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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龙门回忆录 > 第十二章 亚历山德丽娜的爱情
         小丘郡夜里又下了一场小雨,初春是个多雨的时节,尤其是对于位处大陆中央谷地的维多利亚而言,初春的雨几乎已经成了常态。
         往常是下的断断续续,持续不了多久,偏偏又接二连三。
         维多利亚雨夜并不寒冷,算得上是一个冬暖夏凉的国家,占据着这片大地上最优渥的土地之一,处于大陆国家的正中心,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使得维多利亚一度成为大路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大开拓时代的进取,后源石工业时代的蓬勃,酝酿出以维多利亚为中心的大陆政治体系构架。
         占据了泰拉大地最为富饶的中央谷地,领土广袤,资源丰富,与多个核心圈国家相邻,除此之外还有数个开拓区与飞地。
         维多利亚帝国强调强权与扩张,旨在泰拉大地上建立自己主导的国际秩序,通过霸权与掠夺开拓地维持贵族利益,以及维持维多利亚至上的世界体系。
         强权与扩张,军事实力强大,经济繁荣是维多利亚最显著的特色。
         由于维多利亚富有浪漫气息,盛行贵族之风,因此维多利亚也是泰拉世界“新文化”的发源地之一。
         可惜随着“围栏事件”为代表的一系列冲突爆发,尤立卡自治州主权被移交给雷姆必拓,加上自开拓以来便有难民潮,后来与高卢间战争的失败,维多利亚接连损失了诸多城市的同时也宣告旧维多利亚时代辉煌的逝去。
         哥伦比亚的诞生,高卢取代维多利亚霸权的时代到来,又在随后高卢君主科西嘉一世的改革下国力鼎盛,先代君主费雷德里克三世在八大公爵的见证下于伦蒂尼姆继位,1042年四皇战争的结束,令包括克莱布拉松在内的领土被维多利亚吞并,使得维多利亚勉强恢复了生机。
         紧接着便是十年后维多利亚权利纷争,阿斯兰王室动乱,1072的伦蒂尼姆发生大动荡,先代阿斯兰王被处死,阿斯兰王室出逃,六大公爵分食帝国权利,直至如今。
         她没能出生在维多利亚最为辉煌的时代,也没能出生在维多利亚最为混乱的时代。
         她出生在阿斯兰王室最为落魄的时期,甚至于她的生活除却儿时便再也没有任何温馨。
         亲情与家庭的模糊,她的生活异于常人。
         亲信的教导和保护让她顺利活到了长大,他们的教诲使得她知道并牢记自己身上与生俱来的使命与责任,也曾一度成为她心中的某种追求。
         她谦逊而彬彬有礼,虽然对于人际交往她表现的冷淡,甚至一度因此而导致在人眼中她并不是很好接触的人。
         但其中的原因除却性格外,是否也因自身的经历与身份而使得她刻意在避免与人建立相对深厚的关系不得而知。
         陈默就这么安静站在办公室内望着那金发的姑娘趴在办公桌头,淅沥的雨点不断拍打窗户的声音伴随着隐约雷声被隔在窗外。
         垂下的暗红色窗帘安静而华丽。
         她斜斜靠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头的身影却比房间内任何一件事物都要令人瞩目,身后的椅背上披着她的大衣,悬挂在墙面的维多利亚地图与旗帜,微微握着的手指里是按在半开文件上的钢笔。
         洇湿一片墨迹。
         她闭着眼睛,神情安稳又平静,轻微的呼吸声如果不仔细去听很容易就被淹没在朦胧的雨点里。
         微微蜷缩着枕在侧脸下的手臂,几缕发丝遮住了脸庞,陈默记得两年前他们还在伦蒂尼姆的时候,在摩根的打扮下,她的指甲被修整的漂亮又涂上了黑色的美甲,原本她的手指就很漂亮,白皙又修长。
         陈默不知道,因为他不敢确定。
         但陈默能确定的是,如今的生活或许并不是她真正所期望的方式,哪怕他们正在靠近伦蒂尼姆,哪怕这一切对她而言能够让她有机会获得这片大地上无数人所梦寐以求的权利与尊贵。
