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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方舟游记 > 第九百零九章:红龙之殇 三
         选作会议的帐篷并不怎么豪华,只是维多利亚军方普通的野战四型综合指挥帐篷,通常来说这一型帐篷常用来搭建野战指挥所,内部空间比其余型号的帐篷要大上许多的同时,帐篷表面也经过隐蔽化处理,能够隔绝大多数泛用侦察术式的探知。<br/>  当然,其实现在的会议,并不在乎隐蔽性。<br/>  帐篷内那一个不合时宜的圆桌旁,四把椅子的后面各站着一个人,开斯特公爵的身后是一位和蔼的绅士,卡文迪许公爵身后是一位似乎沉浸在自己世界之中的诗人,新任的年轻斯塔福德公爵身后是一位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仆,高多汀公爵身后则是一位全身罩在兜帽之中,全场唯一一个不明底细的神秘人。<br/>  不过在帐篷的帘布被再次挑开时,高多汀公爵身后的人就不是唯一的神秘人士了。<br/>  就在四位公爵将目光投向威灵顿公爵衰老的身影时,他们身后的四人则同时看向跟在威灵顿公爵身后,全身同样罩在兜帽之中的神秘人。<br/>  绅士,诗人,女仆在同一时间皱起眉头,只有高多汀公爵身后的神秘人很快就收回视线。<br/>  “我很好奇,诺曼底公爵竟然没有出现在这里。”在有人质疑威灵顿公爵带来的护卫时,年老的佩洛已经走向圆桌旁最后一把椅子,坐了上去,“难道我们所有人之中,我不是最难坐在这里的那个人?”<br/>  不是只有威灵顿公爵在长夏走廊布置有后手。<br/>  先王逝去以后,若是还有一个效忠的对象还好,可是就连亚历山德里娜公主殿下也在那一夜失踪后,王党早就失去使其团结的核心,所谓的拥王派已经四分五裂,说不准其中哪位著名的王党贵族背后就有与某位公爵的暗通款曲。<br/>  来自塔拉地区的高速战舰集群之所以能那么简单地从曼彻斯特伯爵领穿过,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就走出长夏走廊,那是因为“加斯特里尔”号先一步出现在维多利亚腹地,那个时间点威灵顿公爵就已经被允许入场,所以其余公爵在长夏走廊的布置才没有成为塔拉军队的阻碍。<br/>  如同威灵顿呢公爵所说,因为长夏走廊这一道地理封锁的存在,他的确是最难将力量投射到伦蒂尼姆的一方势力。<br/>  “诺曼底公爵的想法很明显和我们不一样,您应该很清楚他从不认为自己是维多利亚人。”<br/>  没有任何开场致辞,在开斯特公爵接过威灵顿公爵的问题时,可以说这个决定维多利亚未来的会议就已经开始了。<br/>  “呵,一个高卢人。”威灵顿公爵笑了笑,“高卢复国派,听说现在城里负责和萨卡兹接洽的维多利亚城防指挥官也是一个高卢贵族?”<br/>  “我恐怕莱托中校不这么认为,他将自己配合萨卡兹人的行为理解成委曲求全,他也的确是认为现在的伦蒂尼姆没有反抗萨卡兹人的力量,为了让损害降低到最小才如此配合,至于我们的诺曼底公爵大人,他恐怕已经在准备一场真正的复国战争了。”<br/>  开斯特女大公笑了笑,她身后的绅士拿出来一份文件,伸手轻轻一抹,变魔术一样地抹开成四份,然后从桌面上划到各个公爵面前。<br/>  高多汀公爵用手指在文件上敲了敲,没有打开,却是将视线投向威灵顿公爵:“我从不怀疑开斯特公爵的情报,那么既然诺曼底公爵准备这么做,我想那些高卢杂碎的另一柄避难伞对此有何话说?”<br/>  维多利亚吞并高卢的同时接收了大量的高卢贵族,后者在融入维多利亚的贵族阶层之后,很自然地就开始形成一个团体,进而选择自己的代言人,其中诺曼底公爵就是这部分高卢贵族的领头羊,以维多利亚东南方向的高卢旧地为领地,就连诺曼底公爵本身也是纯正的高卢血统,据说还能追溯到高卢皇室血脉。<br/>  但除此之外,令人十分意外的是威灵顿公爵在因为高卢复国主义而兴起的对于高卢贵族的迫害中也站出来,为相当一部分高卢贵族提供了政治庇护,现今也有许多高卢贵族的家系从高卢旧地远走西北,进入塔拉地区成为威灵顿公爵的臣下,将曾经征服高卢的维多利亚军官认作自己效忠的对象。