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绅士们!早在19世纪我们就已经把爱尔兰搅得一团乱过了!不要有恐惧!我们是去让那群贱民重新感受帝国的威光,又不是像美国人打登陆战一样去送死——”<br/> 中尉的发言引得周边的士兵一阵沉默。<br/> 在这些士兵眼中他说的倒也句句是实话,但关于美国海军陆战队的那个调侃不是很让他们感冒。<br/> 都是天底下的苦命人,谁又分得清谁更愚蠢,谁又比谁高贵?<br/> 当女王级的汽笛声响彻在漆黑的海峡上,士兵们紧了紧手中的武器,目光中依然透着对未来的不安。<br/> 这是一支没有信仰的军队。<br/> 他们甚至不信上帝,更不信自己的国家,他们或是曾经流落街头,或是由体面人沦为下城区的运工,也有一些刚刚摸枪不到三个月,才满十八岁的新兵蛋子。<br/> 中尉现在必须倾尽所能唤醒一点点本该属于这些英国战士的荣誉感和责任感——<br/> 但是没有成效。<br/> 他们出卖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换来糊口,不是因为他们认为国家需要他们,而是因为似乎没有更多的选择。<br/> 这样的军队眼中是无光的,中尉心底叹息一阵。<br/> 他见过马夫蒂的成员,那些家伙无一不是充满了自信,仿佛走入地狱之时依然能大笑着去和恶魔攀谈,并试图说服他们把前代阁员的油锅温控再加几十度——<br/> 工作就是工作,无论是哄骗还是辱骂如同赶鸭子,他也要把这群“绅士”送上岸去,爱尔兰那片烂地怎么样都好,但他要养活自己的两个孩子。<br/> 战争时期的抚恤金将无法及时送到家人手中,所以他还要尽量保证自己活下来,为此,眼前这些年轻人都是他的肉盾。<br/> 当一个不怕死的战士因为各种现实原因变得怕死了,这或许才是这个国家最悲哀的写照。<br/> “按照预定时间,我们已经抵达登陆地点附近了,但是无论舰娘还是护卫舰都没有开火……怎么回事?”<br/> 随着时间的推进,一直在等待战火到来的中尉也变得不安起来。<br/> 没有炮火的轰鸣,没有导弹发射的尾焰划过黑夜,甚至没听到前面的联络官汇报行进状态——<br/> “啪!”<br/> 还在疑惑的中尉听到前面一阵爆响,接着额登陆舰的内舱顶灯突然熄灭了。<br/> 现代战争讲究杀人于无形,机械、电子、信息化为一体,哪怕五十年之前,步兵登陆也是在优势火力强行犁地之后才能做的事情,主要的风险都由海军和空军去承担,英国的陆战队在登陆时,要负责的部分只有肃清、驱赶岸边残余部队,而攻坚的作战部分,已经没有过去那么艰辛了,按理说等进入城市才是考验到来的时候。<br/> 但随着黑暗的降临,第一道考验已经提前来临。<br/> “可能遭到了EMP攻击,也可能是意外短路了——”<br/> 中尉在混乱中朝着士兵们吼了几嗓子,手脚并用地爬上驾驶舱,敲了敲门。<br/> 给他开门的居然是舵手,这让他眼皮跳了几跳,似乎最该担忧的事情已经发生。<br/> “我们联系不上护卫舰和舰娘了——但是设备并未受到电离辐射冲击……”<br/> “那我们到底为什么停电了??”<br/> “等下,舰娘正在向我们打灯光信号!”<br/> 联络员朝着窗外的亮光看去,迅速地记录着姑娘们传递的信息——<br/> “前方……镜面……海域……各单位……待机戒备。”<br/> 噔·噔·咚——<br/> 所有识得大字,懂得战术和一些专业术语的军官都心底冒出了非常应景的恐怖音符。<br/> “怎么可能!我们只是跨越海峡而已!又不是深入外海了!”<br/> “塞壬都已经渗透到这个地方来了么!”<br/> 说起来,好像姑娘们最近经常大规模地配合部队进行演习,也可能疏忽了沿岸巡逻的工作?<br/> 果然内斗久了,肯定会被外敌找到缝隙钻进来啊!!就好像维京入侵一样!!<br/> 各种各样离谱的想法都在黑暗中酝酿起来。<br/> “嗡——”<br/> 仿佛要映证舰娘所言非虚——青紫色的辉光从天边划来,撞入舰队之中,让混乱中的士兵们纷纷矮身躲避,生怕脑袋被刮掉了,但事实上如果真被直接命中,他们的运输舰会立刻变成燃烧的骨灰盒,做什么规避动作都没用。<br/> “她们跟塞壬打起来了!!”<br/>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弹幕从海平面的另一端升起,联络员差点瘫在椅子上。