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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龙门回忆录 > 第五十章 居然到现在才有人告诉是卡特斯
         在没遇到能令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之前,你一直觉得自己不会因谁而停下脚步,可回过神来,大脑便已处于一片空白。
         很久以前陈默就想过,他和陈之间的关系到底算什么,又应该算是什么,大抵能算的上是朋友,可十年过去,即使是再亲密的友人也会产生疏离,更别提他们并没有那种深厚的友谊。
         一旦想到这里,陈默又会想起小的时候发生的那些过往,在他眼里,陈是一个小孩,在陈的眼里,他同样如此。
         他们三人走遍了龙门的大街小巷,码头店铺,那些记忆至今仍保留在陈默的脑海深处,成为了他幼时最为珍贵的宝物,在随后的岁月里,陪伴着他走了好长一段路。
         可回过神来时,这条路上就剩下了自己还有那并不美好的结局。
         人从来做不到真正的遗忘,那些所谓已经忘掉的事情,只是因为它还不够重要,而重要的,到死都忘不了。
         陈默无法说服自己去忘记,自然,也无法心安理得的去接近陈,又或者尝试去拥抱她,但庆幸的是,至少陈证明他并没有被人遗忘。
         陈默很怕被人遗忘,就像是那个被埋在土里的盒子,被人遗忘了,就再也不存在了。
         但现在,陈忽然告诉他,她遗忘自己,陈默不能否认自己内心对此是抱有喜悦的,可不同的是,除了喜悦之外,他在害怕,害怕陈接近自己,也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接近她。
         陈默曾以为自己是一个坚定的人,成熟的灵魂赋予了他成熟的心智,他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们,如同大人俯视着孩子,但后来陈默才明白,他并没有自己所认为的那样坚定,也不如陈和塔露拉那般坚强。
         可笑的是,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直到离开孤儿院之前,陈默依旧如此认为。
         他抱着那种足以称的上幼稚的眼光,去看待在他看来幼稚的她们,又在后来的人生里,猛然发现,其实幼稚的是自己。
         太恒道那间高档别墅里藏着陈难以言诉的过往,在对她而言能称之为地狱的地方,挣扎着生活了整个童年,看着入手的东西,在某一天又忽然离自己远去,她想要抓住,她已经尽力了。
         陈默知道她已经尽力了,可她还是没有抓住,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的指缝流走,那种痛苦与无力,陈默未尝没有体会过。
         陈默只能说依赖,因为对孩子而言,利用这个词语太过遥远。
         她那时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在告诉自己,我能帮她,我也帮了她,而这份信任,也是从那时起,悄然建立在了他们之间。
         陈的信任是很宝贵的东西,要让她尝试去真正的相信一个人是很难的一件事,可惜陈默那时候没有发现,陈默以为她只是一个孩子,而孩子的信任是很随便而轻易的。
         陈默没有发现,所以才导致了后面发生的一切。
         一种失而复得的幸,一种被背叛的怨,如此时陈默面对陈时,一种身处绝望的怨,一种被记住的幸。
         陈默曾怨恨过,他知道自己不该怨恨,也没有理由去怨恨什么,可他还是不免会去恨,会去怨,恨将他致于此地的魏彦吾,也恨着塔露拉和陈,他总得去恨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内心不再那么痛苦,可同时他又会想起她们,于是恨又变成了怀念。
         人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因为感情也很复杂,因为人们会遇到不同的事物,不同的处境,相应的内心也会为此发生变化。
         陈大概也和自己抱有同一种想法,幼时陈默羡慕着陈,她也羡慕着陈默,如今,陈默不再恨她,她也不再恨我,可就像陈默说的,那种恨不会轻易消失,所以陈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而她又该如何面对自己。