         可从始至终,这些东西都不是她所追求的,也许对她而言,她也没想好自己该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去活着。
         毕竟从来没有人给过她选择,每一次都要她被迫随着世俗辗转流离,幼年的坎坷,长大的言传身教,她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试图以这种方式漂泊着过活。
         她或许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而回过神来,她已经在做一件别人希望她去做的事。
         在这些推动和促使她的人中,陈默自己是否也成为了其中之一。
         陈默想起来,当初她与自己所展现出来的“信任”与“密切”又是不是她选择了妥协自保的一种方式。
         不该是这样。
         野猫不该是被困在屋檐底下望着头顶阴雨天空张惶无措的生物,她该走进雨里,她该在雨中狂奔,她该无拘无束不被头顶的雨水所挡住脚步,她该以一种更傲慢的姿态来面对这世上的事物。
         又或许,这其实不过是陈默自己心里一厢情愿的想法。
         他希望维娜如此。
         这一刻的陈默也陷入了某种矛盾里,他曾以为现在所做的一切对于维娜而言是最好的结果,他一度觉得维娜心中所期望的与他现在为维娜所做的该是同一件事。
         如果没有权力她如何掌握自己的人生去追求自由。
         现在陈默不这么看了。
         难道那些属于维多利亚与阿斯兰的责任和旧历史就真该让她去承担,难道那些人的期望与追求,就真该落在她的肩上。
         陈默当然知道理由和答案。
         因为她是阿斯兰,因为她生来便有这个责任,因为很多人将期望压在她的身上。
         自由是很难的,自由也很难被人所定义,随心所欲不叫自由,自由也不仅是随心所欲。
         她是一只自由的野猫,也是一只不自由的阿斯兰。
         如果没有权力掌握自己的人生又算什么自由。
         又或许……追求自由的前提本就是放弃自由。
         在温和的灯光下陈默伸出手想去理好维娜散落在侧脸的发丝,又在将手伸到半空时微微垂下,他怕自己这个动作会惊醒此时睡着的姑娘。
         陈默只好看着她。
         在灯光下,陈默安静着不发一言,那时候的陈默好像已经忽略了时间的流逝,好像他能这样看着熟睡的维娜直到天明,直到这场雨不知何时停下。
         但维娜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她的睫毛微微颤着,缓缓睁开了眼睛,惺忪的模样还带着些许困倦,在灯光下模糊的视线内一个逐渐清晰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她看到陈默站在办公桌前,她看到他看着自己,目光短暂的对视着,随后陈默看见维娜略微诧异的脸上下意识浮现了笑容。
         “你来了啊,格尼。”
         她习惯的称呼,没有半点惊讶,明明是如此的轻巧,却忽然让陈默原本想说的话在脑海内变得荡然无存。
         他只是看着说出这句话的维娜,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也许对维娜而言,格尼这个称呼比起陈默要更早一步融入了她的生活与记忆,在陈默所未知的情况下,被她赋予了某种只有她自己清楚的意义。
         “怎么一直看着我?”
         她侧脸上有枕着手臂压出的红痕,在那张精致的脸上变得极其显眼,配上她略带疑惑的神情,和平时她在人前所展露出的冷漠有太大的反差。
         “你睡着了,维娜。”陈默终于出声说。
         “……嗯?睡着了?”她仿佛后知后觉,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还握着的钢笔与洇湿的文件。
         “最近的工作让你觉得很疲惫?”
