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娅……
我有一个很远很远的梦想。
我想这片大地上的居民不再只是为了离别而哭泣,我不想我们的夜空被心碎和空虚塞满。
我想着,也许有一天,我们会一起让这片大地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平静入梦。
但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
他告诉我,我这个梦想太过虚幻遥远,而且不切实际,他希望我的梦想能更现实一点,更近一点。
所以我的梦想,后来因他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改变。
我希望卡兹戴尔的战乱能迎来终结,每一个饱受战争之苦的萨卡兹都能获得平稳安定的生活。
我希望卡兹戴尔能繁荣富饶,每一个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萨卡兹,不因高贵容忍,不因贫穷剥夺,不因孤独死去,不因苦难绝望。
孩子不会失去他的父母,父母不会失去他的孩子,妻子不会失去自己的丈夫。
我希望卡兹戴尔的人民,有真理可循,有道义可守,知礼仪,守仁心,不以钱财论成败,不因权势而屈从,同情弱小,痛恨不平,危难时坚心志,无人时常自省。
我希望这片大地,再无压迫束缚,每个人,都能有活着的权利,都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有追寻自由的权利,亦有获得幸福的权利。
我希望终有一天,苦难会离我们远去,大地将迎来新生,再无贵贱之分,再无奴役之苦,守护生命,追求光明,虽万千曲折,不畏前行。
此为我心之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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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和你们这些理想主义者最大的区别在什么吗?
在于你们心里都有一个美好天真的愿景,你们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为了这个愿景可以付出一切,你们心怀良善,不免仁慈,不够坚定。
你们的梦想太过遥远,虚幻而又不切实际,看着如此,但你们没做好准备,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你们总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可这世道却并不如你们所愿。
但我不行。
我没有这种东西,也不够仁慈,所以我会为了达成目的不折手段,我不在乎会失去多少,也不在乎你们重视的生命和良善。
在你们眼里,我无疑是个恶人。
你们在乎他人的眼光,在乎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模样。
这就是我和你们最大的区别。
——————
【晖洁:
接着说上次那件事说。
我逃了很久,逃到一个小村子里。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想找个地方藏起来,没想到我真找到了一个栖身之所,毕竟乌萨斯那么多场战争,他们的子女可能很早就牺牲了。
就连我的秘密他们也帮忙藏住了。
我想我怎么报答他们都不过分。
遗憾的是,我没能好好报答他们。】
乌萨斯北部冻土雪原什米尔村
村中平坦的晒谷地上,村民被聚在一处,身穿黑色制服的感染者纠察队队长站在临时搭建的台上,俯瞰着下方惶恐不安的村民。
“上一次例行检查中,我们有一个队员遭到了袭击。”
冰冷的眸子扫视着下方不安的村民。
“现在,每一户都要接受搜查,不仅是感染者,一旦我们发现袭击者,我们会立刻击杀他们,而窝藏他们的村户,也会受到惩罚!”
“不想服苦役的话,就告发他们,没人会因为你们光荣的报告而受到伤害,而罪犯和感染者将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
他对着站在外围的纠察队队员示意。
“接下来,从第一户开始。”
纠察队在村民的被迫带领下,开始逐一进行排查。
“老奶奶,这一天还是来了,我肯定是躲不掉的。”
躲在房间内的塔露拉远远偷望这这一幕,试图从门后出来,年老的妇人拉住她的肩膀将她重新按了回去。
“别出去,塔露拉!躲在草棚后面……他们不会查的!我们就说你害怕受到惩罚,逃跑了!没有人会怪你的!”
妇人这样说,可还是掩盖不了她脸上的慌乱和紧张。
“可你们会被伤害,这不该是我报答你们的方式。”
塔露拉摇头道,她知道这种方式躲不过纠察队,或许她可以逃走,但收留她的老夫妇一定会被愤怒的纠察队牵连。
她按住了老妇人的手,宽慰道:“我留下了一点金币……这些是维多利亚金币,你们省着点花,一定够你们这辈子吃饱穿暖的。”
老妇人试图拉住她,可她又怎么拉的住一直接受过精英训练的德拉克。
“塔露拉,塔露拉!你要去哪?我的塔露拉……不可以,你不可以和他们见面啊!这些纠察队的黑虫子吃人不眨眼!”
