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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龙门回忆录 > 第二十四章 翻译过来就是知道了
         工匠负责人凯瑟琳并没有向陈默做出保证他们能够一周的时间恢复这些蒸汽甲胄的运行能力,但陈默以为他们应该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陈默知道,在这群维多利亚曾经最为杰出的源石技艺工匠眼中自己和那群屠杀工匠的议会与贵族唯一的区别仅仅在于现在还让他们活着,因为他们还有价值,所以萨卡兹还没对他们采取任何强硬手段,如果排除间接性的控制了这群工匠的行动以及将他们的亲属也纳入了控制范围之内的话,这的确是现下唯一让工匠们还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实际上人们并不关心这座城市的权利交替,哪怕他们生活在这座伦蒂尼姆里,如果没有人告诉他们某某议员,某某大臣做了什么将影响到他们的生活和利益,他们根本不会对此起任何反应,不管是那位大臣死了,还是议员遭到袭击,都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不会走进他们的生活中。
         毕竟那些东西离的太远,而对普通人而言,他们仅能抓住眼前能看见的东西,包括生活。
         他们恨毁掉他们生活的人。
         他们爱给他们更好生活的人。
         他们的爱也能变成恨,他们的恨也可能成为爱,没有明确的立场,或者说本关于切身利益的事便成为了他们的立场。
         这再正常不过。
         因为他们能力有限,也因为人性本身就复杂难辨。
         就好像从蒸汽骑士销声匿迹后,为之配套的工厂,工人,源石技艺工匠以及依赖这些而生活的人,他们的地位,财富,乃至于工作和理想,都随着蒸汽骑士的消失而同时毁掉,也许这群人并不是那些支持议会和贵族的人,他们站出来反对过,但他们被裹挟进了疯狂的人潮里,又在那场政变结束后第一个受到政变带来的影响和冲击。
         从没有哪个人能满足每一个人的诉求与想法,承载他们那些复杂,甚至互相矛盾的愿景和殷切。
         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国王不能,所以国王死了,贵族不能,所以贵族不在乎人们的死活,蒸汽骑士同样不能,所以它们走向没落。
         在通往地面的升降平台上,陈默不由在脑海里思考着一个问题,一个关于蒸汽骑士的问题。
         在陈默看来,伦蒂尼姆的贵族和议会完全没有打压甚至杀害蒸汽工匠,废除与蒸汽骑士相关行业的理由。
         因为蒸汽骑士效忠国王与维多利亚,哪怕被迫因为那场叛乱被调离伦蒂尼姆后选择中立,但依然不可能成为他们的力量?
         是的,骑士不能,但甲胄可以。
         武器的使用在于掌控它的人,武器是没有思想的。
         蒸汽骑士是一件武器,它是甲胄与人的结合,而这些工业生产线与工匠是维系蒸汽骑士这件武器的血管与命脉。
         他们完全可以接过这些工厂,利用二十年的时间打造和培养出一批属于自己的蒸汽甲胄和骑士。
         但伦蒂尼姆的议会与贵族没这么做,他们选择了将这些蒸汽骑士作为消耗品派到维多利亚最危险的地方为他们攥利益,他们反对养护与维修这件武器和它的主人,他们甚至毁掉了与蒸汽骑士相关的产业,杀害蒸汽源石工匠。
         这让陈默想起了好几年前在萨尔贡见到的那名蒸汽工匠,他同样是这场政变的受害者,在失去工作和社会地位后又因为子女感染者源石病而不得不出走维多利亚,去到萨尔贡卖命,同样离去的还有一台帝国的老旧型号的甲胄。
         听说蒸汽骑士本就隶属议会。
         按理说维多利亚不可能放任任何一件蒸汽甲胄流落在外,但现在陈默知道了原因。
         他只能想,是伦蒂尼姆的议会和贵族们害怕蒸汽骑士的死灰复燃让帝国怀念起维多利亚的阿斯兰王室,从而激发在他们统治伦蒂尼姆期间社会的矛盾。
         他们用这种方式来消弭王室的影响,强化自己对伦蒂尼姆的实际掌控权,却又因此废除了维多利亚最引以为豪的武器,失去了面对公爵的最强剑刃。
         只是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陈默就感到了可笑。
         因为这既不是贵族和议会的短视,也不是那些后来掌权者的愚蠢,他们难道不知道蒸汽骑士能够成为自己手中的力量。
         他们知道,至少有人知道,但为什么他们不这么做?