<br/>  “我的部下中只有维多利亚人,高多汀公爵,如果您认为维多利亚的定义仅在于那毫无意义的血脉与种族,那么为什么不先解释一下您身后的那位莱塔尼亚术士的身份呢?”<br/>  针锋相对的讥讽令多少算是会议主办方的开斯特公爵叹了口气,卡文迪许公爵则是一脸的不耐烦,至于从被萨卡兹人杀死的公爵父亲接过公爵头衔没多久的年轻斯塔福德公爵,则在这样的场合下继续保持沉默。<br/>  “汉娜已经用莱塔尼亚人的鲜血证明过对于维多利亚的忠诚,即使在面向莱塔尼亚的绝对防线之中,你也找不到比她贡献更多的人,但我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威灵顿公爵身边还有这样一位神秘人,竟然能与公爵大人一同出席这样的场合。”<br/>  各位公爵身后的人都是值得交托性命的人,最关键的是他们相信这四人都有能力在任何变化的局势保护自己的性命。<br/>  换句话说,这四人相当强,强到根本不可能在各位公爵的情报系统中将自己摘出去。<br/>  开斯特公爵身后的“绅士”是“灰礼帽”的总教官,负责培训只有超凡者才能担任的“灰礼帽”;<br/>  卡文迪许公爵身后的“诗人”是沉迷炼金术而主动卸任的皇家科学院最天才的院长,唯一一位同时兼任皇家近卫学院与皇家法术学院校长之位的跨领域天才;<br/>  斯塔福德公爵身后的“女仆”则是过去数十年维多利亚外交部重要人士前往敌对国家进行外交活动的王牌护卫,也是在和平年代,维多利亚威慑外交的代名词;<br/>  高多汀公爵身后的神秘人,代号“汉娜”的术士来自莱塔尼亚,没有人知道她的具体经历,只是不止有一次记录描述她在边境编织天灾,重塑大地的形貌,令“绝对防线”这个称号从军事代号变成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br/>  相比之下,威灵顿身后的神秘人则令所有人都摸不清来历。<br/>  “我也的确很好奇这位护卫的身份,我原本以为随同您来的人会是塔拉地区那位传奇游侠,情报显示他在多年前一头扎进文明的荒野而音序全无,我原本以为是您将他召回来进行一些暗地里的准备,但是现在看来或许是我太疏忽这些年塔拉的变化了。”<br/>  开斯特公爵微微眯了眯眼。<br/>  维多利亚的几位公爵大都不是擅长战斗的人,其中只有高多汀公爵踏入超凡者的领域,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分辨不出强与弱,至少在开斯特公爵的直觉中,这位神秘人或许才是这顶帐篷中最强的那一个。<br/>  “她是传奇。”<br/>  一个声音打破帐篷里的猜忌,人们看向说话的人,却只见高多汀公爵身后代号“汉娜”的术士继续保持着沉默。<br/>  传奇。<br/>  这个词在泰拉大地上其实不算有一个具体的指向,凡人十阶与超凡者就是这片大地对于力量的全部划分,并不存在一个具体的名词来形容超越超凡者的存在。<br/>  那些缔造传奇的人,纵观各国漫长的历史,一个时代也不过只有那么一两人,数量稀少到“传奇”根本不足以成为指代一种常例的称呼,所以这个称呼中蕴含的不是一种具体的形容,而是一种对于力量的浪漫幻象,它实际上指的是这样一种东西:<br/>  裁决命运的力量。<br/>  公爵们的视线集中在这份力量之上,似乎在思考她会裁决怎样的命运。<br/>  “踌躇,迟疑,警惕,猜忌,我们聚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面对盘踞在伦蒂尼姆的敌人,为什么要像是高卢人那样,在敌人面前忌惮自己人的力量呢?”<br/>  所有人都听见威灵顿公爵身后人的轻笑,那轻灵的声音的确属于一位女性,甚至是年轻的女性。<br/>  “还是说你们的野心果然也只是拘泥于这片土地,只想要戴上那一顶虚无的王冠?”<br/>  这话显然有些过于挑衅了。<br/>  公爵们将视线投向威灵顿公爵,等待他的解释,但同时他们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进入一个思维的误区:他们下意识地以为神秘人是威灵顿公爵的护卫,但谁来肯定过这个猜测呢?