“所以不能让他们再压榨这个村子里的叔叔阿姨了,这种事应该有个结束,我会引开他们,警醒他们,我会让他们知道后果。”
年轻的脸上一片寒霜,又渐渐柔和下来,看着紧张的老妇人。
“我知道分寸的,老奶奶,我可不会让他们借机报复,再杀害村子里的人。”
“我还记得隔壁的弟弟只是因为扔了一个石头就被活活打死。”她说着咬紧了呀:“我忘不掉!”
妇人慌张起来。
“塔露拉……塔露拉!别这么说,别这么说!”
门在这一刻忽然被敲响。
塔露拉握紧了手,老妇人被吓了一跳。
“谁!谁在敲门……是纠察队吗!走开!”老妇人慌不择言,忘记了这种说辞只会适得其反,她没法冷静下来,毕竟她只是个没见识的老妇人。
门外传来温和的声音。
“老妈妈,是我!”
老妇人猛地伸手打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口白发的埃拉菲亚。
“阿丽娜,快进来,快进来!”
她将女孩拉进了房内,警惕的望了望,急忙关上门。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有消息吗?”
“有人告密了。”阿丽娜说。
“啊?什么?什么告密?”老妇人吓了一跳,她不懂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纠察队知道我们村子里有一个感染者。”
阿丽娜说着看了塔露拉一眼。
“怎么可能,不会这样的……啊!”
“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是我们都明白包藏感染者的下场是什么样子。”阿丽娜紧张的说,双手紧紧握在身前。
塔露拉沉默不语。
“老妈妈,我爸爸去世的早,妈妈也全赖你们照顾,我把你们就当是我自己的爷爷奶奶一样。”白发的鹿摇着牙,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
“到现在这个关头,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就要做什么,但塔露拉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等等。”她看向老妇人:“奶奶,爷爷他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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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塔露拉打跑了来村子里的纠察队队员。
“你都做了啥!啊呀,塔露拉……你看看你都做了啥!”老人看着跑远的纠察队无奈的说道:“塔露拉,再过两天我们就要迁村子了,你看看你这样……你打了纠察队啊!这可惹上**烦了!”
塔露拉不以为意。
“继续让他们打你更不是办法,现在已经晚了,他逃了,我现在杀了他,其他人发现他行踪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迁走了。”
塔露拉说:“可那样死活是避不过的,纠察队一旦集结起来,一定还会找上我们,说不定还会报复我们。”
“那你还动手!这该怎么办!”老人坐在地上有些怒气。
“放心,爷爷,他们是找感染者,现在他们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塔露拉露出笑容。
“不知道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哎……塔露拉。”
“爷爷,没事的。”塔露拉将老人扶起,看着老人受伤的腿:“来,我扶你回去,你这条……可有的治了。”
“哈。”老人笑了笑:“没想到我也有被你搀着这天,我一直觉得我的身体还好着,只是没想到还是没逃过去。”
老人转头看着银发女孩年轻的侧脸:“塔露拉,我有件事,你一定要听。”
“又是什么事,爷爷?”
对上那双漂亮的红色眼睛时,老人愣了愣。
“啊,是什么来着?唔,哈哈,对不住,我忘啦,你看看,你看我这记性……”
塔露拉有些无奈的叹口气。
“您那忘性可还真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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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老头子,你是来做什么的?”
纠察队的队员看着缓缓走向他们举起双手的老人,语气不善。
“我犯了罪!”老人说。
“自首?啊,对,我记得了,我们那个队员是被一个老头拦下了,看你这一瘸一拐的,你就是当时的袭击者之一吧!”
“对。”
“看你也没什么油水可敲,有多远滚多远吧。”纠察队摆了摆手:“那个小崽子也是不知好歹,更穷农民犟什么。”
老人没有动,而是掀开了自己的袖口。
“不止,老爷,你看看我身上这块,你看像什么?”
黑色的结晶暴露在空气里,看上去是如此恶毒而狰狞。
纠察队远后退了一步,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感染者!感染者就是你?”
“不信的话,你就看看这个吧!”老人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刀?把刀放下,老头,你伤不到我们。”
“不,老爷,你看看我的法术……你看看我的法术!”