         夹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是逝去的时光,还有难以面对的那些过往,一些是只有陈默知道的,一些是只有陈明白的。
         他们不再是孩子了,也因为不再是孩子,所以都变得成熟起来,陈默能面对幼年的陈,却不知现在的陈,又或者:晖洁。
         他只能站在二楼的立柱后,像是小时候那样,小心翼翼的去看着下面坐在大厅一角的陈,他似乎很擅长做这样的事情,以前的时候便有过这样的经历。
         长大后的陈,要成熟多了,陈默也曾幻想过她长大后的样子,如同塔露拉一般,不可避免的幻想着,稍显冷淡,即使是为了融入人群而特意穿着蓝色的礼服,也掩饰不去她那张冰冷的脸,很难见到笑容。
         又或者,该是一种冷笑,一种讥讽与不屑的冷笑。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陈默不希望她出现在这里,她总是这样,不听人劝,一意孤行的去做着一些在别人看来很傻的事情,为了心中所认为的那个信念。
         她是一个坚定的人,她们都是。
         这幅打扮的陈很少见,印象里她不是会精于打扮的人,她冷淡刻板的性格和形象很难让人将她与这些联系在一起,但不能否认的,这样的陈让人意外的同时又带着向往。
         我是否真的能看着她,在去拥抱属于她自己的生活时,遇上一个幸运的能被陈晖洁所爱的男人,一个能给她看的见的未来的人,一个能在往后余生中陪伴她一同老去的人。
         陈默知道,他没办法,他心里一直有太多的遗憾和不舍,一个接一个的到来,让他疲于应对。
         “嗨,真巧啊,又见面了。”
         风笛,就在陈默决定离开前,这个女孩出现在了陈默的身后,陈默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在大厅里舒缓的钢琴乐中走到了他的身后,转过头时,她摆了摆手。
         红色礼服有着长长的裙摆和皱折的裙边,点缀着银色的亮片,女孩儿红色的长发被高高绾起,留下一缕垂在额前,蓝色的耳坠上有银色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画着淡妆,只是那副淡淡的妆容与此刻的盛装很不相搭,让人明显的感觉到她有些不适。
         “又见面了,风笛小姐。”
         “你怎么会在这里?”
         风笛随后踮起脚,目光越过陈默沿着他身后的位置看去,她看到了座在楼下的陈。
         风笛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你……在看陈陈?”
         陈默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你们是来这里参加宴会的?”
         “宴会?哦,对对,宴会,我是陪陈陈来的。”
         “怎么不去下面?”
         “其实我不怎么会跳舞啦,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穿礼服什么的,以前只觉得好漂亮,没想到会这么麻烦,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就只好上来随便走走?”她纠结着说完,又惊讶的问:“陈陈她意外地很适应这种环境,是以前就经常参加吗?”
         “我不清楚,老实说,你应该要比我了解。”
         “也是呢,毕竟你们这么久没见了……要我去帮你叫她过来?我很乐意效劳哦。”
         “我陪一个朋友来办些事情,很快就走。”
         “这么急?对了……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来参加宴会的。”
         没有人会傻到穿着一身便服来参加这样的宴会,来之前,陈默也没想过维娜会带自己来这样一个地方,直到下了车,他才有些纠结自己穿的是否合适,好在伯爵并不是一个注重外表的人,又或者维娜也是这样一副闲散的打扮,让他不好多说什么。
         这场宴会并不是突然起意,不如说,是为了遮掩维娜和陈默的到来而刻意举办的幌子,只是他们两人都不是这场舞会的主角。
         “你的朋友是那天见到的那位?”风笛好奇的看着陈默问。
         “风笛小姐,你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多了吗?”
