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可还开心？指挥官？”<br/> “本来挺开心的，但听到你用这种语气语调一大早就揶揄我，整晚的好心情就全散掉了。”<br/> “……诶？”<br/> 大克板着脸让不自觉露出媚态的怨仇愣掉了——<br/> “昨晚发生了什么令您心烦的事情吗？指挥官？”<br/> 呆滞只持续了几秒，她马上明白了大克这微妙的烦闷并不跟她的玩笑话有关，最多是达成了一个触发按钮的功效。<br/> “哈，因为我不得不考虑一下让舰娘会议的内部竞争短期升级一下了，托你们一个个都像是开屏孔雀的福，最近会有一大笔手势订单流出，估计同志们都会在背地里骂我是个多么荒唐的家伙……”<br/> “但是，开屏的孔雀都是公的呀……”<br/> 怨仇一面听着大克抱怨，一面不动声色地将斯库拉摆在另一边桌上静置的咖啡端到大克面前。<br/> “我知道你的口才很好，怨仇同志，但我给你一点先人的建议吧——祸从口出而死的概率要远大于在战场上被流弹打死的概率。”<br/> 大克依然板着脸，似乎还在对自己被普利茅斯PUA成功而送出戒指的事情耿耿于怀。<br/> 他一直有一套自己的誓约标准，对待功勋卓越的同志，也需要时间去考验对方的忠诚程度，再给出奖励，但他在普利茅斯身边的时候少有地产生了被灌了迷魂汤一样的舒适感，打破了这个自己设定的底线。<br/> 底线只会越来越低，少有修复回去的情况，他当然不会生普利茅斯的气，他是在责怪自己太随便了，太顺从自我喜好办事了，这并不该出现在一个成熟的布尔什维克身上。<br/> “……但是我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这是今天托给你的工作，怨仇同志……记住了每一艘舰船的舰名舷号都要精致并符合其船历和喜好。”<br/> 大克自我批评并沉默了片刻，才把手边的名单推出去。<br/> “……誓约用戒指……批发单？”<br/> 怨仇看着那单子，仿佛下了锚似地身体僵住了——<br/> 这份名单的沉重程度不亚于几百艘舰娘同时压在她的肩膀上。<br/> 刚刚调戏大克，现在马上就被报复回来——这可不符合她对指挥官的认知。<br/> 同时她对于“批发”这个词的理解似乎和大克有出入，起码这不是什么具有“纪念意义”的词，而且十分冒犯。<br/> “……你泡的？”<br/> “不，斯库拉同志泡的……呃，指挥官，您真的打算把如此重要的工作交给我吗？”<br/> 怨仇干巴巴，甚至有些可怜兮兮地低声道：“我不是一艘非常热心，富有责任感的舰娘。”<br/> “但你现在就在一个热心且富有责任感的职务上。”<br/> 大克淡定地嘬了一口咖啡：“还有，下次拿别人的东西献殷勤之前先强迫自己能泡出一样的口味来再说——这不只是一个忠告，需要我提醒你航母在抵近距离跟轻巡交火毫无胜算这件事吗？我不希望哪天参加完你的葬礼再去把其他哪位姑娘给下狱。”<br/> “我也没打算借花献佛啦。唉，如果打造首饰的工作做不好的话，这片港区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吧？指挥官真狠心。”<br/> 怨仇像模像样地抽泣了两声，仿佛大克要逼她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br/> “但是明天新奥尔良同志就要正式卸任了——现在你如果能表现出自己的工作能力跟协调能力的话，说不定——”<br/> 男人下巴朝办公室隔壁扬了扬。<br/> “我做。”<br/> 怨仇一下子就把表格跟需求清单收进了怀里——不是夸张手法，她直接塞进了机库缝里去，用舰装空间好好地保护了起来，不容其他舰娘染指。<br/> “……你这么敬业可真是让我意外……”<br/> 大克学着刚才怨仇揶揄他的语气吐槽了一句，便看向后面没敲门就悄无声息地闯进来，正用一种濒临黑化的眼神注视着怨仇背影的斯库拉，努了努嘴示意她先别急。