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棋者觉得今日当真是自己从接受点化以来最倒霉的一天，比之前被吓得关闭动力源还要难受——<br/> 原本她以为只要逃出肃正空投部队的追击便能保存性命，为此不惜过载了自己的副炮系统，但没想一道蓝光从天而降，一艘舰娘便落在面前，瞬间跟身后的肃正单元对她形成了夹击态势。<br/> “可恶，让开——给我让开！！”<br/> “啊？？”<br/> Z-23看到那执棋者横冲直撞过来，刚开始还愣了一下，但她那玄之又玄的直觉并没认为那满脸厉色的女人是个威胁，反而是追着她跑的一群浮游骰子更加危险。<br/> 出于对自己灵能预感的些微信任，Z-23错步给执棋者让开道路的同时，三部炮塔立刻展开，全部对准了那些多面体。<br/> “卧倒！”<br/> 不指望对方配合自己，但Z-23还是毫不犹豫地开炮了，那周身发糊的塞壬看到炮口闪光的同时，也被迫非常从心，非常及时地弯下腰去。<br/> 带着能把前头那个不长眼女人脑袋给削下去的气流声，裹挟了灵能的炮弹擦着她扬起的头发，把她的发丝剜了个洞出来，才命中了天上那些极度灵活的飞行器。<br/> 于冲击波中，它们的轻型护盾纷纷破碎，包括反重力装置到动力核的一切设备，都在高爆弹的明焰中被震坏。<br/> 趴在地上的执棋者以胳膊肘划出一条糜烂的土沟来，带冲击力化解大半，才手脚并用毫不在乎自己形象地转过头，奋力远离那爆炸的烟尘和碎片，好似精神都被摧残殆尽似地，透着一股难掩的可怜。<br/> 而Z-23眼中蓝光渐渐熄灭——在刚刚锁定敌人的同时她便确认了，自己能够像指挥官一样压制敌人的“认知”，自己瞅向它们时，骰子的机动能力都下降了许多，也便没法抵抗这看似普通的炮击。<br/> 舰装摆回，她蹲伏身子，有些为难地看向某个偶然救下来的塞壬——她敢这么靠近一艘航母，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刚刚被追得鸡飞狗跳，也因为克里姆林对她一贯的影响，让她不把所有塞壬都默认成敌对者。<br/> “你没事吧？”<br/> “……你居然能打中那些离谱的东西？”执棋者还是不太习惯被驱逐舰靠的这么近——哪怕她在百里之外能吊着驱逐舰娘打，现在也已经处在对方的刺刀雷范围内了，生死全看对方的心情。<br/> 不得已地，她打算稍微配合一下Z-23的问话。<br/> 尼米捏着下巴沉吟了一会，见执棋者还算能够交流，而且近防武器已经全毁了，便越发放下心来：“这里是哪里？”<br/> “我不知道，我醒过来以后就在岸上了——还被那些鬼东西追杀——等等，你，你是——”<br/> 执棋者瞪大眼睛：“你是克里姆林号上的那艘驱逐舰！”<br/> “？见过我？你是哪个塞壬支队的？”<br/> 尼米第一时间想到对方可能是“老熟人”的麾下成员，但从她那警惕的模样看，又不太像驻地的那些家伙——<br/> 鸽派塞壬早就习惯了跟舰娘共存的生活，不至于在战场上还处处防备。<br/> “什么支队？我们在南太平洋上见过！”<br/> “……诶？？？”<br/> ……<br/> 事情越发复杂了起来。<br/> 地上这条生无可恋的“咸鱼”居然是好几个月前跟当时“刚刚来到地球”的克里姆林爆发过大战的塞壬联合舰队成员之一，但当时的作战报告里并没有提到这艘熄火的航母最后是怎么消失的，也算是整场作战的一个小瑕疵。<br/> 真相只令尼米哭笑不得，这家伙因为怕死，居然关停了自己的引擎，就好像一棵浮木般从太平洋上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漂到了这个鬼地方，因为触岸提醒，才爬了起来，结果发现醒来的位置上别说海滩了，连水都没有一滴。<br/> 她甚至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世界毁灭——然后被那些陆战单元追杀就完全是个她也解释不清的意外了。<br/> 怕死的塞壬有，但这么怕死的塞壬还真是头一个。<br/> “你现在应该被主机给除名了吧？不然怎么会联系不上？”怜悯归怜悯，但同是天涯沦落人，尼米现在也生不出太多笑话她的余裕来。