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历史上第二次登月。”<br/> 整备室中，克里姆林叹息一声，划着轮椅走在贝法的前面。<br/> 因为拗不过这个女人，最终的名单里，12艘来访的英国船全都在列，自然也包括她。<br/> “只是可惜，并非完全由当代人类来完成这一壮举，还是依靠了塞壬。”<br/> “有所依靠才是幸福的，指挥官，哪怕我们依靠的对象是塞壬。”贝法试图将手攀在大克的肩头，但被他制止了：<br/> “说的没错，贝法同志，是我矫情了。”<br/> 大克抬起手掌：“……我要以完满的姿态迎接深空，所以请不要帮助我，即使轮椅失重了，我也能立刻控制好自己的行动轨迹，伺候什么的就不必了。”<br/> “是。”<br/> 大克的强硬令贝法心底叹息一声，但不倔强，也便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男人了。<br/> 昨天晚上他甩下摇尾巴的恩普雷斯，据说是跑去讨好翔鹤了——那女人是舰队里第一个答应大克，给塞壬充当一次伙夫的。而开了这个先头，自然要享受领头羊的待遇。<br/> “恩普雷斯同志，关于我借用月港建造机的许可——”<br/> “主机已经批准了，放心吧——但确定白鹰方面不介意你用我们驻地的设备来唤醒战友？”<br/> 右手的塞壬代表满脸愉悦。<br/> 在听到大克尝试多次，依然不能唤醒白鹰舰艇后，她对大克这种“铁血专精”的指挥官体质感到十分好笑，也便愿意开放船坞给他尝试下塞壬那边的“玄学”有没有什么帮助。<br/> “她们倒是比较宽容。”克里姆林显然跟企业谈好了，这次登月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br/> “那就无所谓了，什么时候都可以。”<br/> “另外，主机那边还是没有舰长同志或者余烬的消息吗？”<br/> “如果有的话，不用余，观察者会第一时间通知你。”<br/> 说到这儿，皇后冷哼了一声：<br/> “她自从成为代行者以后，连我们的异动都会立刻上报给‘零’，不仅在你这里受宠，在主机和决策层也是相当吃香。”<br/> “……也算是她的本事吧。”<br/> 大克明显心情很好，哪怕头顶笼罩着舰长失踪的阴云，他现在也得以暂时放松一下。<br/> 尼米肯定没事的——他和舰长有一种极为紧密的联系，如果尼米的精神状态不稳，或者受伤，他也能感觉到。<br/> 在政治层面上，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但对待个人爱情及亲情，要积极一些——这还是迪米特里那个老混蛋教给自己的。<br/> 余烬的“叛徒”既然标榜加入与否全凭自主，那便肯定不会难为舰长同志……如果真的难为了……<br/> 呵呵。<br/> 大克觉得，到时候自己新舰炮的靶子就可以预约上了。<br/> “克里姆林同志，登月部队正在等待您的检阅。”<br/> 索林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br/> 皇后听到那个部队闹着玩儿一样的称呼，眯了眯眼睛——克里姆林还真是贯彻了有便宜不占是王八的作风，把随行的科研人员和护卫叫成部队，这是打算宣传新苏联和塞壬进行联合军演啊。<br/> 不过她也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提是克里姆林在月港上休息的这段时间帮她放松一下。<br/> 沉浸在对男人的甜美回忆中，恩普雷斯都没听清大克是怎么勉励那些随行人类的，只记下了“你们都是人类的骄傲”、“加加林在天上注视着你们”之类的怪话。<br/> 然后便是常规的上船流程，只不过因为大克舰体的气密性不是很好，在搭建折跃场的时候还给他的会议室上了一层镀膜，又上了三道气体循环装置。<br/> 这么复杂豪华的改装还是不能给予科学家们足够的安全感——他们个个穿着宇航服，顶着有脑袋六七倍大的玻璃罩子，局促不安地绑上了安全带。<br/> 而舰娘们……<br/> 看上去就跟出来郊游一样。<br/> “小姐，感觉如何？”<br/> “没什么感觉，啊，不用给我垫子，我这样站着就好。”<br/> 虽然最开始是被胁迫的，但可畏打心底对这场史诗级的旅行充满了向往。