<br/> “为什么会有塞壬来拦截我们啊!!该不会那群混蛋爱尔兰人和塞壬达成了什么协议???”<br/> “各运兵船调头!!已经进入塞壬的火力覆盖区了!!”<br/> 标枪的灯光信号疯狂闪烁,但还没打出后续舰队走向,她所在的位置便被重炮所淹没。<br/> 那毁灭的光景把站在驾驶舱门口的中尉也吓得一个踉跄。<br/> 他们很想倒船,但是现在舰艇不听使唤啊!!<br/> 似乎是发觉了运兵船的窘迫情况,几个海上的光点迅速接近运输队列,舰娘相比真实舰艇显得过分娇小的身躯,在冲出甲板的士兵撒下去的手电筒光中摇曳了片刻,便将一枚枚拖钩挂在了运输船的前方。<br/> “马上带你们撤出交火区域!塞壬不是步兵能应付得了的!”<br/> 负责拖拽的伦敦小妹忙不迭地拖着运输船往安全海域奔逃,那动作,像极了纤夫。<br/> “我们有70艘舰艇需要拖拽!!!”<br/> “先把登陆指挥舰和大船拖走,小船有夜色掩护不会成为塞壬的第一杀伤目标的!!”<br/> 约克的喊声没有了往日的中二,她现在只想在身上多绑几条链子赶紧把这些倒霉鬼拖回岸边去。<br/> 陛下和指挥官担心的意外到底还是发生了,但跟她们所想的最糟情况还不太一样——塞壬那边的攻击明显是以阻滞火力为主,并没有大开大合地杀伤她们护送的部队。<br/> 是鹰派?还是指挥官请来的托??约克不得而知,因为公频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大克正在和几个不列颠舰队的高层进行紧急会议,也包括配合行动的腓特烈——<br/> “塞壬在阻拦我们佯攻北爱尔兰!”<br/> “本来是打算演戏的,但现在该怎么办?她们打乱了最简单的计划!无法将这批部队缴械的话,把他们放回苏格兰沿岸,有可能立刻被召回,并对革命军的同志造成压力!”<br/> 现在就看大克打算启用哪个应急措施了。<br/> “伊丽莎白同志,让轻型舰艇先沿海岸线拖拽抛锚运输船减少伤亡,并作出规避塞壬机动部队的姿态,两边都继续拖延时间。”<br/> 大克对伊丽莎白如此命令道。<br/> “但是格拉斯哥的同志们已经动手了,最多一天半,伦敦就会知道我们夺取了理查德。”<br/> “等等,同志,你确定你们对阵的是塞壬么?”<br/> 坐镇阿伯丁前线的大克眉头紧皱——他的面前是一片漆黑的海峡,而在对面有什么,他的灵能视野则完全看不见,可能是镜面海域的屏蔽效果,也可能是……<br/> “无法确定对方的具体型号,但武器出力都是三型精英往上。”伊丽莎白一面躲避着海对面的炮击,一边苦恼地试图看清楚黑夜中的舰影——但连航母都无法直接越过镜面海域,取回情报——舰团的姑娘们现在都是盲人,只能被动挨揍。<br/> 但除了标枪在刚刚的炮击中负伤,她们倒是没有其他战损,对方打得那也叫一个随心所欲,佛系无比,有没有瞄准都难说。<br/> “贝法,你那边的岸防监控系统有发回图像或者扫描数据吗?”<br/> “没有,雷达上只有不列颠舰队的光点。”<br/> “目前舰团战损如何?”<br/> “标枪轻伤,对方的准头不太行——”傻白也渐渐品出了不对味的地方,但她还不敢下定论。<br/> “……可能不是准头不好的问题。”<br/> 大克很快反应过来:<br/> “按照C计划继续,向南方机动,和对方的拦截部队错开,也不要进入镜面海域,继续观察她们的动态!减少还击频率!”<br/> “收到。”<br/> 一时间,所有的舰娘都在象征性还击的同时掩护人类部队往苏格兰南部沿岸机动。<br/> “指挥官,我们已经突围成功,海军放行了。”<br/> 伊丽莎白和大克心领神会的同时,另一边的胡德也传来一个好消息:“哈克同志已经顺利跟我们汇合,现在正由外海航向贝尔法斯特——我们是否需要驰援阿伯丁近海?”<br/> “哦?旧海军连试探阻拦都没做?”<br/> “……毕竟不是坎宁安部那样有血性的战士。”胡德有些尴尬,但一想这样拉胯的军队马上就要重组和换血了,她倒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国家的不足。<br/> 毕竟他们要是不拉胯,这会儿她跟汉弗莱就要背负上杀死同胞的压力了。<br/> “不必驰援阿伯丁,按照预定航线,避开标红区域跟贝法同志汇合,演戏要演全套。”<br/> 胡德心说这我可擅长了,有些沉重的心态也被大克轻松的说法带得玩味起来。