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了淡灰色的员工制服,印着【HELIOPOLIS】的货车从下城区的某间厂房出发,陈默不知道货车里运着什么,他只知道这是林先生交代给花尾的事情。
他们的货车绕过龙门的外环,然后插入城区,和巡警的警车交错而过,最后缓缓驶入工业中心的神城制药总部。
从地下车库进入,门卫对每个进入的人进行了细致的检查,花尾拿出识别卡,栏杆高高的升起,白色的荧光标志在深夜里透着死寂的沉默。
他们下了车,被隔离在车外,由深沉制药的专员接收了车辆,陈默看到了训练有素的私人雇佣兵在下方严阵以待。
出来以后,陈默问花尾。
“里面装的是什么?”
“林先生嘱咐我们运送的货物,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花尾没有隐瞒,又提醒道:“别多问,阿默,你刚进门,许多时候知道的越多不一定是好事,肚子饿了吧?做完了事我带你去吃宵夜。”
他兴许是知道一点的,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般毫不知情。
陈默没有多问。
他们在下城区下了车,将货车交给了其他人处理,应该是不想让陈默知道这辆车会被送往那里。
龙门的地下隐藏着许许多多的故事,因为这座由人组建而成的城市从一开始就不甚太平,这里每年都有从外面偷渡进来的国际通缉犯和武装逃犯,龙门近卫局负责处理这些境内的非法活动,对抗暴力犯罪和有组织犯罪。
但这些年来,仍旧屡见不鲜,近卫局唯一能做的就是处理好上城区的治安,而下城区……一直在腐烂。
就像街边常见的垃圾桶,要想保持整条街道的干净,总得需要一个处理垃圾和废物的地方,况且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对龙门展现出他的价值,而后……出人头地。
夜晚时分降临后,花尾带着陈默去下城区热闹的逛了一整晚,他和陈默讲起龙门下城区的地理分化,哪家哪家的地盘。
他们坐在街边夜市里的小餐馆里,好几名闹事的混混们因为汤里的虫子而大发雷霆,揪着老板的衣领要一个说法。
一家三口诺诺的不敢回应,老板的妻子抱着自己的年幼的女儿躲在后厨,混混们围过去,围着围裙的中年老板被揪着脖颈按在餐桌上。
那名他们称呼为老大的男人将汤里那只活碰乱跳的苍蝇捞起给老板看。
“对不起,对不起,我赔,我赔……大家有话好好说,你说多少我都赔。”
“赔你老母啊,死扑该。”他端起汤泼在老板的脸上,汁水四溅,小餐馆的客人们一哄而散,混混们笑着,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冲上去做好人。
明哲保身是大多数人的通病。
花尾坐着没动,陈默也没有动。
“望咩啊,再望让你们冚家铲啊。”
混混们对着门口看过来的路人威胁,试图走过来推搡,他刚抬起手,被花尾按着脖子,手里掰断的竹筷插进掌心,血很快留了出来,伴随着嗷嚎声。
花尾一脚踢开嗷嚎的混混,撞倒一片座椅,混混嗷嚎着抱着手在地上打滚,同时也吸引了不远处的混混。
“一只苍蝇而已嘛,多大点事,老板也不容易,我替老板说声对不起,好不好?”花尾扔掉竹筷,望着那边的几人语气平缓。
“就你?你以为你谁啊,兄弟们!”对方松开揪着鼻青脸肿的老板的手,从腰后的抽出短刀,混混们拿起折凳和随身带着的匕首。
放着双刀的长盒就放在脚边,但陈默没有动,因为花尾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可眼底却是阴沉着的。
混混们围过来,狰狞着脸用刀指着花尾的头。
“臭小子,扮英雄是吧,好过瘾是吧,连我们义盛的人也他妈敢动!”