<br/> “我知道这种‘私人’的事情交给其他同志去办会有些……显得我不够认真，但没办法，一千艘船，如果每一艘的戒指寄语都要我亲自去刻的话，起码得忙活半年以上了——”<br/> “嗯哼。一千个人就算是领盒饭一样排队领戒指也得好一会儿呢。”<br/> 怨仇笑道。<br/> “就是这样……理解万岁。”<br/> 大克长出一口气：“我也有工作交给你，斯库拉同志……寄语跟雕刻的诗句……我都写在表格里面了，你需要去找布雷斯特同志帮我问询、研讨一下，到底算不算是‘酸诗’。”<br/> “您专门准备了一份表格来区分所有刻在戒指上的内容吗？”斯库拉原本黑压压的脸色旋即解除，似乎是在好奇大克怎么做到用几个晚上——不，可能只用了一个晚上就量产了那么多的誓约寄语……如果这些还是根据每个舰娘的性格给出的指定“答案”，那就更了不得了。<br/> 即使是舰娘这般多才多艺性情敏感且好学，给一千号人写不同的寄语那也着实算个大工程了，而大克只外包了戒指的设计工作部分……文学素养那是相当高。<br/> 当然，她更好奇大克给她预留的寄语是什么——舰娘的入驻编号是根据原型舰存在于世的排序来做的，到目前文档的总编号，加上塞壬的那几个老伙计，也没超过1300，斯库拉拿过文件之后很快就在末页找到了自己和怨仇的名字，并找到了大克的誓言：<br/> “人前千面独为你留一面。”<br/> “……”<br/> 只是看到这个戒指寄语，斯库拉就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如有一股清凉的溪流四处流窜，并最终钻回心窝——<br/> 在因看到这段文字打了好几个寒颤之后，她好不容易才恢复冷静，手动调整了一下起伏过度而溢出来的雪白，也顺便压制了一下自己的锅炉跳动频率。<br/> 虽不知道大克是怎么在如此短暂的相处之间，就总结出自己的喜好跟自己隐埋的深层性格的并给出针对性的寄语情话的，但她很受用，就好这口，如果大克能保持着他那张海报风格的严肃脸认真地对她说这样一段情话，她估计会当场走火。<br/>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强烈的占有欲已经给大克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也不知道其实这种在家里卸下心防以真面目待自己女人的誓言某种意义上很是烂大街，根本不用大克怎么动脑子的。<br/> “……你打算在这里就读完么？”<br/> 一次性交出这么老多自己的“黑历史”，大克其实已经是用尽浑身解数才保持了一个表面云淡风轻的模样。<br/> 这里面的每一句话，都能用来拷打他很久，那种类似于中二病时期写下的日记跟作文被人翻出来的羞耻感，能把许多社交属性点满的人都折磨到癫狂，拒不承认自己的精神状态在某一时期并不稳定——相比之下，大克还能正常地跟斯库拉对话，还让她去问询布雷斯特自己的“作品”能不能经得起考验，脸皮已经可以称为‘坚韧’了，跟真正的“克里姆林”的墙壁一样厚。<br/> “失礼了——这件事您不打算交给普利茅斯小姐去做吗？”<br/> 感知到大克的身体因为羞涩而变得燥热，在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之后，斯库拉将刚刚怨仇差点阴了她一手的事儿甩到垃圾堆里去，用文件夹轻轻地抵着自己的上唇跟鼻尖，仿佛怕嘴角的弧度太大，吓到克里姆林。<br/> 而怨仇也用重新认识了她一遍的目光，欣赏着她“亲吻”每一段写给舰娘的情话，心想这女人果然是难搞、贪婪得紧，想要占有每一句大克的奉承和承诺——哪怕那只是一份经她手的表格。<br/> “她的工作已经很忙了，如果一艘船好开就死命逮着她开的话迟早有一天会触礁。”<br/> 大克的话听上去好像挺接地气的，但放在他自己身上就完全不适用了——这也是他后半句逐渐涌现出怨念的原因。<br/> “明白了，但是这也意味着我跟布雷斯特可以对您的……品味提出些不那么……尊重的感想？是这样吧？”<br/> 斯库拉轻声道。