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刻尔克的海风中，腥酸的臭味终于消散了，塞壬投下的那些晶体沫居然没有展现出任何副作用，这让皇家跟维希的舰娘们感到十分意外。<br/> 而且那些拟态的高科技怪物们也没有回援此处的意图，否则早就掐断了皇家回国的后路了，根据光辉和皇家方舟两日的侦查，她们的防线一动不动，似乎彻底放弃夺还大西洋北侧。<br/> 而就是在这样有些诡异到让人更紧张的情况下，那个女人来了。<br/> 她来了，带着残缺的铁血舰队。<br/> 亮金的长发在海面和夕阳的辉映中变成了暗金，还撒着些橘红的晕影，湛蓝的眼眸被渲染成了湖绿色——面上不带任何愤懑、冤仇，依然刚强且骄傲。<br/> 仿佛没有历经过任何失败，至少从表面上看，诸多挚友的消逝也没能压垮她。<br/> 望着这个跟自己挚友企业号有几分相似的女人，伊丽莎白从座上站起，放下茶杯，以表明自己和对方平等的身份立场。<br/> 她是来谈判的，不是来找事的。<br/> “好久不见，伊丽莎白。”<br/> 俾斯麦第一眼便望向她，从水中上岸，在确认皇家集体解除了舰装之后，她也缓缓收起了身后的380毫米炮，只留下一杆旗帜，掇在地上。<br/> 铁十字迎风飘扬。<br/> “别来无恙，俾斯麦。”<br/> “……没想到我们居然还能如此平静地对话，世界还真是变了啊。”<br/>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值得怀念的是事情，俾斯麦不带任何感叹地唏嘘过后，转向作为牵线者的让巴尔：<br/> “所以你希望我们能谈一谈？”<br/> “是她们希望，与我无关。”<br/> 尽管俾斯麦才是实际的阵营领袖，但让巴尔并不怵她，这种底气来自于她奔放自由的灵魂，而非手中握有重兵。<br/> 当然，在看到她身后残破的海岸以及缺乏维修的维希舰娘们时，俾斯麦也不好苛责她什么，对比一下皇家的军容，但凡让巴尔说个不字，她都只有被碾碎的份。<br/> 转向伊丽莎白，铁血的领袖依然挂着那幅冰山脸——从某种意义上讲，她跟提子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br/> “就算塞壬被未知势力重创，我们也应该立刻继续海上的角逐才是——”<br/> 跟女王级对话时，俾斯麦并没有刻意凸显自己的身形——对面那两个老太婆只是个头缩缩了点而已，还由不得她居高临下：“伊丽莎白，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还亲自渡海来找我谈判……”<br/> “你现在的舰队编制已经严重缩水了，我是知道的哦？”<br/> 觉着俾斯麦那冰冷的态度实在不适合讨论，伊丽莎白叹了口气：“企业说那边的铁血船都够组成一支特混……连你妹妹都被拐走了……”<br/> “……原来如此，你是打算就这个问题跟我揭底。”<br/> 俾斯麦目光一凌。<br/> “关于那个叫克里姆林的男人——你知道多少？”<br/> 伊丽莎白也不介意俾斯麦继续展露敌意了，毕竟现在是皇家掌握了主动权，作为聪明人，在拒绝了进一步跟塞壬合作之后，西方海域如此空旷的情况下，铁血终归是要正视碧蓝航线的。<br/> 虽然把对方拉回来还需要时间，但至少能保证她们不会对皇家舰艇开火……<br/> “不多，但也足够了——我认为现在急着认主还为时过早。”显然俾斯麦也有着自己的情报系统，但至于是从哪里搭建的渠道，就不是伊丽莎白可以窥视的了。<br/> 作为岛国，战争爆发后，情报方面不列颠其实要比德意志闭塞得多，要不是白鹰的盟友给面子，她现在也不会游刃有余地站在这里。<br/> “认主……还真是跟你个人风格背道而驰的词汇……”伊丽莎白满脸微妙。<br/> “……无论是宰相还是女王，当指挥官到来时，终归也不过是两个战士罢了。”<br/> 俾斯麦在这方面比伊丽莎白看得更清楚：“指挥官就一个，我们没有选择——所以你找我，到底是希望我做些什么？交换情报？”<br/> “我希望通过法兰西跟德意志的陆路影响力，跟那个苏联人接触。”<br/> 虽然有点对不起企业，但果然，作为大英传统艺能，皇家舰队必须跟那个男人建立一条单独的联络。