种长辈和晚辈之间的谈话方式——但实际上,贝尔法斯特的船龄已经是他的十倍有余了。<br/> “除非服务的对象是人民,是国家——属于为民而生的高觉悟人才,才会感到由衷的快乐,不然人类这种追求独立的意识,总会凌驾于各种情感之上。而舰娘跟人类是如此相像——我觉得你应该也有你自己的考量才是。”<br/> “但是对贝法来说,服务主人就如同鱼儿游水一般自然又快乐。”<br/> 难得地,贝法感到了几分失落,那正是有别于Z-23的危机感——她以为大克在嫌她烦。<br/> “我是想说,你完全可以转化一下思路。”<br/> 大克能听出女仆长稍显悲哀意味,只能赶快直奔主题。<br/> 明明都是心态成熟的战士,但对某方面的执念却好似倔强的孩子一般让他头疼。<br/> “你看,舰队中这么多可爱的孩子,在照顾她们的时候,你会不会有一种满足感?”<br/> “当然会,像是布里那孩子,我从没想过她向我要蛋糕的样子会那么可爱——”谈到这个,贝法马上破功,刚刚的哀伤仿佛都是特技,是虚假的成分。<br/> “这就对了,你不觉得,你应该把你服务的对象群体稍微扩大一下?”<br/> 克里姆林悄悄地又点起一颗烟:<br/> “虽然你不可能让舰队中每个舰娘都受到无微不至的呵护,但只要你有类似的目标和心态,你就会从更多舰娘身上获得跟照顾我同样的,非常充实的满足感。”<br/> “……诶?”<br/> 贝法有些反应不过来,总觉得是这个道理,但又哪里不太对劲。<br/> 她很想说,虽然其他的舰娘也是非常重要的服务对象,但主人是无数明星中的太阳,最亲近,也最应该认真对待。<br/> 有些困扰,但又无法明言反驳,让贝法陷入了纠结和小小的苦恼中。<br/> “您说得是。”<br/> 她最后只能表面赞同地点点头。<br/> “从明天开始,谁值夜班,就给谁准备一套类似的宵夜吧……”大克随即有些心疼地看着那华丽的蛋糕瓣和一大筐饼干:“但是你这个规格有点太……奢侈了,以后弄少一点,减半,不,三分之一就够了,我又不是猪,吃不下这么多——”<br/> 饱腹感也是人类欲望的终极追求之一,但大克总是能找到一个各种欲望的平衡点,也因此,他才能在海上奋战八年,不至于心理崩溃回家躺着。<br/> “呵呵……主人还真是节俭~”<br/> 那个“猪”的自我贬称呼触动了贝法有些栓死的笑点。<br/> “我就不纠正你的称呼问题了,你自己注意一下……”<br/> 克里姆林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在海军学院的时候,他们在教官口中总会有几十个不同的蔑称绰号,当然一到战时,平日里那些奇怪的蔑称都会被迅速扳倒。<br/> “其实每个像我这样的人,都有一个梦想。”<br/> 壮汉柔和地瞥了贝法一眼,又将目光落在那精致的蛋糕上:“我们希望天下的所有孩子,都能吃得起蛋糕。”<br/> 他像是要结束这段对话般,吐出一口云雾。<br/> 但刚刚还在内心反对大克某些理念的贝法,因为这一句话,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br/> 她想到了斯卡布罗集市事件中那些面黄肌瘦的孩子们。<br/> 暴动结束的时候,他们藏匿在苹果摊下,抱着平时家长买不起的果子,一边哭,一边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