<br/> 月阴诶！连阿姆斯特朗都没有涉足的神秘地方！<br/> 多少代英国冒险家的夙愿，居然在自己这一代实现了。<br/> 她拉住阿贾克斯的手，后者也只是微微一笑，知道这个表面优雅的姑娘快要掩藏不住本性了。<br/> “折跃倒计时——10，9,……2，1！”<br/> “全体抗冲击准备！”<br/> 也许是打仗打多了——即使是连人带轮椅锁在柱子上，大克还是如正经海战播报似地嚷了一句，这一喊不要紧，把许多舰娘都整不会了，她们左右环顾，互相交换眼神，都透着一股无奈和更甚其上的兴奋。<br/> 那一刻，在无数士兵和媒体人的注视中，大克化成了光，从俄罗斯的大地上跃起，飞往月亮，犹如神话中的景象。<br/> 人们开始欢呼，仿佛找回了属于自己的纪元，哪怕这是未来的馈赠，但这个机会，终归是他们自己争取的。<br/> ……<br/> 克里姆林的断舰杵进了皇后的“御用”泊位里，预想中折跃必定会产生的些许晃荡也没有对大家造成影响，当失重感来临，会议室和指挥室中爆发了激烈的惊呼和讨论声。<br/> “看外面——看外面！”<br/> 可畏的双马尾在空中飘着，随着头部动作一跳一跳，很是欢脱，似乎在无意中暴露了其主人的心思。<br/> “哇，我还以为月亮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呢！”<br/> 一座由钢铁机械构成的“都市”，随处可见的二型以上的塞壬在真空中以微量出力的喷口飞行活动，将资源运往这座血管里流淌着氦三的基地的各处。<br/> 这里照不到太阳，但密集的灯光群和防护罩提供的照明，还是可以照它基本的轮廓，就如夜晚键盘上的呼吸灯一样，透着一种朦胧的科幻感。<br/> 与其说这里是外太空，更像是在深不见五指的海底——<br/> 只要面向深空那黑暗的一面，人类便会生出一种窒息感，这是来自身体本能的恐惧，有不少科学家在短暂的心率上升后，都感觉手脚不听使唤了。<br/> 事实上，大克不是没想过多找几个飞行员和预备宇航员来撑场子，但时间不够进行筛选了，便找了一些身体健康的科研人员和士兵——反正恩普雷斯保证过了，月港上生活区从氧气到重力，该有的都有，最多水土不服。<br/> “虽然照明对塞壬来说并无意义，但我们的心智是按照人类的思维设计的，而人类亦有趋光性，这些灯光只其一个装饰和安神的作用。”<br/> 赫米忒以淡漠的声线解释道：“克里姆林指挥官，我们所停留的位置便是皇后的预留维修处，让你的人跟进，从舰桥左舷方向出去，由维修舰引导你们去生活区。”<br/> “不用这么公式化，赫米忒，随行人员留下几个，跟余和尼古莱一起去参观一下也挺好的。”<br/> 皇后则有不同的见解。<br/> 她妩媚地凑到大克身边，却把目光投向某个满面红晕还没看够外面灯条的大小姐——<br/> 这个内心奔放的大小姐很有调戏的价值。<br/> 脱离了重力，大克也脱离了轮椅，尽管双腿不能乱动，但他眼眸微微发光，顺着自己灵能的牵引，极为利索地拉着皇后一路向前飘过去，把气密阀门给打开——<br/> 这感觉，还真有种身处海底的神秘感，但大克这般随意的动作把贝法给吓到了，她赶忙取下身上的安全带，跟在他们后面。<br/> “脱离了重力，我的灵能变得更加发散，但也更加自由。”<br/> 大克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水星纪念同志看的一部日本动画片里的台词——“被重力束缚的可悲灵魂。”<br/> 那台词是指的这种情况吗？<br/> 事实上，月球还是有重力的，只不过感性起来的克里姆林选择性忽略了一些细节。<br/> 即使没有物体作为凭依，他也能在空中自如活动，灵能就是他的鱼鳍和鱼尾……不，应该说，是他的船桨和尾舵——让他得以在廊中翻转，像是进了毫无阻力的水中一般。<br/> 当最后一道闸门也洞开时，群星终于毫无阻碍地映在众人的眼底。<br/> 好似在深海一隅望着那无数的发光浮游，深感自己的孤独和渺小，犹如身处梦中。<br/> 大克就这么飘在自己的甲板上，震撼于宇宙的奥妙。<br/> 紧随着大克和贝法脱离指挥室的是大狐狸——信浓的九条尾巴弧动着，也好像提供了一种诡异的推力，明明是哺乳动物，但在真空中的移动方式却好似水母。<br/> 她也曾经做过类似的幻梦——只不过当时大克挽着的既不是贝法也不是恩普雷斯，而是她。