<br/>  开斯特公爵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br/>  仿佛是在回应开斯特公爵的想法,全身罩在兜帽中的神秘人拿下自己的兜帽,狰狞的龙角映在所有人视线中时,公爵们就意识到对方的来历——<br/>  塔拉的红龙。<br/>  “日安,各位公爵大人,请允许我在这张桌子旁加一张椅子。”<br/>  她走到圆桌旁,在一无所有的空气中坐下,但是人们却分明看见有靛紫色的火焰从虚无中落下,仿佛拥有意识一般凝聚成火焰的王座,她轻轻坐上去,火焰便吞噬了她那一身神秘的外衣,露出外衣下的正服,她仿佛已经做好准备,接受在场所有人的效忠。<br/>  “现在,可以让我们放下一些无聊的争执,来谈一谈伦蒂尼姆内的事情吗?”<br/>  比起各位公爵的沉稳,首先做出反应的却是他们的护卫,不过没有人真的攻击这自顾自入座的客人,他们或多或少地察觉到那份火焰的异常,除了莱塔尼亚的术士没有动作以外,其余人都将各自的公爵护在身后。<br/>  紫色的龙女甩了甩尾巴,戏谑地开口:“哦,你们害怕我?”<br/>  “这是必要的谨慎。”开斯特公爵挥挥手,让“绅士”退下去,“毕竟将塔拉和维多利亚粘合在一起的,正是红龙的鲜血。”<br/>  见到开斯特公爵这么做,其余公爵也让各自的护卫退了下去。<br/>  “啊,所以呢,你们觉得我是来复仇的?”<br/>  “恐怕不是,否则我想我应该已经死了。”开斯特公爵拿起烟枪吐出一个精致的烟圈,“当年针对盖尔王后裔的刺杀正是国家情报局的负责范围,但是其中在橡林郡的行动却最终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结果,我们确定了一对夫妻的尸体,可是却由于橡林郡的大火失去其中两位孩子的行踪,现在想来有办法瞒过国家情报局眼线的人也就只有橡林郡领主的沃里克伯爵了,他当时处于配合国家情报局行动的立场,因此我们也没有理由怀疑自己人的报告,所以是他收留了你们?”<br/>  “啊,我仍旧感谢老师收留我们。”<br/>  “那么我想他应该告诉过你们国家情报局就是杀死你们父母的凶手,沃里克伯爵致力于在这片大地上复现昔日的塔拉,你们拥有塔拉最正统的血脉,他没有理由替我们进行掩饰,如果你为了仇恨而来,那么现在我应该已经变成一片余烬。”<br/>  开斯特公爵充分相信部下的能力,所以也十分清楚“绅士”拦不下一位传奇的攻击。<br/>  “既然如此,您所谓必要的谨慎又是指的什么呢?”<br/>  开斯特公爵深深地看向来自塔拉的红龙。<br/>  她向来能轻易看穿所有人的伪装,自然也能看出来此刻龙女的表情中藏着什么样的态度,或者说对方根本就没有半点隐藏的意思,那份居高临下的赞赏像极了君主对于臣下的欣赏。<br/>  “这是维多利亚的谨慎,塔拉的红龙,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br/>  维多利亚建立在德拉克王与阿斯兰王的盟约之上,从这一点来说,塔拉也的确是维多利亚的一部分,但是就像是“加斯特里尔”这位曾经的德拉克第一勇士直到生命的终点依旧在反抗阿斯兰王一样,塔拉的红龙也并非都承认维多利亚的统治。<br/>  从“盖尔王”延伸出来的两条血脉,一条至今仍旧拥有三兽之冠的正统继承权,以至于在先王逝去的那段时间,这一血脉唯一的继承人,远在炎国的爱德华亲王立刻传来死讯,而维多利亚至今对这份死亡视而不见。<br/>  至于另一条血脉否认维多利亚的统治,它以反抗维多利亚而被维多利亚视为敌人,血脉的传人一直流浪在塔拉地区,混迹于最混乱的市井,不过命运是如此巧合,同样是在先王逝去的那段时间前后,这一支血脉最后的传人在橡林郡确认了行踪。<br/>  面前的龙女,就是那一支反抗维多利亚的血脉延伸。<br/>  她拥有足够的理由向维多利亚宣告自己的仇恨,无论是历史积淀下来的仇,还是基于自身经历的恨。<br/>  “你在询问我的野心,但是你当真能够理解?”<br/>  爱布拉娜微微一笑。<br/>  “我来为维多利亚塑形,令她变成她应该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