<br/> “……你们必须从每一艘船的性格和需求出发，向我反馈，我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但千万不要因为某一艘船跟你们的关系不好就胡乱给出意见……”<br/> 大克无奈道：“还有，跟那些鸢尾珠宝店赞助的诗人、文宣人员谈起这笔订单的时候一定要用别的人物、别的故事去指代，懂吗？你们肯定明白如果外界传出我一次订购了一千枚戒指坯子的消息，会产生多么可怕的后果。”<br/> “明白，我们会把舰娘的故事、性格跟需求都粉饰成普通人的资料再去跟他们谈生意的~”<br/> 因为手中的“权力”一下子膨胀了太多，斯库拉也不在意自己必须去跟布雷斯特分享这份意外的喜悦了，鞠躬之后，便赶在怨仇伸手想要看一眼表格上关于她自己的内容之前快步离开。<br/> 这算是她的一点小小报复吧……或许远称不上报复，已经很大度了。<br/> “……指挥官，戒指上刻的东西跟坯子还要分包给其他舰娘吗？”<br/> 目送斯库拉离开的怨仇微带怨念地鼓起脸来——尽管这样并不能通过扮可爱削减她的X冲击力，还是有几分别样的风味。<br/> “你一个人肯定完不成的——这活儿我找了好几个同志一起弄，就是怕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你们可以把责任分摊，如果引发大规模的舰娘不满——干脆推锅给我，我大不了重启一个类似的计划。”<br/> 大克翻了个白眼：“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大多数舰娘在对奢侈品的设计和艺术感、及其文学价值方面有多高的追求……虽然有时候我严重怀疑就是送你们一枚瓶盖环儿你们也会高兴地收下，但那样拷打的可就是我的良心了。”<br/> “噗，在偷懒和尽心尽力之间取一个居中值吗？”<br/> “没错，可以说我不得不偷懒，但比起连戒指的外形都得自己去琢磨……起码还是上心了的——你要知道很多人一辈子经历婚姻的次数在一到两次徘徊，但得为这种于他人而言堪比降生的大事上重复操心一千回……可以说现代社会只有我有这个‘殊荣’。”<br/> 大克揉了揉眉心：“已经说了无数次，我还是想要强调一点——我已经抵抗过这种落后且糜烂的生活了，最终只得一败涂地，若是有一天后人讨论我的功过时，就我跟一千艘船不清不楚的关系批判我，说我是旧社会的遗毒，我也只能说我曾经反抗过，但被势力远大于我意志的舰娘呼声给淹没了……然后立正挨打。”<br/> “如果那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呢？”<br/> “我觉得那一天终将到来，只要我离开联合一段时间……感觉我的称号就会从导师变成‘先帝’什么的——”大克语气冰冷。<br/> “……这玩笑可不兴开啊，指挥官——”<br/> 刚刚还眯着眼的怨仇被吓了一大跳。<br/> 从大克嘴里冒出那个词的亵渎程度，已经远超修女服侍恶魔的程度了——不，就严重程度去类比，更像是上帝被路西法给撅了。<br/> “就是因为不兴开我才更要说——你们得搞清楚你们这样胡乱搞下去可能会制造出一个什么恐怖的玩意儿，‘他’会让我们现今的一切成果化为乌有甚至倒退，乃至爆发内战。但以普遍联系的观点去讲——责任从来不完全属于个人。”<br/> 大克仿佛是在借着这个机会警告“玩”心比较重的怨仇，也可能是警告一直借她的“联系”监视自己的那三个虚境存在。<br/> “……我明白了，我会收敛一些的。”<br/> 怨仇这回是给了大克一个明明白白的承诺：“……如果其他姑娘有求于我，但您不愿意，我是不会私自为您‘祈福’的。”<br/> “所以除了吻，你果然还能远程操作的吗？”<br/> “因为不会有人希望自己排班的对象先被别的女人亲一口吧……”<br/> 怨仇突然释怀地笑：“……指挥官，我要出门了，在走之前我可以知道您为我准备的戒指上会刻什么文字吗？”<br/> “不打算给自己留个惊喜吗？”大克眉头舒缓开。<br/> “是呢……惊喜……希望惊喜能早点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