<br/> “……贝法被他带走了？”在扫视一圈排得密密麻麻的皇家舰娘之后，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俾斯麦心下越发了然。<br/> 看起来对方也不是自己刚开始想的那样目的单纯。<br/> “……”<br/> 一语道破，命中死穴，伊丽莎白如同被俾斯麦往喉咙里塞了一筐死硬的碱水面包，咳不上来又咽不下去。<br/> “胡德也？”<br/> “不，她没来是因为我怕你们闹出什么不愉快——”女王陛下赶忙接下话题，就怕俾斯麦发现阿贾克斯也不见了的事。<br/> “你多虑了，胡德可不是那种计较前嫌的女人。你应该更信任自己的下属。”俾斯麦一拉帽檐道。<br/> “……”<br/> 为什么这臭女人突然开始教训起本王来了？而且你凭啥一脸比我更了解我的手下的表情？<br/> 伊丽莎白向厌战投去一个隐隐不满跟委屈的眼神，后者一摊手、耸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打算就这点破事儿给女王陛下撑腰。<br/> “但本王感觉就法国沿岸这个惨状，你似乎也没能完成对下属的承诺啊？”<br/> 垃圾话对轰谁不会？而且在这个比烂比惨的年代，谁脖子上还挂着点儿布，谁就能笑话谁——<br/> 俾斯麦看了一眼让巴尔，沉声道：“因为我的一意孤行……输了太多场战斗，让欧洲海岸蒙受了巨额损失——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我确实对不起维希的同伴。”<br/> 无论是让巴尔还是伊丽莎白，听后都一脸的微妙——<br/> 身为阵营领袖，知错改错不认错才是常态，但俾斯麦这家伙，不仅大方地承认了，甚至不在意让对手耻笑，光这种豁达的念头，伊丽莎白就觉得自己还需要改进改进。<br/> 至于咋改进……那还不是得贝法说了算？可人家现在在海参崴乐不思蜀呢。<br/> “那么，开价呢？”俾斯麦见伊丽莎白没有继续开口，便主动询问。<br/> “……你说开价？”<br/> “我可以帮你铺开一条路，但是西欧横跨远东的情报网消耗不菲。”<br/> 舰娘之间总是有种互相欣赏的情感——可惜站在国家层面上，让曾经的仇恨很难由她们的个人意志转移。<br/> 但在如今这个混乱的时代，利益操纵着人类的行为……哪怕是作为“理想型”人类的舰娘，也无法免俗，只不过她们的利益交换更加直观且“公平”罢了。<br/> 俾斯麦开始反思——她虽然自认贯彻了铁血的意志，但某些地方还是出了差错，才会导致同伴一个一个从身边离去。<br/> 可能这就是走不通同道路的代价吧……赤色中轴选择了一条艰难的道路，而碧蓝航线也未必就是对的——只不过，她们投机的处世方针能更快速地适应这个时代罢了。<br/> “我要的是那种完全安全，毫无‘转达’的直接交流渠道。”<br/> 伊丽莎白清了清嗓子：“你可以先报价。”<br/> 只要乐意谈，就是好的。<br/> “……我要你租借舰娘给我。”<br/> 俾斯麦说出这话时，伊丽莎白感觉整个天空都跟着塌低了几分。<br/> “什么……本王没听明白……”<br/> “我要租借你们的舰队，以一个非常便宜的价格。作为回报，我会允许你的代表穿越欧洲，并护送他们安全抵达克里姆林所在的位置。”<br/> “你认真的？”伊丽莎白神色不善起来。<br/> 皇家的骄傲是不会容许她们以雇佣兵的身份参战的……或者只是因为没加钱。<br/> “虽然皇家的舰艇以老式为主，但你们数量众多，是极好的雇佣兵。若打算重新建立跟萨丁海岸线的联系，我需要立刻补足舰队——”俾斯麦挂上了审视的神色，扫过伊丽莎白身后的英王乔治五世。<br/> 毕竟乔五级便宜、量大、管饱，维护费也不算特别高。<br/> “如果你们回归碧蓝航线的话，我们完全可以以协助友军作战的名义帮你们——”<br/> 伊丽莎白心思活络起来，正准备发功，但俾斯麦立刻给她泼了一头冷水：<br/> “我要的是以赤色中轴的名义夺还萨丁及法国沿岸，伊丽莎白，别打马虎眼。必·须是赤色中轴一统这些海域——而不是靠我们的盟友。”<br/> “这有什么分别吗？”<br/> 伊丽莎白开始装傻，有时候表面的年龄也能在谈判中占据一个让对方轻敌的优势。