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仓库后不久,陈默和维娜就搬离了那里,陈默辞去了仓库管理的工作,准备和维娜搬到下城区的格拉斯哥帮驻地。
这一次不再是陈默收留维娜,而是维娜收留他。
想起来,命运还真是奇妙,出人意料的转折后,他和维娜便转换了身份,从寄人篱下到反客为主。
从SWIRE旗下物流分公司的人事部离开,走到大厅,远远就能看到懒散的坐在大厅卡座沙发上翻看着手里杂志的维娜。
“处理完了?”她放下杂志问走近的陈默。
“是啊。”
“为什么突然想搬家?”
“不是已经和你解释过了。”
在前一天,维娜问过同样的问题,晚饭过后,陈默提出了这个想法,她问,为什么突然想搬开,陈默告诉她,是因为得换个地方,为之后离开做好准备,既然伯爵格拉斯哥帮是为维娜准备的,自然得把这件事一并处理好。
“真是这样?”
“当然不仅如此。”陈默说:“我又不是巨龙,一个人可没把握能守住这么大个宝藏。”
“宝藏?”维娜问:“不应该说是祸根?”
“那也要看对谁来说,我得找些人帮帮忙。”
“这次这么诚恳?”
“我一直都很老实的,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回到现在,她又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维多利亚其实不是很大。”她意味不明的说。
“对我来说还是蛮大的。”陈默回答,又问:“刚刚在看什么?”
“没什么。”维娜看了一眼座上的杂志:“一本介绍这家公司的杂志,说起来这家公司还挺大的。”
“你见过他们的老板。”
“可能见过吧。”她想了想,从沙发上站起身,“就算是见过我也不认识。”
“走了。”
他们走出大门时,天气很阴沉,浓厚的乌云压在天空,高空卷起狂风,湿润的风中夹杂着飘落的雨点。
会是一场暴雨。
“要下雨了。”陈默望着天空,冰冷的雨点落在手心。
“不喜欢下雨?”
陈默转过头看她,她解释道:“下雨总能看见你在发呆。”
“有一段时间挺喜欢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喜欢了。”陈默将手缩回口袋:“可能是因为雨天容易弄得一身湿,就开始不喜欢了吧。”
雨落下来的样子,就像淋漓的鲜血一样,它曾让我心里无比欣喜。
陈默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说完又轻笑补充了一句:“我这个人啊,其实挺丢三落四的。”
【052】,他是我一生中最难以忘记的遗憾,他借给了我这片大地上最昂贵也最廉价的事物,他的一生,不求回报。
我心底住着一头狰狞的恶鬼,他的死,成了束缚住那头想要破牢而出恶鬼的枷锁。
“不出门?”
“不出门就什么也不能做,一辈子被困在原地,没人会一辈子不踏出一步。”
“……那你要做什么?”
“工作啊之类的,总是窝在家里的是很容易长胖的。”陈默说着看向她:“你不觉得自己比以前胖了很多吗,野猫小姐。”
“有吗?”维娜奇怪的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臂,可惜的是,她看起来并没有太过重视。
“是胖了一点。”
陈默肯定的点点头,但老实说,尽管维娜胃口很好,可她的身材从来没有因此而发生过变化。
“要不要考虑减减肥?”陈默指了指前面:“那边可是有一个不错的减肥对象哦。”
她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
因陀罗正打着伞从路边走过来,她一边走,一边招着手,维娜意外的看着走过来的因陀罗,重新转过头看向陈默。
“你叫来的?”
“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陈默得意拍拍手,又叹了口气:“多好的人手,免费又实惠,不用用不是很浪费,总不能真淋一身湿回去。”
“那不也挺好。”
维娜抱起手。
“等会你可要罩着我啊。”陈默眨着眼提醒了一句。“好歹我现在是跟你混的,维老大。”
“看我心情吧。”
维娜身后的尾巴摆了摆。
“这怎么行!”
“不如你先叫一声主子来听听……”维娜微微扬起下巴,嘴角微微勾起。
“主子。”
陈默想都没想。
维娜愣了愣。
“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要审时度势,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天赋还不错。”陈默说。
“无赖的天赋罢了。”维娜偏过头略带不屑。“你这人啊,就没点什么坚持吗?”
“呃……家境和雪有什么关系?”