         因为这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这股力量有利有弊,这股力量该掌握在谁的手中。
         那些看似愚蠢的政策背后,大多并不是因为颁布这些命令的愚蠢,恰恰相反,是因为他们太过聪明,聪明到知道做这种事并不符合各自与各自团体的利益。
         于是有的听之任之,有的干脆视而不见。
         伦蒂尼姆可以这样做,因为伦蒂尼姆的政变本就不光彩,但公爵呢……
         维多利亚那六位大公爵,他们中是否有人趁此收拢了流落出伦蒂尼姆的皇家工匠,他们中是否已经有人开始培养属于自己的蒸汽骑士相关的武器,只是碍于帝国最后的颜面,终于没做的太过明目张胆。
         陈默没能看到自己现在的脸。
         否则要是w在这里,一定会很惊讶的说,她记得阴郁的赫德雷没长这么丑,她肯定要这么说。
         陈默眼底的忧心忡忡就好像维多利亚的夜一样,漆黑深沉的看不到半点光彩。
         皇家兵工厂内,用以掩饰地下工厂进展的陆行舰建造工作昼夜不停,喧嚣的声音甚至巴不得告诉海布里区的所有人。
         萨卡兹正在加紧赶工这艘尚未完工的陆行舰,落在议会和贵族的眼里,像是他们知道公爵的军队要来,所以恨不得立马用上所有能用的力量。
         这种仓惶并不优雅,失去了维多利亚上流社会的体面与从容,不愧是从卡兹戴尔来得乡巴佬和流落在外的可怜王嗣。
         他们大概已经想到,等公爵的军队到来,他们又将重新拿回原本属于他们的城市,不过是在割让一部分利益喂饱那些公爵的军队罢了。
         损失的只是维多利亚和阿斯兰那些余孽的力量,而于他们而言,他们生活与享乐并不会因此而受到半点波及,说不准他们还正在准备一场欢迎公爵的宴会,好在之后与公爵攀攀关系,彼此交流一下艺术与贵族间的雅趣。
         陈默走过陆行舰的建筑船坞,没等他稍作修整,就看到那位去而复返的鲁珀推开拦住去路的萨卡兹卫兵,迈着笔直而仓促的奖补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她没有携带武器,但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愤怒,哪怕是在这个春季的夜晚里,她脸色的冰冷程度也不亚于乌萨斯最凛冽的寒冬,那双眼里可见的怒火让试图拦住她的精锐战士都为之停顿。
         “你都做了什么!”
         在萨卡兹们抽出随身武器的声响中,丽塔-斯卡曼德罗斯一把揪住了陈默的领口,无视了身旁与身后那些对准她冰冷的刀剑。
         只要陈默一声令下,周围的萨卡兹战士便会手起刀落,将这位没有携带武器,冒失的只身前来的年轻白狼切成一地碎块。
         陈默压了压手指。
         平静的目光迎者白狼眼中的怒火。
         萨卡兹们稍作犹豫,收回刀剑,尽管如此,这位维多利亚军人却并没有领情,或许从萨卡兹人以阿斯兰雇佣兵的身份来到这座伦蒂尼姆起,这位带着些维多利亚军队传统的小姐就对他们没有任何好感。
         “我需要一个解释,白狼小姐,难道你的家族就只教导了你无故发泄自己的愤怒吗?”
         陈默垂下目光看着号角揪住自己领口的手,后者终于松开。
         “你知道我为什么过来!”
         “我正等你解释。”
         “返回王庭的队伍在议会广场前遭到了袭击,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没收到这个消息!”
         号角盯着萨卡兹指挥官的脸冷声开口。
         “所以这就是你怒气冲冲赶过来质问我的原因?”陈默平淡的问。
         “原本我还不能确定,现在我确定了,这件事是你做的,对不对!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立刻否认你。”陈默说:“还是因为在你眼中最有可能做下这件事的人是我?”
         陈默理了理凌乱的衣领。
         “你现在应该带着你的装备冲进议会的大楼,然后将你所看到的每一名议员轰杀在榴弹炮下,因为这群人比我更有几率做下这种事。”
         “可你并不惊讶,你甚至都没有问我是什么,就给出了答复!”