<br/> 小小的嫉妒在信浓心底酝酿，甚至抵消掉了她对陌生环境的好奇心——直到大克反过身来，也伸出手牵引了一下她。<br/> 虽然只是一道灵能，但为了每个人都不掉队，克里姆林难得展现了自己温柔的一面，而信浓顺着大克的牵引，毫不客气地，故意地，投入了他的怀抱。<br/> “嘤。”<br/> 狐狸的叫声十分婉转——明明没有空气提供震动，但在场的舰娘耳边都产生了一阵幻听。<br/> 想不到信浓大人叫起来是这样的……还真是人不可貌相。<br/> 因为灵能更加敏感的关系，大克看向信浓的眼神也十分诡异，以往去读舰娘的小心思要废好大周折，可这次大狐狸对他各种乱七八糟的幻想都以更直观的画面形式在他眼前闪过，让他那壮硕的胳膊都抽了一抽，差点把信浓给甩出去。<br/> 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了，面对赫米忒跟恩普雷斯揶揄的目光，大克清了清嗓子，随后发现自己虽然不用呼吸，但也没办法用声带发表激昂的演讲了。<br/> “……按照计划活动，遵从指示。”<br/> 让持有广播道具的贝法把命令发给随行的科研人员跟卫兵们后，他拉着信浓，又被恩普雷斯牵着，继续往前漂移，信浓后面拉着贝法，贝法拉着谢菲和天狼星，天狼星后面跟着翔鹤，好似人体蜈蚣般地串了一长串，在冰冷的月阴上画了一幅“天琴奔北极”的画卷。<br/> 可畏原本还想多在甲板上欣赏一会儿月港的风景，但阿贾克斯为了赶上“蜈蚣”的末班车，强行抓着她的手，和一串舰娘飞向生活区，可畏也在迷茫中拉住了身后一个研究员的手，用这种虽然不明所以、效率低下，但非常有人情味儿的方法，列队飞入了下方的气密舱。<br/> 或许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刚刚的举动多么梦幻，但有人帮他们记录了这一幕。<br/> 力量小姐默默地张大刚刚聚焦采集信息的瞳孔，心想今晚大概能靠这份漂亮的照片和录像，从大克那里谋点甜头来。<br/> 不过在那之前——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肩膀……<br/> 还是先去泡个“澡”吧……断臂的维纳斯固然是艺术品，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对着艺术品发情的。<br/> ……<br/> 塞壬的生活区意外的豪华……或者说，这里本来就是供仲裁机关开会、聚会时使用的，可以说是在保证所有设施的基本功能同时，还添加了不少只有人类才能理解的高规格物件。<br/> 比如，泳池和——维内托心心念念的大浴场。<br/> 在意大利没能休个安心的长假，反而到月亮上欣赏类似于玫瑰酒店楼顶的风景，这让大克嘴角抽了抽，但最终还是没有拒绝恩普雷斯的盛情。<br/> 因为刚刚得意忘形了，他的轮椅被甩在了舰体上，现在只能飘在空中当个“幽魂”，也会被皇后强行拉到她想去的地方：<br/> “这里所有的设施，都是主机为你建造的？”<br/> “嗯，主机对每艘仲裁者的性格进行分析，为我们的生活区做出了不同规划，赫米忒那边会稍微素淡点，但你别看她表面冷淡，其实内心还是很——尼古莱，你没事吧？”<br/> 刚打算抖搂点姬友的丑事，大克却捂着肚子，一脸便秘似的表情，蜷缩在空中。<br/> “……看起来泊位那边已经开始修复工作了，妈的刚才那一下正骨差点把我的脊梁骨给折过去。”<br/> “……余会提醒那些维修舰循序渐进的……毕竟你不能和你的舰体切断神经链接。”<br/> “也不是无法切断，只是阻尼程序很复杂，反正在这边是没戏了——苏卡！”<br/> 壮汉嗥了一嗓子，舰娘们却见他的右胳膊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想法一样，从他的肩膀裂了开来——<br/> 那是字面意义上的裂开。<br/> “她们把我的一号炮塔给拆下去了……贝法，帮我抓着点我的胳膊，这太惊悚了——以前在明斯克修整的时候他们把我拆的只剩骨架我也没见肉体零件儿自己飞出去过——”<br/> 话音未落，大克的左手也飞了起来，一时间这男人反而变成了断臂的维纳斯，也吓得恩普雷斯在塞壬内部通讯开始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