老人兴奋的说,他切开了自己的手腕,红色的血没有流进雪地,而是像雾一样弥散在空气里。
“你看,你看,老爷……!”老人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像是没有看到纠察队眼里的杀意:“我是货真价实的感染者。”
“我相信。”纠察队抽出了佩刀,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放下手。
“感谢你的合作,感染者。”
老人倒在雪地里,红色的血终于没有再散开,而是浸红了白色的雪地。
纠察队的刀剑滴落着血。
老人眼里的光亮渐渐灰暗下去,他低声呢喃着,划开的喉咙听不清他的话语。
“塔露拉……”
房间内,老妇人正缓缓告诉塔露拉他们已经知道她感染者身份的事情。
“你说什么?!”塔露拉惊疑不定。
“我当时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我看到啦……塔露拉,你是感染者,我和老头子知道很久了。”
“那……”她张了张口,终究没说出来。
后来陈默想,也许在一切还未真正开始前,还来得及,在塔露拉决定和黑蛇负气之前,在她还未真正下定决心之前,他还能带走她。
“老头子去矿场赚点钱,也是感染了矿石病才回来的!你看他一直穿着他那个夹克不肯脱掉。”老妇人缓缓说:“老头子是要替你顶罪啊,塔露拉……!”
塔露拉愣了愣。
“不行!”她摇头:“这岂不是说,爷爷他……”
“村子里的那些人都信不过的!”老妇人大声说,他比塔露拉这个年轻人要更明白村民的想法,毕竟她老了,她懂的不多,但她看的明白。
“只要是为了钱,为了保命,他们什么事儿都能往外说!”
“这两年,塔露拉,我们真的很喜欢你!你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孩子!”老妇人叹了口气:“我们也没几天好活了,但是你,塔露拉,就算得了病,你也是能再多活几年的!你得好好活着才行……”
塔露拉却像是没有听到老妇人再说什么,她越过阿丽娜,推开了门,毫不迟疑走了出去。
“塔露拉,别去!别去啊……!”
她心里有一团火,快被点燃。
阿丽娜追出门想要伸手拉住她。
“塔露拉!回来!别去!”
火焰忽然从空气了燃起,阿丽娜下意识缩回手。
“这是……火?”
“这是什么?!为什么房子烧起来了。”
阿丽娜震惊的望着面前的女孩。
“塔露拉!这是你……不要去塔露拉,这样整个村子都会遭殃的。”
纠察队员燃起的身体在火焰里哀嚎着死去。
塔露拉冷漠的看着他在自己的火焰里挣扎,渐渐失去生息。
炽热的高温,她的双眼却是彻骨的冰寒。
阿丽娜惊恐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那个站在火焰前的女孩让她觉得陌生。
“塔露拉,你……唔!”弥漫在空气中的肉香,却忍不住让阿丽娜干呕,那被焚烧的一团漆黑的人影散发的恶臭。
“这把火是你放的吗!他们是你烧……呃。”
“阿丽娜,抱歉,这一定会给村子带来很大的灾难,但是我无法忍受。”塔露拉垂下的手死死攥紧:“我无法忍受这种事情……”
“……阿丽娜?”
塔露拉惊讶的看着阿丽娜,阿丽娜用她从未见过的眼神望着她。
“你的眼里有一团火。”
阿丽娜看着塔露拉的双眼,那双红色眸底似乎又火焰在沸腾燃烧。
“从你来这个村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甘心在这个村子里呆下去的,你有你的来处,你从哪里来就要回哪里去,这个村子容不下你。”
阿丽娜的眼神让塔露拉错愕。
“我不会回去的,别……这么看着我。”
“但你眼里确实有那一团火。”阿丽娜说:“你想要点燃什么,你想要烧掉什么,你觉得这一切都不对,你在忍受,你忍到了极限……”
阿丽娜微微咬着唇摇头。
“不该是现在,塔露拉,不该是现在。”她说:“村民是无辜的,你一时的怒火只会害了你他们。”
感染者纠察队的大批队员终于赶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天呐!发生什么了!谁!是谁干的!”
他们愤怒的望着周围的大火,望着凄惨的死在火焰中的同袍,融化的雪,冰冷,高温,烈焰。
“塔露拉!塔露拉!!!走啊,走!!别在回来了!!别回来!”