         “好奇嘛,总觉得自己好像在那里见过她,说不定是错觉啦……你不要介意啊。”
         “没关系。”
         陈默说着,风笛忽然愣了愣,脸上的有些为难,看了陈默一眼,似乎是在绞尽脑汁寻找着说的过去的什么理由。
         陈默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风笛先是恍然,然后一脸尴尬的干笑了两声。
         “你果然不简单呢,我就知道,陈陈认识的人怎么可能会普通嘛……”她似乎是为了遮掩自己的尴尬,又或者寻找新的话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陈默说,又问:“如果我是你的导师,你刚才的表现应该不会及格。”
         “欸,有这么明显吗?”她问,又嘀咕道:“反正我也经常徘徊在及格线边缘啦。”
         “陈交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陈默说,他已经看到了楼下的陈目光正在寻找着什么。
         “啊,谢谢。”
         “那么,现在我能问问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吗?”
         “这个嘛……很抱歉由于一些原因我不能告诉你。”
         “因为我是无关人员?”
         “没有人和你说过,不要总是把话题扯的那么直白么。”她的表情像是埋怨:“我会很尴尬的欸。”
         “似乎真的没有人说过。”
         “我说了,刚刚。”她竖起食指指着自己提醒道。
         “……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的。”
         风笛别了别嘴。
         “你一定没有一点幽默天赋。”
         “你说的幽默是搞怪的话,那我确实在这方面很欠缺。”
         “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陈陈会那么生你的气了,要是我,我也一定会很生气!”
         风笛做出一副恼火的样子,微微鼓起脸颊,她在家里的时候面对母亲生气时也是这样一幅样子。
         或许以她的年纪不应该说可爱,但老实说,是很可爱。
         “真的哦。”
         “一定没有人告诉你生起气的样子一点也不吓人,嗯……相反,有点好笑。”
         “欸?好笑。”她愣了愣,鼓起的脸颊松开:“难道不该是可爱?还是可爱居多的对吧,对吧?可能……稍稍是有那么一点点啦,妈妈也经常这么说……她生气的时候倒是超可怕的,老是说什么瓦伊凡的女人就要有瓦伊凡的样子,明明……”
         风笛忽然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顿,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又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些奇怪的话,那张脸很快便布满了红晕。
         微微撇开视线,有些难堪的不敢看向陈默。
         “好了,可爱居多的瓦伊凡小姐。我必须先走了,不过在那之前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啊……那你……你说说看,我听着呢。”
         她偏着头,侧脸在灯光下能看到泛着红晕的耳朵。
         陈默推开房门,装潢古典的房间内,暖色的灯光下,维娜翘着腿坐在柔软的沙发座椅上,双手放在大腿,身体微微倾斜。
         她偏着头,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带着些许慵懒。
         陈默走过去,她像是听到了响动,细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有些睡眼惺忪的眼睛在看向陈默时有些迷糊,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
         她露出了浅笑。
         “等了很久?”陈默伸出手。
         “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
         维娜自然的握住陈伸出的手掌,从椅子上站起。
         “怎么样?你的事。”她问。
         “该回去了。”
         “好。”
         她向来不会过多参与进别人的事里,更不用是涉及到某人的心思,她仿佛对所有事都满不在乎,彬彬有礼却又和所有人隔着一层难以跨越的隔阂,但事实上她并不难以接触,也从不刻意和谁保持距离。
         某种程度上她和陈默是同一类人,不难接触,难得是了解,而想要了解一个人,势必要花费太多努力和时间且还可能会徒劳无功。
         陈默不知道自己和她是否能算的上朋友,这次来到康沃尔的府邸只是在他们的联系上开了一个小小口子,可至少,还没到交心那种地步。
         她是个无足轻重的阿斯兰,一枚有名无实棋子,一个象征,一个筹码,一个被王冠困在伦蒂尼姆的普通又不普通的人。
         若是伦蒂尼姆大局已定,她兴许还能有离开的可能,而不是像如今这般,籍籍无名又随时可能朝不保夕。
         卡兹戴尔和陈默的到来,对她而言,究竟是好是坏?她又是如何看待自己如今的处境,随波逐流或是筹谋布局。
         她太懒了,懒散的态度和做派让人难以分清她心底在想什么。
         是彻底放弃,无所在乎,还是在大势下只能刻意藏拙,保全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