维娜错愕的看着陈默,她没有听懂。
“这我恐怕很难和你解释,我们之间可能存在一条巨大的代沟,维娜。”
事实证明,因陀罗并没有刻意针对陈默什么,虽然隐隐看着陈默的目光虽然不难看出痛恨和厌恶,可同时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明的纠结和抵触。
也不知道她在抵触什么,可能是在那一次短暂的交手中,陈默给她留下了什么难以磨灭的阴影吧,但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打架,磕磕碰碰的很正常。
往后的生活,就一直都在格拉斯哥帮里渡过。
回想起来,现在陈默对于那个帮派仍然记忆深刻,除了早已见过的因陀罗,还有一个喜欢偷偷摸摸的黑皮小矮子,周围的人都叫她摩根,而在格拉斯哥帮里,陈默的名字则叫做格尼威尔,当然,还有另一个鼎鼎有名的家伙——高文。
不是高文骑士,就是高文,但后来也可以叫做高文骑士,至少在维多利亚,很久以后被授予了骑士的称谓,而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伯爵并非真的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没有后裔,他有,只是从很久以前开始,那人就被他送走了。
外人一直以为他是与世无争的老家伙,谁知道,他真正想要做的早在很多年前就有了谋划,每一个能延续至今的家族,没有那个是真正简单的。
而正确与错误,只在乎一个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做出的选择。
老狐狸。
维娜大概也是知道的,不如说,她早就知道了,她没有告诉过陈默,可能是因为没有必要,也可能是一些其他的原因。
陈默并不在乎她的目的,这也并不关乎和她之间的关系,就如陈默不愿意告诉她陈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对她提起过另一只德拉克的存在,她理所应当也该对我有所隐瞒。
无关信任与否,而是没有必要,没有必要提起,也就没有必要纠结。
开口容易,可一旦开了口,就需要多做很多事情,不如藏在心里,即使双方都知道,可没有亲口听到对方提起,也总有理由和借口告诉自己:我并不知情。
等到最后避无可避时,起码还能有一丝转换的余地,不管是陈默,还是维娜。
“逃避虽然可耻,但很有用。”
夜晚的天台,在大雨过后很冷,风一但吹过,即使是盛夏,但夹杂着风中的雨点落在脸上,仍然冰冷。
城市高楼闪烁的灯光在夜晚如同星辰般明亮,可若是眯起眼,那点点的猩红晕在眼底,又像是一副闪烁旖旎的霓虹,透过那些散变的光,很容易引起内心藏着的多年前的记忆。
“那是我在龙门过得最后一个新年,雪很大也很冷,落在地上的积雪走过去后就能留下一排排深深的脚印。”
陈默双手握着维娜递给他的咖啡,透过薄薄的铝皮,温暖凝聚在我的手心,他微微缩着头,把脖颈半埋在外套的衣领里,望着黑暗中远处楼顶的航标障碍灯。
维娜坐在他的身旁,他们躲在楼梯口的门槛上,谈话的声音引不亮身后昏黄的声控灯,可有时它也会亮起,提醒两人,下面有人经过。
“我们那个时候就那样走回去,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昏暗的路灯灯光下,天空飘着小雪,我们走啊走,然后河对面的天空就亮起了烟火。”
“我们望着那边亮起的烟火,在空中盛放的五颜六色,我可能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画面。人需要记得很多东西,只需要记得就行。”
“你还是走了。”维娜偏过头看着陈默问。
“因为走了才能回来,不走就只能一辈子原地踏步。”陈默放下手里的咖啡罐。
“所以你现在回来了。”
“很早以前就回来了。”
“又要逃?”
“怎么能说是逃呢……咱们都是体面人,多难听呐。”
“哈,你还会在乎难题?”维娜笑了起来,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想想我现在是不是和你一样的。”
“所以我们是同志。”
“同志?”她疑惑的看着陈默问。
“志同道合的伙伴,就叫同志,怎样?是不是挺亲切。”
“什么乱七八糟的,今天忽然说了这么多,想去就去吧。”她手指夹着一枚钥匙,似乎早已看穿了陈默的想法:“车是因陀罗的,别被她看见,还有……记得早点回来。”
陈默顿了顿,接过了那枚钥匙。
“……万一我不回来了?”
“我会去带你回来。”
陈默站起身,低下头看着坐在他身旁的维娜,后者摇了摇手里的咖啡。
“深明大义!算我欠你,野猫。”
“我也不是回回都能这么深明大义的。”维娜看着陈默的背影轻声说。
她似乎永远知道陈默在纠结什么,又在犹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