<br/> 寒风中的大克站在断崖之上,身后由谢菲、天狼星两大护法照看着,颇有些逆风扬翅的意味。<br/> “这似乎比我想的最优解还要优秀——就看看我们的新同志能跟我们有多少默契吧——哦,到引爆时间了。”<br/> 大克很是高调地回过身,朝一脸嫌弃但仍在迎合自己的谢菲,以及毫不动摇,只是眼底有倾慕之色的天狼星做出了一个由里向外爆破的动作:<br/> “嘭。”<br/> 这一炸,将会吹飞不列颠百年淤积的腐朽之尘!<br/> 随着大克这搞怪的动作,临时联络处近面的油罐下方猛地绽出一道金光,支架坍塌,接着它那硕大肥胖的身躯犹如这个百年帝国堆积的肥肉一般抖动着堆叠在一起,在居民楼前方广场和工地的夹缝中间滚动,最后炸成了滔天巨焰。<br/> 升腾的红芒和巨响渗入了每一个人的耳膜,但奇怪的是,即使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也没有把居民区的玻璃都震碎,变成杀伤性破片——它倒下得很有艺术感,仿佛被伐木工精心计算过塌倒方向的树冠。<br/> 同一时间,阿伯丁的警局、宪兵队驻地、陆军司令部,都接到了来自炼油厂的求援申请。<br/> 诡异的是,警局接到的是工厂负责人的电话,宪兵队接到的是警局的电话,陆军接到的是宪兵的电话,一环套一环,但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没有接到来自下一级部门的真正求援申请。<br/> 宪兵们扛着步枪坐着卡车匆忙赶到现场,陆军的装甲车也迅速入场,当两方部队撞在一起时,夹在中间的警察们环顾四周两眼茫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工人暴动的“小事儿”会引出两尊大神。<br/> 难道这工厂的面子如此大?在伦敦有人?还是说,事态已经在他们不清楚的时候扩大了?<br/> 毕竟军队的保密协议对警察也是有压制作用的。<br/> “嘿!!你!过来!!”<br/> 带队出来的阿伯丁分局长和宪兵团团长被那坐着装甲车的陆军上校叫过去汇报现场情况,即使对方再怎么无礼,他们还是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br/> 英国暴力机关一环扣一环的,其阶级差距根本不需要详述。<br/> “武装颠覆分子的阵地在哪里?我们带了迫击炮和一些子母弹——直升机已经待命。”<br/> “啊?不是该厂的工人闹事吗??阵地??”<br/> “不是武装工人炸飞了油罐示威么??”<br/> “……???”<br/> 一脸懵逼的上校脖子都往上提了一提。<br/> 三方巨头的会面居然是这般不明不白且滑稽的画卷,尴尬的气氛在烧灼的空气中弥散,久久不能消退。<br/> “你,我记得是宪兵团求救的——”上校指着团长。<br/> “是霍利斯先求救的——”团长指着局长。<br/> “我#%¥#&@!”<br/> 局长有苦说不出,他保证自己从出任务到现在没往军队驻地打过一个电话,他亲自出面还是因为跟这件厂房的老板有点私交……或者说,跟对方的老板娘有点私交的关系。<br/> “……”<br/> 他们用了足足五分钟确认,而跟更上级的连线突然被掐断,他们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br/> 此时主市区各要道,皆已经被从各种地方涌出的革命军跟社团成员控制起来。<br/> “快!!我们回驻地!!”<br/> 被调虎离山的上校面色狰狞,而当他命令车队调头的瞬间,一发大口径炮弹便在车队近前爆炸了,直把先生们轰得耳膜发撑。<br/> “我们遭到攻击——!!”<br/> “马上确认炮击来袭方位——呃——??”<br/> 从车上跌下来的上校还算冷静的布置,兀地被眼前出现的一双高跟鞋给噎住了。<br/> “……这位,上校先生,能请你们先在此地‘驻守’一段时间么?”<br/> 阿贾克斯略带阴郁和戏谑的脸在火光中显得是那么的诡异。<br/> “市区的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吧……哦呵呵呵……你们只需要乖乖等结果就好了。”<br/> 舰娘那刺耳的笑声被无限放大,宛若梦魇在三个主事人的头顶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