“好吓人啦。”花尾抬头瞥了一眼指着自己的短刀。
“接下来是不是就要砍人啦?”他问。
混混面色凶狠,可拿着的刀却迟迟没敢落下,梗着脖子。
“刀不是这么用的。”花尾抬手一拍,混混吃痛松开手,刀打着转落进花尾的手心,他握着刀柄,陈默伸出叫揣在混混的腿上,混混朝前仆在桌上,花尾手里的短刀订进混混头子的掌心,将他定在桌上。
“刀是这样用的。”花尾平静的解释,缓缓转动刀柄,猩红的血顺着餐桌流淌,混混惨叫着哀嚎,花尾没去管他,而是望着餐馆里的其他人。
“义盛是吧,你们的头子和我是熟识,带我过去串串门好不好?”他商量着说。
混混头子惨叫着没敢拒绝,他哀求着让花尾放过他,兴许他也看出来花尾是那种他没法惹的角色,下城区里斗狠的人不少,但敢这么肆无忌惮的他没这种胆量。
“打坏了人家的东西,要不要赔?”花尾问。
“赔,我们赔。”
混混们对视一眼,将包里的钱掏出来送到桌上,花尾松开手,混混头子捂着流血的手站在一旁,没敢跑,因为花尾说他认识义盛的人。
“要不要讲道歉?”花尾又问。
混混们对着胆怯的老板一家大声道歉,又转头看着花尾,老板看着坐在那边花尾像上来说些什么,他的妻子拉了拉他的衣角。
他终于没敢上来。
“说完啦,那就走吧。”花尾站起身。
“去哪儿?”
“当然是去找你们义盛的老大叙叙旧啦。”花尾理所当然的回答。“带路,别让我自己过去,你知道下场。”
他又看向陈默,点燃一支烟。
“本来像带你出来吃顿宵夜的,没想到遇到这档子破事,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去义盛走一趟啊,阿默。”
“我跟花尾哥你的嘛。”陈默说,提起放在一旁的长盒:“没想到花尾哥这么见义勇为。”
“别跟我开玩笑了,我只是现在被他们搞的心情不太好罢了,我没对他们动手还好,我对他们动了手,他们不敢动我,这家店以后别想开下去啦。”花尾说:“他们这种人没什么规矩,龙门这里的这种事情,很常见的。”
也许只是心情不好,也许不过是想捞一笔钱,欺软怕硬,总之下城区的治安就是这样,顶多被近卫局发现之后在禁闭室里关几天,出来后遭殃的还是这家人。
他们不对你动手,只是找麻烦,近卫局也没功夫三天两头来处理这种事,久而久之,这家店就算完了。
那天陈默和花尾去了一趟义盛的堂口,一家不大的夜总会,他们进去,两个人,挑了人家一整个堂口,把义盛的老大打进了医院。
那天花尾的心情不是很好,不然不该那么暴躁,他的眼里藏着火气,火气却又无奈。
他的拳头上满身揍人留下的淤青,和陈默坐在夜总会的桌球桌上,面前站着一众鼻青脸肿的义盛小弟。
义盛是和盛昌下面的分支。
他和陈默碰撞杯,酒杯里琥珀色的酒液摇曳,花尾心里藏着心事,那种心事陈默见过,那是迷茫,那是不安稳,那是愧疚和无奈。
可他本就是下城区的一个帮派打手头子,陈默不知道他在愧疚和无奈什么。
后来陈默总算知道了花尾在愧疚什么。
也许是因为心底里终究藏着良善,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厌倦了下城区这种争斗的生活,也或许不过是他想要求一个心安理得。
狐狸的朋友终于有了神城制药的线索,在付出了一笔不菲的资金和赛车后的战利品,一份神城制药总部大厦的建造图纸被送到了狐狸的手里,连带着还有一间由重重守卫把手的厂区仓库大门,进出的那辆印着神城制药的标识的大型货车,加上一张伪造的员工信息卡。
那张信息卡上的资料来自于花尾的身上,是陈默从花尾的身上复制的信息资料,狐狸的朋友只是用了半个晚上就利用那些资料重新制造了一份相同的信息。
陈默知道时候到了。
在和中水的隧道里和狐狸劫持了一辆从神城制药出来的货车后,看着狐狸将一柄柄铳器搬上车的时候,陈默就知道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