<br/> “我不道啊！”<br/> 执棋者眼底幽幽的能量纹路看着跟血丝差不多，但她的舰载机早就在南太平洋的遭遇战中碎完了，除了一身比人类大得多的蛮力，真的什么武备都没有了，就是个能跑出40节航速的舢板。<br/> 她也是畏惧于尼米展现出的强大灵能，知无不言：<br/> “如果是被除名，我的舰体应该会失活才是——但主机没有远程关闭我的心智，只是不回应我的归队请求而已……”<br/> “该不会是把你这个逃兵抛出来当实验品了吧？”<br/> “唔……”<br/> 尼米跟了大克这么久，也和观察者讨论过不少，学了几手阴的，她可太清楚主机的操性了，哪怕是弃战而走的逃兵，不把这些家伙利用到骨灰都燃尽，主机应该是不可能收手的。<br/> 主机缺乏人性——它不是高阶塞壬，只不过是个情报处理系统罢了，对大克的那些人性化决议，大多是因为克里姆林能高效提供实验数据的缘故，不是说它喜欢大克这个人。<br/> 尼米实在无法想象被没有人性的东西掌控的感觉，因此她看向执棋者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br/> “既然主机没有追究你的责任，那就是默认你可以自由行动了吧？哪怕是随意活动……跟这些来路不明的飞行器作战……”<br/> 尼米说到一半，又掐起下巴来：“……在我们继续行动之前，还得收集情报，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不是地球……”<br/> 那些天上飞的东西跟她在机密文件中看到的零号盒子结构有点像，很难不把它们联系到一块儿去，既然是跟外星人造物交手了，这里可能真不是地球。<br/> “你说……我们？”执棋者眉毛疯狂抽搐起来。<br/> “反正你已经投降了，我当然是要把你归入合作塞壬的名单里去，有什么问题吗？”<br/> 尼米一叉腰，好似不满于对方的犹豫。<br/> “还是说你比起合作人员的身份，更想去战俘营？”<br/> “不不不，我愿意跟着你走。”<br/> 一艘航母，在驱逐舰的面前显得如此弱小可怜又无助，也算是世间奇景了。<br/> “但是我帮不上你什么忙啊——我现在全身上下能用的只有人形体的手脚了！战斗部都损坏了！”<br/> “只要愿意帮，总还是帮得上的。”<br/> 尼米脱离了克里姆林周边，说话的方式却越发向大克靠拢，而正是这不得不靠自己决断的状况，造就了她面对塞壬时，那跟在月港面对海伦娜时完全相反的……自信。<br/> 毕竟俩人就是一个小团队了，总得有人出主意下决定。<br/> “被那些东西追杀的时候有观察到什么别的细节吗？”<br/> “要说地形的话，我的扫描仪还是记下来了不少，但再往相反的方向都是未知区域。”<br/> 执棋者弱弱地抬手指向尼米背后：“我觉得我们最好尽快找个藏身处……那些诡异的肃正陆战单元可能会注意到这边的战斗响动。”<br/> “那些东西叫做陆战单元吗？如果你知道更多的情报，请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向指挥官同志申请对你的特殊保护——”<br/> 原来如此，之前看到的零号盒子是战舰或者运兵船，而小型飞行器更接近坦克或者说海军陆战队么……<br/> 可惜没办法留个活口。<br/> 尼米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考虑问题还是不够全面，也微妙地叹息一声：<br/> “呜呜，指挥官同志，我要怎么给您发求救信号啊……”<br/> 显然，灵能通讯够不到自己所处的区域。<br/> 她扶了一下趴在地上跟条蛇一样打了好几圈滚的航母，让她瑟瑟发抖地站直：“前面有处裂谷，应该能算是藏身处吧，对了，待在我的舰装范围内……可以给你提供一个隐蔽加成……嗯，应该是叫‘光学迷彩’来着……”<br/> 于是这两位患难“姐妹”抱着尝试的心态从红色的高地区块落入阴影中。<br/> 期间，确实有不少看上去像是在索敌的陆战单元从她们的头上飞过，但尽量减少了自己存在感之后，尼米发现，人形态的自己隐蔽水平更好了……可能也有她跟这倒霉塞壬拿红色的土把自己搓成了土团的关系。