塔露拉回过头,她看着老奶奶流着泪对自己大吼催促自己离开。
她没有动。
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真的错了吗,她心里有着愤怒,怎么也无法熄灭的愤怒。
直到阿丽娜冲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阿丽娜的手唤醒了她。
“塔露拉,我们快走!”
“不行,那些可恨的纠察队!”
“我们是感染者,村子里的人可不是!”
他们会站在纠察队那边,你要连他们一起杀死吗。她没这样说,但塔露拉明白。
“……你说什么?”
“我也是感染者,塔露拉,我也是。”
老妇人看着他们走远,她泪眼模糊,火焰烧掉了整个村子与过往的记忆,只剩下她一人。
她没什么可留恋了,她虽然什么都不懂,只是个无知老妇,但她知道她活下来会成为纠察队要挟她女儿的筹码。
“陛下保佑,保佑我这个女儿一样的女儿吧,保佑她活下去,保佑她好好活下去啊!”
老妇人念叨着,反身走进了大火燃烧的旧屋。
她们一路逃了很远,直到再也跑不动,才停了下来。
“呼,呼……”阿丽娜喘着气,看着周遭的景物:“这里是……我们准备迁移过来的地方,地方已经建好了……可是……”
“他们……爷爷他……”塔露拉咬牙嘀咕着:“不能让他们再这么做……不能让他们……”
“他救了你。”阿丽娜看着塔露拉:“救了我,也救了全村的人,你却……搅黄了老爸爸他的计划。”
“你在说什么?!”阿丽娜的话像是刺激到了塔露拉,她愤怒的看着白发的鹿:“那些村民,他们举报了——”
“……等等。你是说,举报爷爷他的,是……”
塔露拉的话语停了下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因为愤怒而做了什么蠢事。
“是爷爷他自己,因为这样,纠察队就不会再查下去,情况理想的话,就是这样。”阿丽娜的眼里也有着愤怒:“你再有实力也对抗不了纠察队。”
“我能!”
“这之后呢?要是宪兵来了呢?城市驻军和贵族老爷们的士兵来了呢?”
塔露拉想要反驳,他张了张口,有咬住单薄的嘴唇。
“我们只是没有足够的力量,等我们积攒了足够的实力……”她摇着头,仿佛受到了什么冲击自言自语:“那并不对,不对!这事情不该这么看!”
“看着邪恶的事情在眼前发生却视而不见,只求自保,这并不对!”
她仿佛为自己找好了说辞,渐渐坚定下来。
“……这是自私,甚至无情的行为。”
“如果公义需要更多暴力才能伸张,那怎么还能被称得上是公义?”
她问阿丽娜。
“我还回答不了你这种问题,塔露拉,你读的书比我要多,我知道的。”阿丽娜说:“你可以去找那个能回答你问题的人,不是我,至少不是现在的我,但这个村子今天已经死了一个人了,今天不应该死更多人。”
她看着塔露拉那双眼睛。
“你是很聪明的,你能想明白。”
“走吧,塔露拉!”
“……我会回来。”塔露拉忽然说。
“和你自己说吧,塔露拉,和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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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晖洁:
老爷爷,根据我那点不怎么牢靠的记忆,是叫伊万-伊贾斯拉夫。
是个很常见的名字,他也是个随处可见的农民,但他牺牲了自己,出于种种,他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我偶尔会想,我是不是真的值得别人牺牲性命?
阿丽娜随我一起行动,这个人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很柔和,有时候却会突然尖酸起来,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计划顺利的推进着。
按照我的想法,很快这一部分感染者,一定会团结起来。
希望这确实有效。
也希望爷爷能够安眠,除了老奶奶,我没有比他更亲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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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话精:
故事说到哪儿了。
对了,说到我问阿丽娜公义的问题,她说她回答不了我的问题,她说我可以去找那个能回答我问题的人。
你知道我当时想到了谁吗?我想到了你,你总是有那么多说辞,你的那些想法,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回答我的问题吧。
如果你能陪在我身边,告诉我该怎么做,我想……
可是你走了,一走就走了好多年。
你去哪儿了,谎话精,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我有点想你了……嗯,也许不是有点,是很想,我知道的,我心里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