<br/> 可惜俾斯麦是不可能上当的。<br/> 这个女人依然是维持着铁血式的“正确”跟古板——<br/> “因为之后我也要代表赤色中轴跟‘新苏联’谈判，克里姆林在远东拉起了自己的队伍，就我目前看到的情况，他的胜利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不要抱有幻想了，伊丽莎白，同意我的条件，要么现在就带上舰队回国，你考虑清楚吧。”<br/> 俾斯麦不卑不亢道。<br/> “但是本王觉得……”<br/> “——重樱舰队已经完全被他整编了。”<br/> 俾斯麦补充了一句，强势中透着几分萧瑟：<br/> “我们必须准备好，面对可能到来的变化。如何保存最大的利益，就看他打通西伯利亚之后的战略了。”<br/> “那为什么不加入碧蓝航线一起向他施压呢？”<br/> 伊丽莎白一挑眉，还打算劝说两句，却注意到俾斯麦那如看傻子般的眼神，最后还是把话吞入腹中。<br/> 这女人真的变了好多啊，都快被她们老家那帮容克给编排死了吧……就跟自己在议会里一样……<br/> 啊啊啊，虽然有很多共情，但果然还是好烦！看似死板实则狡诈的德国佬！<br/> 女王陛下最后磕了两下手中的权杖，转头向厌战，又看回俾斯麦：“我们……需要考虑一下。”<br/> “时间不等人，我只在这里待到21点，基尔港附近流窜的塞壬还跟我们有磨擦。”俾斯麦闭眼道。<br/> 明明连家门口都管不住了，还搁这儿牛气个什么劲儿——<br/> 伊丽莎白一边不忿地想着，一边问：“你要多少舰队？”<br/> “三艘光辉级航母都要，两艘乔五，五艘重巡或轻巡、还有至少十六艘驱逐舰。”<br/> 俾斯麦虽然狮子大开口，但她也知道不可能要来这么多帮手。<br/> 嘎——<br/> 讲道理这可还是在皇家跟铁血没签停战条约的情况下谈话……大家都已经放弃了那些没有实际价值的面子。<br/> “不可能！爱尔兰附近的塞壬还没有清理完毕，我们必须尽快回调——”<br/> 俾斯麦急眼，伊丽莎白也急眼了——大家门口都不干净，你还把墩布给抢走了，寒碜不寒碜啊！！<br/> “就这个数，作战一个月。少于这个数，还不如守着港口等那位指挥官主动来找我们——”<br/> “你这是敲竹杠！！”伊丽莎白把小皮鞋踩得当当响，如同垃圾场般的港口废墟被她两脚跺得震起来一大片灰。<br/> “是你先来跟我们谈判的。而且考虑到我们以往的关系，这个报价已经算是不含私怨的了。”俾斯麦欣赏着女王陛下跳脚的样子。<br/> 似乎这是为数不多能让她愉悦一下的情景了。<br/> “你明明就是有在私仇加价！光辉级三姐妹全借你们，我们怎么做侦查啊！！”<br/> “……光辉本人可以换成皇家方舟。”<br/> “不行！！！皇家方舟也不行，航母借走太多了——”<br/> “那就把厌战借给我们，如何？她可以顶替两艘光辉级。”俾斯麦揶揄道。<br/> 即使是愉悦，也不能表现得特别开心，她只是淡淡地笑着，给伊丽莎白送去压力。<br/> “……”伊丽莎白一下子小脸变得无悲无喜，仿佛俾斯麦的要求一下子触了她的底线。<br/> 在底线被碰触后，伊丽莎白不介意表现得像是个真正的，冷漠的女王——<br/> “没关系的，陛下，我愿意代替光辉小姐出战。”看到马上要谈崩，厌战在一旁以大剑戳了戳地面。<br/> “……”伊丽莎白见骑士主动参与谈判，便迟疑起来。<br/> 爱卿请战，怎么可能明言拒绝她——但她也怕厌战像贝法那样一去不回。<br/> “就让航母去完成清扫任务吧，攻坚交给我来。”<br/> 小只的骑士向俾斯麦露出一个挑衅似的笑容：“铁血的Z驱闻名天下，想必不需任何轻型舰代劳，这十六条驱逐舰，不如就减半吧？”<br/> “……可以考虑。”俾斯麦捏着下巴，思考片刻，给出了肯定的答复。<br/> 而另一旁的让巴尔，不明白为什么俾斯麦的耳根子突然这么软了——这根本不像她！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吗？？<br/> “有些事情，我们过会儿再说，让巴尔小姐。”<br/> 俾斯麦注意到了前者诡异的目光，只是让她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