         “抱歉,我只是……一时安静下来,没太注意。”
         她这么回答,可陈默却愣了愣,因为她在向自己道歉,因为她仿佛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事错事。
         “为什么要……道歉?”陈默问,又补充道:“你不该向我道歉,维娜,是我应该向你道歉,我没注意到自己最近的行为给你造成了一定的压力,以至于让你为自己不小心睡着这点事对我说抱歉。”
         “……”
         “是因为最近我的行为和发生的事给你带来了紧迫感吗?维娜。”
         陈默问,因为小丘郡发生的事,因为达格达和摩根的离开,也因为维娜已经开始和号角接触,了解了更多关于维多利亚和伦蒂尼姆现在的事。
         “我知道你安排我做这些事的原因。”维娜说,她看着桌上的文件,随后缓缓放下握在手中的笔。
         “伦蒂尼姆和维多利亚之后的情况只会比我们预期中更加复杂和严峻,出发来小丘郡之前你问我是否准备好了,我的回答是我不知道,而直到我们到了这里的时候,我依然不知道,所以我很难说自己不紧张。”
         她说:“我想尽力把这些事做好,也许这样能帮助我稍微缓解心里的紧迫,一旦等我们进入伦蒂尼姆,恐怕再没有时间去让我了解这些。”
         “但这并不是你想去做的,维娜。”
         “很多事都不是人们想去做的。”
         “我不希望那个人是你。”
         维娜怔了怔,她诧异的看着说出这句话的陈默,她看到陈默的眼神认真,她似乎没想到陈默会说这种话。
         “我以为你不会说这种话,格尼。”
         “因为我看上去是一个务实的人,因为我所做的每件事都充满了目的性,还是因为你觉得我不可能这么天真。”
         “都不是。”维娜微微摇头,棕色的眸子落在陈默身上,她凝视着陈默的眼睛:“而是这一次你没有再对我说谎。”
         “……”
         “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过武器了,从离开伦蒂尼姆以后,不管是在卡兹戴尔还是现在,我都没再用过我的锤子,甚至有一段时间我曾贪图过这份清净,自从遇见你以后,我的生活忽然之间变得安稳平静了许多。”维娜说,她站起身,金色的发丝在灯光下反射着温和的光,如同她棕色眸底流转的温润,其中倒映出陈默的身影。
         “可取而代之的是,每次再见到你,我都能嗅到你身上带着铁和血的味道,我没问过你,但我知道我能在卡兹戴尔的城市里过的那么安稳并不是没有任何缘由,你没有任何理由去庇护一只流落在外的阿斯兰,我对你而言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况且对卡兹戴尔的萨卡兹而言你同样是一名身处其中外人。”
         “我做这些没有你想的那么艰难。”陈默开口反驳。
         “但终究你没必要让自己承担风险,为什么?”
         “是我将你从伦蒂尼姆带到卡兹戴尔,自然也该由我保证你的安全,我答应要带你回家。”
         “仅仅是因为一句玩笑话。”维娜露出笑容,她看着陈默问:“你是这种人吗?格尼。”
         陈默没有回答,维娜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们心里都答案。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也是一名感染者的话,你在我面前会不会更加坦诚?”
         陈默安静着,他看着维娜,看着她走向自己,看着她金色发丝散乱着,看着她精致的脸,她触摸在自己脸庞的冰凉手指。
         她没陈那么咄咄逼人,却不逞多让。
         良久以后,陈默看着面前的姑娘轻声开口。
         “可你不是啊。”
         “所以你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远离我,所以在萨卡兹的内战结束之后你带我离开了卡兹戴尔,你想将我扔在伦蒂尼姆,然后自己安安心心的走掉,是吗?”
         “……”
         “那么,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带你离开维多利亚,你会跟我走吗?”
         陈默忽然握住了维娜的手开口问。
         “你想知道的答案没有任何意义,维娜。”陈默松开手:“别说傻话。”
         “说的也是呢。”
         维娜缓缓垂下手指。
         就算她同意,就算他们真的能够一走了之,留下来的人又会如何,阿斯兰王室的继承人不该是一名感染者,起码现阶段不能。
         “但我不再会逃了,格尼,要是有一天我能斩断这些,你也不能逃。”
         这与陈默无关,从一开始就没有选项让她选择去追求自己想追求的东西。
         源石病曾是一道天堑,但在跨越这道天堑后还有更多事物成为了阻隔,既然如此,她会去一一斩断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