         号角死死凝视着陈默的眼睛,一字一句。
         “袭击阿斯兰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你们这些萨卡兹又在图谋什么,你们甚至……”
         “谋害了伦蒂尼姆的蒸汽骑士,你想这么说。”陈默替她回道:“我知道,在你们这群维多利亚人,尤其是军人的眼中,蒸汽骑士代表着某个对你们而言无可替代的象征,所以对我们这些萨卡兹的所作所为带有偏见再常见不过。”
         “你!”
         “没关系,这并不是不能理解。”陈默说,“的确是我派人做了这件事。”
         他说的无比坦然,甚至没有半点要掩饰的意思,让号角本来酝酿好的怒气都因此而短暂的僵滞了一瞬。
         而陈默接下来的话,让号角再次陷入了沉默。
         “维娜同样早就知道,我想,与其在接下来的这几天让她去议会听那群伦蒂尼姆的议员谈论无意义的扯皮,不如让她好好休息几天好迎接接下来的变局。”
         陈默说:“现在的确是个最好的时候,维娜还没有展露出应付议会的倦怠,阿斯兰也才刚进入这座伦蒂尼姆,这场针对她的袭击能让城里那些人安分好几天,也能让她避开议会的繁杂,她不喜欢这事。”
         毕竟与其去听一群不喜欢的人商讨他们关于伦蒂尼姆与之后的看法,不如等一切尘埃落地之后,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议会。
         ——————
         爆炸的火光在议会广场前炸开时,塔楼骑士们就已经将维娜护在了中央,警戒长芬恩手中的王室大盾展开的同时伴随着源石技艺波动的痕迹,吹散了议会广场前在爆炸后扬起的大片尘埃。
         每一名塔楼骑士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与防备。
         “殿下……”
         “我很好,不必太过紧张,芬恩警戒长。”
         维娜的声音从塔楼骑士的包围中响起,她越过挡在身前的塔楼骑士,向着议会广场后方的宫廷走去。
         行走在王宫的中庭,维娜已经不记得这些富丽堂皇的宏伟建筑与王室园林中那座以前只在伦蒂尼姆市民口中依稀听到过的西部圣王大堂与自己还能有多少关系。
         警戒长芬恩欲言又止。
         德拉克与阿斯兰间的恩怨纠葛由来已久,原属于德拉克的塔楼骑士如今也成为了阿斯兰王室的重要力量之一。
         在议会广场与王宫前的塔楼曾是塔楼骑士的标志,他们的塔楼拱卫着身后这座历史悠久代表维多利亚最高权利的建筑。
         无数次御前会议曾在其中召开,帝国最具权利的贵族与大臣的身影不止一次在塔楼前经过,那曾是塔楼骑士最为辉煌的年代。
         一晃距今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
         “您似乎有话想对我说?”
         像是发现了芬恩的想法,维娜停下脚步,她回过身,看着跟随在自己身后的现任塔楼骑士警戒长。
         稍作犹豫后,警戒长开口。
         “恕我僭越,殿下,您对这场突然到来的袭击并不感到惊讶。”
         “因为我知道它会发生。”
         “如果我没猜错,这场袭击的背后策划者是海布里区的萨卡兹雇佣兵?殿下。”
         “您大可直白些。”
         维娜说,她看着警戒长略微垂下眼睑:“我与伦蒂尼姆的贵族并不同,我并未接受多少宫廷教育,所以您不必斟酌词语,觉得会冒犯到我。”
         “您是否太过信任那群从卡兹戴尔而来的萨卡兹了?”芬恩的话语带着担忧:“我理解您因为某些缘故,对这群进入伦蒂尼姆的萨卡兹抱有一定的好感,但殿下,这对于您与对今后这座城市的掌控而言并非好事。”
         “您想提醒我,我该和萨卡兹保持些许距离?”
         芬恩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他后退了两步,像是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警戒长阁下,如您和康沃尔他们是一致的看法,兴许在你们眼中,我的确对那群萨卡兹展露了太多的关注,这种行为将可能在今后对伦蒂尼姆与我们自身产生某种不利的影响。”
         维娜说,她回过身。
         “我会认真考虑你们的谏言。”