<br/> 虽然很丢人，而且小靴子跟耳朵里全是土渣，但总好过被大部队发现。<br/> 现在还只是陆军在搜寻，万一触发战斗并扩大战争规模，引来了外星战舰就不妙了。<br/> 一边教这个“五体不勤”的塞壬如何匍匐前进，用落后的方式在坑里徐徐骗过七八波飞行器以后，尼米才眨了眨眼，顺着裂谷的弧度重新抵达“地表”：<br/> “一个生物都没看到啊……包括植被。”<br/> 她探出小脑袋，扫视了一圈环境，跟刚才的地方并无太多不同。<br/> 按照正常日照循环计算，她们已经在峡谷里摸了半天多了，走出去30多公里。<br/> “这地方看上去就好像是被轨道轰炸过后的废土，我所分配到的实验世界不该是这样的啊……”<br/> 执棋者喃喃道：<br/> “果然是主机为了惩戒我，把我送来当炮灰了……给那些肃正添战果……”<br/> “嘘，还有动静。”<br/> 尼米却耳朵一动，眼底的灵光再次闪烁：<br/> “在我们脚下！”<br/> “咦？咿咿咿！”<br/> 执棋者发出一连串丢人的叫声，便被震动的地面给卷了起来，摔了个狠的。<br/> 裂谷的中心向上翻动，土石皆有自己的意志般以三角形张开，一张“巨口”便露在了两人面前。<br/> “……啊。”<br/> 尼米也咽了一口口水，看着那从地下空洞中缓缓升空的庞然巨物。<br/> “怪不得它们在这个方向上的巡逻队如此密集。”<br/> 这座裂谷，其实是肃正的“发射井”。<br/> 或者说，是船坞。<br/> 诡异的多边形战舰外部并没有化学喷口，但它起身时带来的狂风还是把尼米跟执棋者压制在了斜坡上。<br/> 然而尼米在维持着眼中的灵能持续观察天上的怪物一阵后，恐慌逐渐被疑惑所取代。<br/> “不太对劲，这艘战舰，是个空壳子……”<br/> “什么，什么空壳子？？”<br/> 执棋者还以为尼米在损她——毕竟她已经是条船棍了。<br/> “外形虽然看着很大，但里面装的东西不多，而且它跟动力源绑定的推进部……是离子推进器……”<br/> 尼米觉着越发诡异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头顶上飞的家伙是枚涂了“宇宙涂装”的热气球一样，纯唬人的。<br/> 要知道就算是三型精英那个级别的塞壬，也装配了超空间引擎，光靠离子推进器，这艘肃正战舰别说进入亚光速状态了，连飞出太阳系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br/> “诶？？只有离子推进器？？”<br/> 身为一型精英，虽然已经过气了，执棋者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于对方的“落后”。<br/> “明明那些陆战单元能追着我打，他们的主力舰就这水平？”<br/> “我怀疑这东西是个‘模型’……嗯，你知道不列颠空战时期应对轰炸的木头飞机吗？”<br/> “当然知道，跟那个历史事件有关系么——啊……”<br/> 执棋者马上回过闷儿来。<br/> “我怀疑这是外星人的假军港……不过连我都能看穿他们造假，他们要应对的对手就没有这种辨别真假的技术水平吗？”<br/> 尼米止不住疑惑。<br/> 因为对大克过于熟悉，她并不推崇“灵能万用论”。<br/> “或者这是处为模拟战所布置的训练场……”<br/> “啊……该不会我们被卷入了镜面海域吧！！”<br/> 执棋者一震，突然作恍然大悟状。<br/> “？？这地方哪里有海了？”<br/> “重点是‘镜面’而不是‘海域’，谁说海域就一定要有海了？”<br/> 执棋者振振有词的样子还真让尼米一时间无法反驳。<br/> 确实，如果把宇宙比作大海的话，那么水也算是一种资源了。<br/> “依你的意思……我们还是在实验场里……”<br/> “嗯，之前被打得晕头转向，但现在仔细回想一下，这地方的布置实在太有既视感了。”<br/> 执棋者满脸微妙：“看上去充满了填充品……包括这些一点营养都没有的土壤……就算是被轨道轰炸了，多少该留下点躲过了辐射的细菌才是……像是把某种引擎反应过后留下的残渣做成灰土，来增加临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